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刀的风情》孤寒星

32、刀光剑影

　　桥头的冯二和蒋无剑正各自站在一边小解，却突然无声无息地倒在了地上。宫恨的眼睛何等敏锐，他已看出这二人的太阳穴上各插着一根细枝。
　　乔石巅的四大弟子突然感到有些不大对劲，这时，一个白衣青年出现在桥头。
　　任小刀给人的感觉一向都是悠闲懒散，可现在任小刀给宫恨的却是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任小刀的轻功当然比不上宫恨的，但他手中的刀却绝不慢。乔石巅的四大弟子中最高最胖的那个刚张开嘴的时候，任小刀的人虽只到桥中央，但他的刀已飞出。他飞出的刀不是一把，而是四把。这四把刀一飞出，就插进了四个人的咽喉。乔石巅的四大弟子甚至连半个字都没有说出来，就已鼓着眼睛倒在地上。不过，他们的喉咙中倒是发出了一些咕噜咕噜的泡泡声音。
　　走到宫恨面前，望着他满身的蚊子，任小刀道：“我相信天下绝没有人能强迫你站在这儿受这种罪。”
　　宫恨道：“绝没有。”
　　任小刀道：“你站在这儿，就一定是你自愿的。而且，你一定有你的理由。”
　　宫恨道：“虽然只是一个，但这个理由已足够让我自愿站在这儿。”
　　任小刀道：“我明白。其实，刚开始时，我并不想就这样来的。我知道你站在这儿就一定有你所理由，我本打算先解决好你的这个‘理由’再来这儿的，但后来我发现已经不需要了。”
　　宫恨道：“为什么？”
　　任小刀道：“因为已经有一个人去为你解决你的‘理由’去了，而且我相信这个人一定能够办到。”
　　宫恨道：“是徐开吗？”
　　任小刀道：“你们果然是生死之交的朋友，好像有某种感应，一猜就中。只是不知道他为什么现在会功力大增，功力比以前高了不只一倍。”
　　宫恨道：“你们不是在一起的吗？”
　　任小刀道：“当日我将他送回‘试剑山庄’，就离开了。直到今天，才又看见他。”
　　宫恨道：“那你们怎么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沉默一下，沉闷的脸上强自一笑，任小刀道：“忘了告诉你，我曾经学过卜卦。也许，徐开那小子也学过。”
　　宫恨身上的蚊子突然间全掉到了地上，不过，他的上身和脸上全是大个大个的肉包。但当他把衣服穿好时，脸上的肉包已然不见，剩下的只是一些小红点。
　　宫恨的眼神诚恳而真挚：“任小刀，你当然不会知道，我也学过卜卦。其实，我早就算出你们会来。我现在已算出徐开已经把我站在这儿的‘理由’解决了。”
　　任小刀道：“宫恨，有句话，我很想问问你。”
　　宫恨道：“你说。”
　　任小刀道：“你站在这儿，有没有想过，是否值得？”
　　宫恨拍了拍任小刀的肩膀，道：“有些事情，是不需要去问是否值得的。”说完这句话，宫恨便向寨内走去。
　　黑泥寨当然不只有那死在寨门外的六个人，这些人当然也不知道寨门外都发生了什么事情。可当宫恨与任小刀走进寨门，而外面却连一点动静都没有的时候，他们就算是傻子，也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精舍内，乔石巅正与伍姓卷发人谈笑对饮，突然感觉有什么不对，走到窗口一看，脸色骤变，道：“伍兄，不好。”
　　卷发人闻言也走到窗前一看，道：“任小刀怎么会到这儿来了？乔寨主，你那些手下不言不动，像是都被点了穴道。”
　　乔石巅道：“宫恨的出手之快，当真是匪夷所思。”
　　卷发人道：“宫恨还有更快的出手，如果乔寨主不想见识的话，最好赶快将你那挡箭牌搬出来。”
　　乔石巅道：“伍兄说得不错。”说完，便朝门边走去。可当他拉开门的时候，却又向后退了两步。因为门外站着一个人，一个手持长剑，一身青衫的少年。
　　青衫少年施施然走了进来，眼中笑意盈然道：“两位前辈肯定不知道晚辈是谁，但晚辈却知道两位前辈一位是‘神水飞鱼’乔石巅乔寨主，一位是大名鼎鼎的‘边陲神魔’伍浩天伍前辈。两位前辈，晚辈说得没错吧？”
　　伍浩天强压住内心的震惊道：“小兄弟当然说得没错，只是，老夫尚不知道小兄弟如何称呼？”
　　青衫少年道：“晚辈乃一无名小卒，岂配在两位前辈面前提名道姓。”
　　乔石巅强笑道：“小兄弟说笑了，俗话说得好，四海之内皆兄弟，乔某与伍兄不过是痴长几岁。小兄弟若不嫌弃，不妨坐下来共饮几杯如何？”
　　青衫少年道：“前辈就是前辈，在这种时候，居然还有心情邀晚辈一同共饮，实在让晚辈自叹不如啊！”
　　伍浩天的脸沉了下来：“明人不说暗话，你到底是谁？难道你与宫恨是一伙的？”
　　青衫少年笑道：“前辈果然是睿智之人，一猜就中。”
　　伍浩天阴毒的眼光一闪而逝，寒着脸道：“既然如此，老夫也用不着对你客气了。”
　　青衫少年道：“晚辈好像从头到尾都没有要让前辈对晚辈客气的意思？”
　　伍浩天的一双大手突然间已变成暗红之色，隐隐似有火焰在燃烧。乔石巅也哗啦一声抖出一条七尺余长的银链刀。
　　“‘赤焰掌’，‘锁魂刀’，两位前辈还真看得起晚辈。”青衫少年说着，竟将盘中的一片牛肉放到嘴里。就在这时，伍浩天的的双掌上竟像带着地狱中的烈火一样击向青衫少年和前胸。乔石天的银链刀也像毒蛇一样噬向青衫少年和咽喉。
　　这两人中，乔石巅的武功虽然并不十分高明，但伍浩天的武功绝对不容人忽视。所以，在他们如此出其不意的一击之下，能够毫发无伤、全身而退的人相信也绝不会太多。
　　青衫少年知道如果是在十天前，自己绝对无法全身而退。但现在……
　　青衫少年的身形突然冲天而起。越精致的东西通常都越不结实，不过，就算比这更结实十倍的房子也绝经不起青衫少年的这一冲之势。青衫少年冲破房顶、冲入空中……
　　望着青衫少年带着层层叠叠、狂涌而出的霞光剑影迂回而下，宫恨道：“这屋子里的人要想见到明天的太阳，恐怕很难。”
　　任小刀道：“今天好像是初三了？”
　　宫恨道：“九月初三。”
　　任小刀道：“今天的天气好像也很不错？”
　　宫恨道：“万里无云。”
　　任小刀道：“初三是不是已经可以看见一弯新月了？”
　　宫恨道：“虽然比弯刀还要弯，但绝没有人敢说那不是月亮。”
　　任小刀没有再说话，宫恨已经明白他的意思。
　　小屋是在这座木楼的第三层，可当无数的碎末木屑夹着两个人四散飞出之后，这里成了一片平地。
　　这两个人不偏不斜，正好落在宫恨与任小刀身前不足一丈的地方。这两个人当然就是乔石巅与伍浩天。乔石巅的手中还有一小截银链，瞪着惊骇的双眼，满脸惊惧。不过，可以看出，他早已气绝。伍浩天似乎还有一口气，半撑着身子，他似乎想说什么，但喉咙里却只听见咕噜咕噜的声音，嘴里却吐不出半个字，他的咽喉已被割破。颤抖着用手指了指飘身而下的青衫少年，也倒地气绝。
　　宫恨望着青衫少年道：“徐开，你是遇上神仙还是遇上魔鬼了？”
　　徐开道：“宫恨，你这是什么意思？”
　　宫恨道：“若非这样，你的武功又怎么会比十几天前高出了如此之多。”
　　徐开笑道：“全是因为你啊！”
　　宫恨道：“因为我？”
　　徐开道：“没错。不过，这件事可以等会儿再说，你先去给施影她们解开穴道。”
　　宫恨道：“不要告诉我说，你不会解穴？”
　　徐开道：“会一点，不过，她们被点的穴位实在是奇特，我是无能为力了。”
　　宫恨道：“那她们人呢？”
　　徐开回身指着一扇门道：“你从那扇门进去，然后往左拐，你就会看见几个大缸，她们就在其中的一口缸里面。”
　　任小刀道：“去吧，宫恨，可别让师妹等得太久了。”
　　宫恨道：“那好吧。对了，乔石巅已死，就放了他的这些手下吧。”身子一动，已穿过那道门。
　　望着突然间武功突飞猛进的徐开，任小刀道：“徐开，宫恨真是没有说错，你不是遇上神仙就是遇上魔鬼了，要不你的武功怎么会进步得这么神速。对了，你是怎么想到要来找宫恨的？又怎么知道他在这儿？”
　　徐开道：“这段时间我好像已经习惯和宫恨在一起了。至于怎么知道他在这儿，这是我猜的。”
　　任小刀道：“猜的？”
　　徐开道：“没错。我在路边看见一辆车，两匹马。还看见在拴马的树上有一个宫字，所以就找来了。你呢？是不是一离开‘试剑山庄’来去找他们了？”
　　任小刀道：“不是。我离开‘试剑山庄’好几天以后才来找他们的。在这儿找到他们，也是个意外。因为我不相信乔石巅有胆量敢招惹宫恨。”
　　徐开道：“这个世界上敢招惹宫恨的本就不多。不过，想阴谋算计他的人却不知道有多少。”
　　任小刀似有同感地道：“一点也不错，想阴谋算计他的人的确不少。如果是在两年前，至少在一年前，相信没有人能算计他，可现在……”
　　徐开道：“现在也一样。”然后他的身子突然飞出，解开那些喽啰的穴道之后又道：“就算现在宫恨因为某些原因有了让别人算计他的漏洞，但如果我们是他真正的朋友的话，就应该想办法将这些漏洞补上。任小刀，你说呢？”
　　任小刀沉默了一下道：“不错，现在我就去给他补个洞。”说完，身子已掠向宫恨进去的那扇门。
　　徐开大声道：“补什么洞？你等我一下。”也跟着追了过去。
　　宫恨照徐开说的走了进去，果然看见七八口大缸，缸上都用大木盖盖着。手一挥，所有的木盖都飞了出去。然后他就在第三口缸中发现了施影和丁叮。
　　两个人蹲在缸中不言不动。宫恨先将她二人抱出缸来，解开她们的哑穴，道：“我的姑奶奶，以你的身手，你怎么会落到他们手里去了？”
　　丁叮道：“宫大哥，都怪我。要不是因为我，施姐姐也不会……”
　　施影打断道：“丁妹妹别说了。”又对宫恨道：“你哪这么多话，还不快点给我把穴道解开。”
　　宫恨道：“徐开那小子说，你们中了奇门点穴法，到底是不是啊？”
　　施影的脸不由一红道：“你过来，我告诉你。”
　　宫恨把脸凑过去，施影低声对宫恨耳语了一阵。宫恨抬起头来笑道：“原来如此。”突然把丁叮转了过去，反手在施影的会阴及膻中穴点了一下，接着就大步走开了。
　　施影也如法炮制的为丁叮解了穴。虽是施影解的穴，丁叮的脸也不由红了一下，低声道：“难怪宫大哥不让我看见，施姐姐，那卷毛怪可真下流，呆会儿施姐姐要多打他几下出口气才行。”
　　施影道：“不用了，我想，他现在也该走了。”
　　“走了？宫大哥放他走的吗？”丁叮奇怪地问道。
　　施影笑道：“你宫大哥当然不会放他走。我是说，他现在应该在去地府的路上了。”似突然又想起什么，对宫恨道：“宫恨，你过来。”
　　宫恨闻言走了过来。施影望着他满脸虽然颜色又比刚才淡了不少，但还是清晰可见的小红点道：“你的脸是怎么了？”
　　宫恨还没有回话，任小刀已走了进来，道：“如果你的脸上有一大堆蚊子叮咬过，情况绝对不会比他好。”紧接着，徐开也走了进来。
　　施影轻抚了一下宫恨的脸，怜惜地道：“原来是蚊子咬的。你怎么能让那么多蚊子咬你呢？你难道就不知道把它们赶开吗？你又不是不知道蚊子都是一些吸血鬼？”说到血，施影突然想到在紫桐庵的事，她的眼泪一下子就像溶化了的冰雪一样夺眶而出。
　　徐开道：“如果不是为了你，不要说是蚊子，就算是狮子，也别想咬到他。”
　　宫恨道：“好了徐开，不要说了。”
　　施影已然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抽泣着对宫恨道：“对不起。”
　　宫恨微微笑道：“干嘛要说对不起？好了，不要哭了。这么大姑娘了，也不怕别人笑话。”说完，用手为施影擦干眼泪。随即对任小刀和徐开道：“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丁叮姑娘，家遭惨变，我们在路上碰见，就把她带上了。”又分别指着任小刀和徐开道：“丁姑娘，这位是你施姐姐的师兄，任小刀。那位是试剑山庄的少庄主徐开。你们能安然无恙，全是他们的功劳。”
　　丁叮向任小刀和徐开盈盈一礼道：“小妹丁叮，见过任大哥、徐大哥，多谢两位哥哥的救命之恩。”
　　任小刀道：“丁姑娘不别客气。”然后对施影道：“师妹，你过来一下，我有话对你说。”说完，独自朝一边走去。
　　施影望了宫恨一眼，跟了过去。
　　宫恨望了望徐开道：“对了，徐开，你不是在家养伤吗？怎么会赶过来的？还有，你的武功怎么会突飞猛进？你和任小刀不是分开的吗？怎么又会突然同时出现呢？”
　　徐开的脸上出现一个奇怪的表情，然后道：“宫恨，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越来越像……”
　　宫恨道：“像什么？”
　　徐开道：“像女人。”
　　宫恨道：“什么？我像女人？”
　　徐开道：“一点也不错，只有女人才会有这么多话。好了，不和你说了，我肚子饿了，得去找点吃的。”说完，也不管宫恨什么表情，转身就走。
　　宫恨愣了一下，却又笑了。
　　丁叮不解地道：“宫大哥，徐大哥说你像女人，你怎么还笑啊？”
　　宫恨道：“丁姑娘，你看我像女人吗？”
　　丁叮仔细看了看宫恨，摇了摇头，认真的说道：“不像。”
　　宫恨笑道：“既然不像，我为什么不能笑？”
　　丁叮不解，宫恨也不需要她能理解。望着徐开钻进一间小屋的背影，宫恨心中的暧意更浓。
　　什么是真正的朋友？不是在你有钱时，在你周围对你称兄道弟的人；不是在酒桌上醉眼朦胧，含混地说着可以随时为你上刀山，下火海，可以为你两肋插刀的人；也不是在你有权时，在你面前对你卑躬屈膝、奴颜媚态，说随时可以为你效犬马之劳的人。真正的朋友是什么样的？宫恨知道，他知道徐开就是他真正的朋友，任小刀也是。虽然他还没有真正和任小刀相处过，但这一次任小刀的出现，让他有一种强烈的感觉，任小刀必定是一个真正的朋友。
　　施影和任小刀走了过来。施影道：“宫恨，我师兄有话要对你说。”
　　任小刀道：“宫恨……”
　　“任小刀，你什么也不用说。”宫恨打断道：“你们说话的声音虽然很小，但我偏偏听见了几句。就这几句，我已经知道你想要对我说什么。我相信，一定有某个人对你说了什么。但你应该相信施影、相信你看到的，也应该相信我，相信你看到的这一切都是真的。因为，我们都不是会做假的人。”回头又对丁叮道：“你说是吗，丁姑娘？”
　　丁叮道：“宫大哥，你们在说什么，我都不明白。”
　　宫恨微微笑道：“其实有时候人要是什么也不明白，又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任小刀道：“但……”
　　宫恨又打断道：“但不管如何，我也因有你这样的朋友，不对，是兄长而满足。这是你说的，不是吗？”
　　任小刀突然笑了，这十几天以来，第一次真正的发自内心的笑：“宫恨，你说得不错。”回头对施影道：“对不起，师妹。”
　　施影道：“师兄，你没有对不起我。我也为宫恨有你这样的朋友，错了，是兄长才对，为宫恨有你这样的兄长而感到高兴。”
　　“咩……”徐开抓住一只山羊角从门里走了出来，大叫道：“大家看，这是什么？”
　　任小刀笑道：“徐开，你不会连山羊也不认识吧？”
　　徐开道：“任小刀，你真不是东西。你不会称赞我两句吗？看来，你今天是不打算吃东西了。”
　　大家一听，不由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