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配角》耳东书

8、假惺惺的神女

　　温沂在玉浮山找了个带瀑布的岩洞做炼器的炉子，用沸水催化的玄火烧了足足七日，这才开始炼法器。夏末初秋，雨水短，温沂布雨的差事也不多，但还是磕磕绊绊历时月余，终于在第四十九日，炼成了法器。轻轻巧巧一把团扇，扇面看似薄如蝉翼，用起来却是削铁如泥，闲时夏日里遮个阳，冬日里挡把风，还能化成一柄银簪插在鬓边。
　　曼陀第一时间就赶来道贺，比同个山头的山神土地还要积极，一看法器是把团扇，妖娆的大眼睛里满是惊讶：“温沂，你学谁不好，学那暴脾气的铁扇公主作甚？而且这扇面光溜溜的，还没那芭蕉叶做得漂亮！”
　　温沂稀罕地摸摸团扇，“你也知道我的道行，能炼出法器已是不易。再说了，你能想象我耍大刀的样子？”
　　曼陀：“…确实不太能。”
　　温沂轻轻一挥扇子，泰器湖上立刻阴云密布，飞沙走石，又拈诀喊了声“破！”，扇面乘风破开积云，即刻云散风去，晴空万里，看来连日来勤习仙法，还是小有进益的。
　　“妹妹你可以啊，几日不见，功夫渐长啊。”曼陀拿起扇子，挥了又挥，也没什么动静，心道这自身部件儿炼化的法器就是不一样，与主人血脉相连，一般的旁人都没法催动，改日她也找几朵曼陀罗花炼上一试。
　　“你给这扇子起了什么名字？名字霸气点儿，也好给这素净的扇子长点威风。”温沂笑着夺回扇子：“它与我一般素净才好，花里胡哨的怎能衬托我不落俗套的仙气？名字我想好了，就叫抟云扇。”
　　曼陀点点头：“听着还可以啊。所谓何意？”
　　“抟者，团也，我布雨的差事不就是把云捏到一块儿，再把里头的水拧出来…”
　　曼陀:“…”
　　虽说布雨还真是这么回事儿…也罢，这名字不追究背后深意，也还算大气。
　　曼陀实则是来带温沂去魔界琉寰宫的，那日临曦将三殿下困于龙门阵，是温沂点了火烧云放了把烟火才将天帝陛下招来，曼陀早已有所耳闻，想亲眼见识一番，临曦和温沂约定以烟火报恩之事，正好也合了她的心意。时辰尚早，两人顺道还能逛逛幽水城鬼市。
　　温沂第一次逛鬼市。魔界常年黑夜，飞过幽水便是一片灯火通明，人群熙攘，车水马龙，摊贩茶馆，应有尽有，全然不似画本里所描绘的阴森恐怖。
　　幽水城也有说书人，讲的是幽水神女文鳐与狐族太子相恋，最终被抛弃的故事，凄凄婉婉，感人肺腑。之前温沂也在玉浮山凡间的铺子里也买到过文鳐出海图样的团扇，想必两地都临近幽水，对这神女的故事很是了解。
　　隔壁是书局，一个红发小鬼正向一众魔女兜售画本子：“诶，姐姐妹妹们，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三界黄金单身汉》，文昌星君再夺魁首，幽水魔君位列三甲咧！”这倒是新鲜，天地间竟有哪尊奇葩如此得闲，才能将四海八荒单身男仙、男魔、男妖的八卦，挨个儿查个遍，还做成图册。温沂还未回神，就见曼陀已从人群中抢出一本，拉着温沂蹲茶馆楼顶上，细细点评起来。
　　魁首：文昌星君，学富五车才高八斗，面如冠玉目若朗星，谦谦君子之风浩荡，皎皎明月之光盈华，长居九重天北斗星宫，授天帝命主司各宫星宿，所到之处无不掷果盈车。直白点就是说，文昌星君，人俊学问好，有黄金地段豪宅傍身，事业有成受上峰重视，追他的女仙能排到南天门外。
　　介绍下面还附了插图，这个奇葩丹青功夫倒是了得啊。
　　“这文昌星君我在晋仙的受封宴上远远见过一回，看背影确实丰神俊逸，能夺魁首也不稀奇。”温沂一边八卦，一边啃曼陀递过来的果子。
　　“可惜了只会动动笔杆子，我们魔界女子，自然更喜欢气盖山河的英武男子。”曼陀一口一个甜蜜饯，还不忘把画本子往下翻。
　　第二页画的男子，二人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竟是临曦。曼陀满嘴的蜜饯儿差点卡在喉咙里：“就我堂弟那样儿的，都能排在第二了？还魔界第一美男子？”其实临曦确实长得俊，但仙家妖界长得比他相貌出众的大有人在。只是在这魔界成日里黑漆漆的，其他八殿魔君，不是中年大叔就是鹤发老翁，说临曦是魔界的第一美男子倒也没毛病。
　　曼陀哗啦啦随意往下一翻，排行榜里的都是天界神仙，于是没了兴致，把画本子往温沂怀里一塞：“这些天界小白脸儿姐姐我实在没兴趣，你拿回去打发时间吧。”温沂刚啃完果子，便将果核随手一掷，去接了那画本子。
　　谁料头顶却传来一声娇呵：“哪个不长眼的小妖，竟弄脏神女车驾？”温沂抬头，见一鹅黄宫装的少女坐在车辕上怒目而斥，那马车由两只巨大鸾鸟拉着，华丽非凡，悬在车顶四角的佩环上，刻着“荧惑”二字。
　　温沂心里咯噔一下，不知是不是因为之前曼陀的评价，对荧惑神女的印象多多少少有点儿不怎么样，如今狭路相逢，怕是要被这娇蛮公主难住了。
　　一旁曼陀的暴脾气早就上来了：“狐假虎威地吓唬谁呢？三天两头儿往我魔界跑，神女莫不是把我琉寰宫当自家后院了，还敢威胁本公主的贵客？”
　　“你放肆，你…你…”小仙娥到底年纪还小，碍于规矩，也放不出什么狠话，一张笑脸憋得通红。
　　温沂拉住曼陀衣袖：“到底是我理亏在先，我去赔个礼就是，瞧把那孩子气的。”说完拱手行个天界的礼：“神女莫怪，小仙失礼，给神女和姑娘赔不是了。”
　　车里神女还没动静，那小仙娥倒先摆起了谱：“看你行的礼应是哪路地仙，怎的私自在这鬼市厮混，还敢对神女车驾不敬，还不上前来自己领罚！”哟，人小脾气倒不小，论仙龄她该唤温沂一声姑姑呢，奈何有个好靠山，又喜欢狗仗人势，欺负不了曼陀这个魔界公主，便拿温沂来出气。
　　“嘿，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曼陀忍不了这口气，掀起袖子就要上前，温沂只得一把拉住，二人正胡乱拉扯之际，却听车内一道轻柔声音传来：“好了，不过是桩小事，别耽误本宫替父君犒赏魔君。”语气温柔似水，端方大气。小仙娥还在愤愤不平，却只能作罢，香车远去，不一会儿便只一点萤火大小。
　　一旁曼陀还在骂骂咧咧，温沂只觉得这荧惑神女着实有些假惺惺，听着大方得体不与她计较，但之前纵容宫人侮辱在先却是不妥。当着主子的面儿咬人的狗，多半正咬着让主子咬牙切齿之人！前日里汀澜从天界捎来信函，曾提及荧惑神女四处打听自己，看来临曦救她的事儿，还是招荧惑神女记恨了。
　　二人被荧惑神女坏了兴致，直接回了琉寰宫，又故意绕小道避开正殿，那个假惺惺的做作神女，还是让临曦自己去头疼吧，反正人也是冲他来的。
　　上回大战狰兽养伤，温沂浑浑噩噩也没留意这琉寰宫的样子，如今慢慢观赏，倒叫温沂叹为观止。魔界终日黑暗，装饰多喜欢用重色，华丽非凡，与天界的恢宏雅致大相径庭。琉寰宫多处镶嵌幻彩琉璃，烛光灼灼，更添异域风情。怪不得临曦要让温沂来琉寰宫放烟火，此处盛景，配上火烧云，张扬热烈，倒是能温一温临曦那个冰冷的性子。
　　二人正商量烟火的样子，却听宫人来报，说是荧惑神女听闻琉寰宫要热闹一番，也想凑个热闹再走，遂请温沂速去准备。曼陀不解：“临曦平日里根本不愿搭理荧惑那块儿牛皮糖，今日怎么还留人看烟火，也不怕坏了好兴致？”温沂心里也不大自在，隐隐不舒服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怕曼陀不高兴，便道：“魔君自有他的道理，我们热闹我们的就是了。”曼陀想想也对，正殿那么大，别面对面就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