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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卖得一手好将军 ...

  •   我仰头眯眼,见他身躯遮尽日光,影里投下草木腥香。

      撤开一步,我示意他自便。
      大家都是不速之客,况且这种刺激场面也是不常有的,相互为难就不大地道了。

      “……”章邯沉默了,又开口了,“殿下有所误会,末将并非前来玩乐。”

      我耸耸肩表示随意,不看拉倒咯。转身又悄声撤过一步,同他并排藏身墙角。
      太后与反贼通奸乃一惊世骇俗大场面,错过真真血亏。呵~男人,这种时候还要什么面子咯。

      微风撩掀厚重而毛绒蓬松的裘领,温度微醺,暖得教人昏昏欲睡。多亏锦鹊出门前强行为我披上的这件大袍,好让我这般体虚的人也不畏凉。

      约摸一柱香时间,院里就一直维持着一种诡异的场面。

      一边的锦鹊尴尬又害怕,瑟缩在不远处假山旁,显得十分可怜;另一边围墙下一高一矮两个身影并肩而立,一个眉眼坚毅目不斜视,另一个还有闲散心情观赏景色,乍一看颇有种岁月静好的画面感
      ——如果不是这错极了的地点,和满天乱飞孟浪欢愉的喘叫声。

      “不知殿下对嫪毐谋反一事,怎么看。”他声色杳杳而字字清晰,若即若离地搔人耳膜。
      转头发现他望着我,却并不直视,很是有礼。

      我眨眨眼,是也非也地应答:“姑且不看。”

      他听罢抬眼对上我视线,只一瞬便谦恭错开,嘴角却令人费解地勾起一抹疏朗的弧:“方才殿下侃侃而谈,末将以为,殿下对此事已有定论。”

      “说笑了,论处看父皇圣意,呈词则在将军你。”我大大方方撇开自己不谈。

      言下之意他既然来此,定是要有个说法回去好交差,功过都与我无关。之前虽戏称共赏活春宫,却不至于真道他有这闲功夫。

      一计高高挂起,本想遏止他后话,却见他反而正了神色,一字一句皆是认真:“嫪毐不忠不孝,与太后私通并秘产两名孽种,此一罪。

      倚仗太后宠幸在朝堂内外兴风作浪,以下犯上,妄言陛下认其作假父,此一罪。

      枉顾朝纲,暗中屯兵意欲谋反,此一罪。

      条条状则,皆是满门抄斩的死罪。此等逆臣,人人得而诛之,凌迟千次百次,仍有余辜。”

      我张口结舌,不为太后私自诞下两个纲常伦理之外的皇叔,也不为嫪毐何时成了我假皇爷爷。

      只因他眼里赤诚滚烫,语意平静下,字句里刀剑直指乱臣贼子,如冤如仇,深恶痛绝。精贯白日不假,确实难得少有。感遇忘身,也算有情有义。

      却不知他于我一个无关之人,透露这么多猛料是否真的合适。我按下满心思虑,轻道一声:“是了。”

      他亦归于平静,半敛的眸光藏在眉睫的阴翳下,不知在想什么。

      大抵到了极限,即便是善于转轮的,也遭不住翻来覆去地卖力。屋内云雨声逐渐平息下来,转而成了隐约的枕边私语。

      “……官人……好猛……”女声不够清晰,却也能听个大概。

      “太后您……滋味勾人。”男声略为大些。

      我听完没忍住弯了眼角。
      嘿,这两人真有意思,办完事还不忘互相夸赞以兹鼓励,心态倒是挺积极向上。

      “那你怎的不愿多往我这宫里来?”女声因嗔怪而不自觉大了起来。

      “娘娘……近日风紧……”这下轮到男声有所顾忌地矮了下去。

      无意间瞥一眼身旁那人,脸色阴沉,隐隐不耐。我愣了一下,抬起拢在一起的两袖掩唇偷笑。

      ——倒忘了这小蹄子听力惊人,我尚且将屋内情形听个七七八八,他定是将人家的闺房秘趣一字不漏听去了。

      我偷瞄章邯微蹙的眉头,似乎写满了对两个无耻逆贼的嫌恶与不屑,眼神正直得不行。

      这小侍卫,分明狡猾得不得了,却对父皇怀着一腔近乎耿直的忠诚。

      他很快察觉我目光,我连忙转开眼睛到处乱瞟假装不知。

      屋内人语仍在继续,好似情意缠绵。
      “…若与郎君……长久………永远……”

      听到此,我心道二人是耳鬓厮磨地温存片刻,说说情话表表心意。

      “莫急…陛下……炼药……找到……乌啼……长生……”

      ——乌啼

      ——上古寒玉

      ——卫国镇国之宝

      ——“她有没有告诉你在什么地方?”

      “我不知道。”

      ——“快交出来!”

      “我真的没有。”

      ——尽管没有全然听清,但“乌啼”二字,已足够令我迅速回想起那段,黑暗至极的时日。

      “殿下对此事有兴趣?”章邯的声音幽幽传来。

      我袖笼仍掩在唇边,眼睛仍半眯着,却再没了笑意。没逃过他怖人的洞察力。

      呔!这厮眼也忒尖!

      见我不说话,他不疾不徐继续挖掘。抛出是问句,却不是试探,反而多了几分笃定:“或者……殿下知道乌啼?”

      我睁圆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装蒜道:“乌啼……莫非是乌鸦唱歌?”

      不等他再深究,当即我便打算不再与这只老狐狸多作交流,多说必多错,于是扭头就走。

      然而在我迈出第一步时,走路带起的风将裘领的长毛扫了起来,又在第二步时猝不及防扫入我鼻腔,最后在第三步时——
      “……阿嚏!”

      ——成功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我驻足原地,一时无言:“……”

      章邯:“……”

      锦鹊:“???!!!!”

      屋里人同样受了惊吓,声响一霎停住,然而也只有片刻,便传出一声大喝:“什么人!”

      锦鹊一瞬间汗毛倒立,死死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好似不小心打了个喷嚏的人是她一样。

      电光火石的关头,我脑海里闪过无数的念头,又同时被我全盘否决。

      最后我选择回身一个箭步冲回章邯身边,伸出双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响叮当之势,拉住他暗金色的腰链,并死死攥紧。脑内的风暴同时刮过进了兴乐宫这一路的情景,最终捏起嗓子模仿宫女语气:

      “启禀太后娘娘,章邯上将军求见。”

      然后他在我真诚的注视下,长眉一挑,仿佛有些窒息。
      关键时刻,队友该卖还是得卖。

      树影风动,似近似远地夹杂了窸窣声响,四周似乎有什么呼之欲出,却什么都没有出来。

      而章邯反应更快,当即长步横跨,立身挡在了我身前。
      我不明觉厉,也不能轻举妄动,只能盯着他宽阔紧实的后背一瞬不瞬地看。

      长短两截发带乖乖垂在脊柱沟两侧。形状优美的琵琶骨,线条分明的背阔肌,都在藏黑纹理的贴身底衫下若隐若现。半裸的右肩上,形色瑰异的刺青,与佩戴整齐的皮革铁甲尤其相得益彰。

      视线由肩胛游走腰臀,上身俨然呈现出诱人的倒三角状,美得不可方物,俊得一丝不苟。

      再往下瞧,这厮的两条腿,长得也委实过分了。
      再看自个儿穿着绣花鞋小小个的脚——果真只有腿长的人才穿得住长靴么?忒气人。

      看得出随时迎敌的紧张感已成为他本能,融骨入血。却又莫名在他周身看出一份从容自若,是源自于性情深处的沉稳睿智。

      “章邯?!”屋里一阵忙乱,“本宫不是吩咐过不许任何人进来吗!擅闯后宫成何体统!”

      我戳戳章邯的腰,意在让他自己看着办。而他微微侧脸,点过头:

      “请殿下伺机抽身。”

      我一愣,再反应时,唯一缕媚人的翡红在眼睫翩然轻擦,是他末梢那段俊俏的发带。

      “你……”
      我下意识伸手,欲再拉住他的腰链。

      却因他先我一步迈出的步伐而没有碰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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