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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44 ...


  •   意惊兴扰,我同章邯都没有再停留的打算,他趁天还未落雪时差遣来一队人马,护送我回宫。

      果真被他说准了,未行得多远,天上就开始洋洋洒洒飘下絮雪。

      一行十人的队伍,只我一个有辇子乘,其余八个抬夫,冻得打颤;
      还有一个着单衣露膀子的夲货,硬朗朗地走在雪里,线条紧实的胳膊皮肉,越发冷白起来。

      我粗粗往凳垫下的空格中一模,寻出一把常备的伞,隔纱瞧见目不斜视的那人,轻声唤他:

      “少荣,近些。”

      他脚下忽然打了好一下磕绊,方抬头来:
      “殿下叫的是末将……表字?”

      “怎么?就许你早早盘查透了本宫的身世,本宫倒连你一个字都使唤不得了?”我嗔他大惊小怪。

      他转眼笑开了:“若殿下都使唤不得这名字,不如趁早舍了它。”

      “你能言会道,跑这儿跟我贫嘴来了,表字如名讳,岂可说舍就舍?”我轻哼一声,
      “人精,还不快走近些?”

      “此言非虚,字字为真。”他笑意愈发遮掩不住起来,乖乖靠近辇旁。

      我撩起纱幔伸出手去,在他头顶撑开伞,他来接,偏被我一下子打了回去,只抢先道:“我沾你不少好处,若是风里雪里也不许我为你撑把伞,是有意折煞我?
      “再不然,我只下车来同你一起吃冷风便罢了。”
      才绝了他后话。

      “殿下以往爱拿身份压人,现在倒是学会捧杀末将。”他低声侃我。

      “嗯?”
      闲倚扶栏,我撇下一个淡淡威胁的鼻音。

      “多谢殿下抬爱。”

      “将军不必客气。”

      他虽不多说什么,可身在在伞下,好似将他笼在什么天罡阵里头似的,浑身难受地不住抬眼来瞧我。

      鹅绒般的雪掉下来,落在伞上袖上镯子上顷刻消弭;偏落在肤上腕上皮肉上,却化得还要慢些。
      被他看了,竟让他眉目不忍起来,可我不过手冷些罢了。

      我知道他怎么也不会肯叫我撑一路,不成想连一刻也熬不住,侧手来抢过伞柄去,不等我发话,近畔的左手探来,牵握住我悬空的右手:

      “末将执伞,殿下执手,也算殿下为末将遮雪了。”

      我怔然,而他手心温烫,此刻真切,叫人不想抽身。

      于是用力回握他攥紧的手。

      *

      我终究没能回到后宫,半道上雪下得越发密密匝匝,遮得人眼看不清路。
      章邯安排人在途中歇了,改道去了就近的军机楼。

      此时我坐在炭盆边左看看右瞧瞧,好奇不已。

      单独的屋子再无旁人来扰,可想章邯担心我不自在,早安排好一应事项。

      “雁子按照殿下的主意杀了,只有一点,不知末将如何下聘?”
      天色本就昏了,房间里光线暗暗淡淡的,更成个隐暗的小地方,只拿辛热的火盆通红地烧一烧。

      我在后头缩着,章邯蹲在炭火前烘手,得空与我聊起与庭阳的是非来。

      不说便罢,提起我便来气。

      坐的地方离他身子近,我足尖踢踢他曲蹲的小腿:
      “好个聪明人,又犯痴了不成?我那是吓唬她,你也听不出来,果真把好好的鸟儿都叫人活剐了?”

      他瞧也不瞧,捉住我的脚腕,塞回曳地长袍里遮盖好:
      “果真剐了。”

      “剐了便剐了,也不知留几只做做样子,这会儿要再找一只完好的,却也不能了。”
      我简直想一巴掌糊在他脑门上。

      “也罢,”他反身,烘得暖热的掌心覆捂在我双耳,
      “左右不是殿下稀罕,死一万只也不可惜。”

      他在怪我不解人意,又不肯直说。

      我细想了想,宽慰他道:“不过也不必过于介怀,你我本就是露水的缘分,成婚乃是权宜之计,这些旁人不知的繁文缛节,不要也罢。”

      “殿下......”

      他脸色霎时更差了,抿唇沉默半晌,还是轻声启齿,神色竟有些小心翼翼,
      “臣知道婚事并非殿下本意,是臣强求而来,臣有过,殿下有气更在情理之中。可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不得已叫殿下......委曲求全与臣。”

      这话说的,听着怪见外的,我笑起来拍拍他的肩:“不委屈不委屈,此事我早有分寸~”

      我凑近,神秘兮兮地将计划分享给他:
      “你瞧,我嫁给你必是要前去将军府,到时也不劳你费心,只需按部就班迎我出宫,你我便分头而往各干营生。嫁妆细软且你全部取走,一应罪名推置给我就是,他日江湖再会,我定记你一段恩德。”

      不料我说着,他的神色竟愈发冰冷了起来,拧眉盯着我自拨算盘的脸:
      “殿下的意思是,此后要与末将山高水远不复相见,生死安危全与末将无关?”

      他总结能力真强,我想了想,应道:“正是。”

      “胡闹!”他被我无谓的态度激怒了,也不给我捂耳朵了,撤手站起来,
      “还未成亲就已做好分道扬镳的打算,你就这般不愿下嫁予我,是章邯人微言轻身位不够,配不上殿下?”

      我愣了,赶忙解释:“啊?将军言重了,此事本身就未曾在我的算计内,从未想过高攀一个主母夫人的位置,何谈愿不愿——哎怎么走了你要去哪?”

      话没说完,见他猛地甩手离去,似是不想与我多言。

      巨大的声响令我缩了缩脑袋,可我也委实不懂得怎样做一个贤良淑德的妻子。

      他从没有这样生气,虽不知原因,我也知道是说的话不对,于是暗骂自己看不懂眼色,在人家屋檐下还如此不识好歹,不会说些好听的。

      左思右想还是追出去想补救一番,希望他能消消气。
      可他的行动太快,我推开门时走廊空无一人,不见踪迹。

      军机楼我是来过的,仅凭记忆便摸了个七七八八,剩下两分权靠运气,终于是找到他房门前。

      敲门二声,虚掩的门便自行洞开,像在邀我进入。

      鬼使神差之下我抬步迈入,习惯性顺手带合上门,屋中四下无人,仍旧是那般空旷干净,不见多余物件。

      除了桌案上那只开盖横放的长匣,里面卧一轴画卷。

      我极少好奇,现下却也忍不住走去,想要偷偷瞧上一眼。

      小心拿起卷轴,手感有些似曾相识。
      随着帛布在手中徐徐展开,一个粉裳霓裙的姑娘在画里跃然,环钗固然不多,发髻精致挽起,眉眼柔和低垂。

      我定睛细瞧,上提诗经小令四句,正是他念过的那段。
      可自打画成将它丢弃,我到今天才有机会认真观摩一遍。

      果真十分传神。

      这画像是......我。

      背后素刻木门开敞的声响倏然传来,到来是房间的主人。

      我下意识转身,来不及放下手中画卷。见停留在门口的章邯,只好维持着展阅的姿势,侧目眨眨眼,直直看他。

      许是天性警觉。

      冷刃攀满幽漠寒光,疏鹜喑泛,已然出鞘半寸。
      剑柄上弯成锐冷的弧,冰月细纹错织蜿蜒于上,剑锋该是猜得出的尖刺阴薄。

      他没让我瞧见。

      视线相触的那瞬,冷刃便霎时归敛了锋芒。

      如这剑的主人。
      一个抬眸敛眉,目光触及在我脸上时,眼底似剑锋寡戾的戒惕旋即褪却,转而是些许讶然。

      他看到我手中的画像,应当也明了了几分,讶然成色散去,眸光渐沉。

      暖室里陷入静默。
      倒使我不由窘迫起来。

      本是赔礼道歉来的,现下不仅没能缓和,反而不经允许动了旁人的东西,被抓个百口莫辩。

      见他垂剑闭门,我才后知后觉醒神补救:
      “我、我并非有意窥探,只是…一时好奇……”

      章邯始终不语,视线却发烫,愈发暗桀,对我的苍白解释置若罔闻。
      他朝我走来,步履如风。

      相处许久,他待我一颦一眼都真切。
      因而当下他眉眼锋凌,这锋凌里浸染丝缕愠色,我自是一瞬便感知到的。

      我发了慌,连忙对合轴杆递去他面前:
      “你别生气,我给你赔礼道歉,赔你一副新画好吗?两幅也使得!”

      章邯一把抽走卷轴,靠近的脚步却没停,我虚虚后退半步,便触着桌角再难撤离。

      他欺身抵近,冰透若寒雾的浅弱香调,似有似无,比风雪更缥缈,又比风雪更难以忽视。

      直至这份香调逐渐漶满彼此流动的气息里,将整间暖室都罩起来,我方寸大乱。

      强撑起一丝薄弱的理智,我听到自己音调微弱地不成样子:
      “若不然你说想要如何补偿我都——”

      而余音隐没在唇齿贴触间。

      我在怔懵里不自觉屏住呼吸,一时炽烈气息铺天盖地而来,灼热叫嚣侵吞。
      来不及做出反应之际,卷与剑皆已被他放落在桌案,手腕被扣紧,他空出手来捞起我软弱的腰身。

      他唇温微凉,说不上温柔,反而带了些暗含侵略的怒意,在我的唇舌上施加重压,负气辗转。

      我像是刹那堕入滂沱的雨中。
      头脑昏沉,呼吸紊乱,心腔惊慌如乌云滚雷,思考的能力亦如剔透琉璃溅炸在三尺雪地。

      怦然一声后,思绪溺水般迟泞,五感不灵,四野茫白。
      可唇上潮热却拔高至敏感。

      他牢牢禁锢在我腰间的手将我提抱,使我不得不踮起脚,被迫迎合两相痴缠的唇。
      唇肉在流连反侧的摩擦里生出热温,流窜在四肢百骸。

      眼前他无限接近的、深锁的眉睫,唇下他不停探求的舌,都令我身躯发抖,呼吸磕绊战栗。

      停空的手不知何时被牵引,软蔓一样攀缠在他脖颈。
      而他也早缓和了泄愤似的力度,舌尖勾惹连绵,若即若离触上我的,从步步小意试探到凶猛攻略城池,我只能以自己的柔软容纳承接,且战且退,溃不成军依然难逃他的攻夺、索取、吸吮。

      恨不能搜尽每一泓甘甜津渡,想与我交替沉溺,分合相依。

      直到两人呼吸渐重,他微喘,意犹未尽地遍遍吻摩我唇型轮廓,轻柔细微的触碰惹得人心尖泛痒。
      我忍不住在他嘴巴上咬了一口,他才抬起眸来,暂且放过我。

      片刻而已,伴我多年的寒症竟似不药而愈,从心窝升腾起一股子燥热,烧得我耳根都侵了些痛意。
      眼前光色迷离,我在他仍圈住我的怀抱里,在他炽灼热烈的注视里,小声言表了真情。

      出口轻微的鼻音,在自己耳里听来都夹带了些委曲婉转:

      “章邯,我热……”

      他身骨微僵,压低视线,默不作声地睨着我。
      我分明瞧见,一抹猩热蓦然划上他眼尾,喉头滚动,而后猝不及防回应我的,是他更加猛烈的攻势。

      力度搅缠着他特有的味道,自唇间一路蔓延至脊背,不施舍任何一丝换息的空隙。

      我本能觉察危险,手抵着他的胸膛连忙挣离。

      章邯从动情边沿里睁眼,眸底起雾,定定看我。
      这番盯视如针芒在背,他收拢我的无地自容,再次倾身近向我的唇,递上一阵涟波荡漾的啃咬。

      气息紊乱错杂,我应他所求温存来回,险些失了神智。

      我也偶尔清醒,迅速的撤退令分离的双唇牵扯发出臊人音节。

      他再度袭来,吻出更恣肆的声响,羞得我脚软,身体发肤一厘一寸都好似将要化成一滩水才好。

      我逃一遍,他便紧跟而来一遍。
      不阻挠也不恼怒,任由我慌不择路地退却,腰肢不得已愈渐向后倾弯,他只不轻不重地搂我在身前,不厌其烦地追索。
      乐此不疲。

      终于到了无可避让的境地。
      我腿弯一不留神泄了劲儿,他顺势将我放倒在案几的台面,桌上物件在天旋地转里被无意扫落,我的画像和他的长剑掉作一团,凌乱在地。

      未及我思考,他抬腿横跨,欺上桌案,双手撑于两侧,将我牢牢笼罩身下,划地为囚。

      动弹不得地躺着,我才恍然意识当下的章邯不同往日,身形除却坚硬,更添一段有情生动美。

      像床头枕上的月光,像巫山际会的密云,
      都在等一场金风玉露。

      我心如擂鼓,他的声音朦胧低哑如一室幽香,不断拨乱知觉:

      “殿下,逃得了吗?”

      逃不掉,什么都做不了,只被迫浴在他的身形下。
      神思也仿佛着了那抹寒香的道儿,跟着晃摆,跟着招摇,跟着混沌荒唐。

      我感觉唇瓣被他吻得肿胀发烫,盈腰被他箍得隐隐作痛。
      他半眯着眼,目光低垂,抬手来以拇指抚擦我唇上他的“杰作”。一时气性,我偏过头,对准那虎口用力咬下。

      本是报复于他方才的捉弄,可凝视他深沃如画的眉眼时,我渐渐下不得重手,到底松开了牙关。

      那人竟是笑了。
      一笑万岳为倾,是风流光鲜,惹得人心旌摇曳。

      他收手,回向唇边,低眉舔吻在虎口处的牙印上。

      暗涌的湿潮在暖室中静淌。
      那样情绵切切。
      那样欲说还休。

      我却是真的知道怕了。

      急忙在他做出什么更可怕的事之前先一步动作,起身上去主动环抱住他精瘦的腰身,脸埋在他颈侧,声音沉闷。

      示弱道:
      “别欺负我好不好,章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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