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8、38 ...

  •   听闻那日出行,庭阳殿下受了风,促使伤寒发更加严重,这两日皆闭门不出,好生调养。听了这话我心里是想笑的,她哪是受了风,分明是受了惊,吓破了胆。

      说起那天,同扶苏提起的事情,他思来想去,觉得也有几分道理,当即就派画师来各宫女眷处描像,我这里也没有落下。

      说被人盯着瞧也无所谓,干坐着等几个时辰也无所谓,可被人盯着坐个一天半天的,那可有点熬不住了。
      我干脆捧卷读书,让老绘师画我读书的样子好了,正好读书时全神贯注,不理外物,一连坐一天也是不要紧的。

      那画师也是极有耐性,一直从早晨执笔到傍晚,方在帛架旁搁笔,洗刷收拾了去。

      我揉揉略微酸痛的后颈部:“先生,这便画好了?”

      老先生是个温和的:“是,还承蒙殿下配合得紧,这画卷只需晾上一天一宿,等干透了,司礼自会派下人来取,殿下交由他们便是。”

      “好说好说,菁华,赏。”我对他笑笑,唤管事的婢女捧匣子进来。

      左右不过上面赏的,我用不着,能散的都散了出去,老先生那厢接来,千恩万谢,夹了自己的家伙物什去了。

      我自洗漱歇息,第二天还是在案前读书,晾画的架子还静静立在一边,透出些松墨香气,好伴人阅读,只是上头的人像画得究竟如何,我是一眼也没有去瞧看,不大感兴趣的。

      一连乖乖等了两日,左右等不见来取画的人,一打听才知是华阳宫那卷还不曾画好。

      庭阳小主子身子不适,总是坐不住太久,话了个把时辰便闹着要休息,把画师驱赶出去,因而画作至今也才完成一半。

      看来是病得狠了,我披上衣,没带下人,自己就匆匆往她那头去了。

      华阳宫如今没少来那几次,都熟门熟路,宫人也未曾多加阻拦,一路放行至庭阳门口,怪是庭阳这次也未摆出势不两立的样子拒我于门外,反而叫人开了门请我进去。

      她在屏风后,半依床榻,平日厉害十分的嘴不说话,倒没那么讨人嫌。

      “听说皇姐久病不愈,故来探望,还望皇姐谅我唐突……”

      “哼!”我客套言语还没说完,便被她先声夺过话,“母亲和哥哥不在宫里,往日看那些同本公主要好得不得了的,听我病了,个个躲瘟似的,拿画像之事推拒我,请也请不来,到头都还不如你!”

      我竟一时不知她是在夸我还是在骂我,只能看话说话:“皇姐莫恼,绘像一事确实是有的,许是各位皇姐追求精益,才弄得细慢些。”

      这般将话题引日,应是不曾被看出端倪,她狠狠啐了一口:“我呸!给那蛮人子嗣看的东西,也值得这样隆重?本公主一想到他那不三不四的眼神,就恨不得将隔天的茶都吐干净!”

      “是了,那日我也瞧见得分明,许是姐姐沉鱼落雁之貌,惹那登徒子垂涎肖想,还越发放肆无理,实在过分。”我附和她,添把柴火。

      她气急了,猛地咳嗽几嗓子:“连你也瞧见了?一料想他脑子中不知在算计什么腌臜事,我简直心中发毛,可怕得紧!还想要做什么画像赠予他,痴人说梦!”

      “皇姐别忙,万不可气中了身子。”我见火候已到,悠悠降下嗓音,
      “我看他对皇姐动了心思,岂能让这等登徒子沾身?要我说,咱们大秦已是回礼颇丰,再要加几幅女子肖像,不过锦上添花之用。既然添花,添几支不是添?走个过场形式而已,少你一副,有什么打紧的?还免了那蛮子的念想。”

      庭阳闻言当即从床上下地来,惊得贴身婢女直追着她穿鞋。透着屏风,病症缠身,她的形状较从前饱满而消瘦些许。

      “你倒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她嫌恶地重新做回床上,“那唯诺画师来了好几回,皆是被我敷衍一会儿打发回去,就着害病的由头,能避就避,也真是忍到无可忍处!”

      煽风点火为辅,欲擒故纵为主,我担心道:“皇姐,我也就是那样一提,你可千万不可当真啊,既是要画了,何不好好配合呢,与画师过不去作甚?”

      她果然被我激将起来:“你慌什么,我还会牵连了你不成?”

      嘴上说得不痛快,她翻身噌噌噌跑下地,跑到画架边一把扯下半成的画,发起狠下手要撕,可布帛结实,任她使了几次劲皆纹丝不动。

      她嫌丢了脸面,一把递在侍女面前:“你,去把它给我扔了,烧了,毁了!都行!别叫它再出现在我眼前,看见就烦得很!”

      侍女吓得不轻,哪里有这样的胆子:“奴婢,奴婢……”

      庭阳烦躁不已,破口骂她:“怂货,怎么养了你这没用的东西!”

      见侍女伏地不动,她三两下将帛画缠团在手里,打开窗扇丢了出去,拍手道:“往后谁也不许放那破画画的进来,那劳什子人像图啊,我们宫里就是不交!这点小事,哥哥还奈何不了我!”

      见她举止肆无忌惮,我奉承两句,便作害怕状起身要离去。

      她以为我怕招惹祸事,笑我胆小,也没多留,放我去了。

      我拜谢着退出门外,离去时经过紧闭的窗边,弯腰随意将团皱的丝帛捡起来,方正叠进袖笼,慢慢离去了。

      在寝殿里一直琢磨到月珑上,方试出画卷上同样的黛青墨色,还好唇上红已点了,否则我还仿不出那样鲜丽的朱砂。

      伏在案前定眼捣弄半宿,大功告成,随手将自己那张画像扯下卷在轴中,又用细线捆扎,丢在一边,迟迟睡去。

      清早就醒来,谅扶苏拿庭阳没辙了,妥协地派人来收字画了。

      我还是混不在意地跪坐读书,将两幅白轴交在菁华手里,吩咐下去:“这两幅都是我的描像,只是有一样画坏了,待那收画人来,你只需将上头印了梅的那幅交给他。每日卯时会有拉板收杂的下奴经过,剩下一个素简,你直丢在那杂物板车上便是了。”

      菁华话不像锦鹊那样多,做事牢靠得很,领了我的命便出去了。待日头再爬升两丈,听她进来禀告说办妥了,我才点头,继续读书。

      风吹帘动,分明刚刚越至一步凶险,心中却缓不波澜,反而比往常更平静,见艳阳也大放,方知晓一切都在剧变,而我没变。
      总归事在人为,纵它缘祸难分。

      当晚皇帝陛下大兴,邀合宫作陪,宴请匈奴来客,场面无多繁琐礼节,相较年宴随性不少。

      我埋没在人群后,见章邯作为秦国大将,正与外宾轮番敬酒,听说胡人酒量不俗,不想章邯在交错觥筹中身边人换了一波又一波,竟也千杯不倒,不落下风。

      混着人流,我挪着步子,将手中爵举在他手边,他习惯性碰上,又在反应过来时愣愣看我。
      我则扯出坏笑,将爵中酒一饮而尽,后退隐入人潮。

      逗他一逗,一樽饮下,我有些不胜酒力,只觉脸上燥得慌,独自出了殿外头,趁欢闹时分撤离。

      身后响起几声脚步,三步并作两步。

      我笑了:“你是父王的影子,又不是我的影子,做什么总跟着我?”

      一拧头,他就在咫尺处,背抵虹光,他回答说:“影密卫可以是任何人的影子。”

      我想了半天不知如何反驳,顶着昏沉脑门凑近他:“你身上怎么一股子脂粉味儿?”

      他偏过头,好似不敢看我:“许……许是刚在酒场中沾染的,末……末将也不喜,正打算回去更衣。”

      “是吗?”我将信将疑,绕到他面前另一边,“不对,不对。你身上虽有酒气同各种不同的胭脂水粉味,但还有一丝干净的百里香的味道,一闻便知货色极好。”

      他眸色微醺,融化了荡漾的湖光水色,眼底的波光粼粼糅了些似有还无的灼热,一触及我眼神便像被烫了般迅速闪避。

      怎的方才千樽不醉,现在后劲上来了?

      然而我没空深思,只是急切寻找这股令我挪不开步子的味道。

      踮起脚接近他,歪头探出鼻尖在他脖颈上细嗅,不放过他的任何一缕甘冽和刚硬,在他独特的味道里探知一条迷离又朦胧的线索,然后自他颌角寸寸向下游移。

      忽感他吐息一瞬间紊乱,退却半步,我则毫不留情勒过他腰链将他拉回近前,语气半凶:“不许乱动。”

      大概确定了猜测,双手扶上他精瘦紧实的腰肢。云纹暗绣的贴身衣束下的小腹,在我反复的探索下愈加块块分明。

      “殿下!”
      一把抓住我的手,他的声色里压抑着难耐的低哑,却格外悦耳。

      迎上他低垂的眼,一瞬不瞬地盯着瞧,仿佛可以瞧出点什么来。

      绯月蘸了点点姝色缭绕在他眸目,我眼见着他的眼神滑向幽深。

      而我动作更快,环到他后腰的另一只手摸进火红的犀韦腰束,迅速地掏出一个精巧的小木盒。

      “这是什么!”忽略了他猛然惊醒的神情,我攥紧胭脂盒,一步跳开,“你怎么会有这个?”

      章邯看着空了的手,揉了揉眉心。

      我怕他抢回去,连忙把胭脂盒揣进怀里跳开,嚣张转身迈开腿便走:

      “以后就是我的啦~~”

  • 作者有话要说:  影密卫可以是任何人的影子,而我只想当你的影子。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