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配角》耳东书

48、美玉有瑕

　　天边訇然裂开一道缺口，渐渐裂出一个大窟窿，顷刻间电闪雷鸣，眼见着无根之水一点一滴，汇流成注，如中天悬壶，倾注而下。
　　“小鱼儿，你该归位了，我留一丝灵识，便是为了等你。这人间繁华，你早该看够了。”是女娲灵识，在呼唤温沂回瀚海补天。
　　临曦坚定地握着温沂的手，可温沂却颤抖不已。
　　“我在，别怕…”临曦还未说完，一时不防，被温沂一把推翻在云端。温沂不知哪来的力气，硬是掐住临曦下巴，手里是一枚莹莹发亮的嘉果：“临曦，吃下去！”
　　“你疯了吗？你要我看着你去死？我告诉你，你若敢狠心抛下我，我便毁了你的玉浮山杀了汀澜，我叫你死得一文不值！你倒是试试！”
　　临曦别过脸，也不全力挣扎，任由温沂狼狈摁住。温沂红着眼眶，可眼泪就是倔强地不曾落下，今日她若是不狠心，这世间就没有临曦了，天道要她死，可临曦不能死。
　　“求你了，忘记我！”温沂和临曦几乎扭打在一起。临曦抓住温沂手腕，直扣得温沂整条手臂作痛，可她还是死死捏住那枚嘉果，那是她当下仅有的，能让临曦放弃的东西。
　　临曦从未如此伤过温沂，可他也知晓，没了这枚嘉果，温沂才能不留遗憾，允他共赴身死。
　　他掐着温沂手腕，拇指一根一根掰开温沂的手指，直到嘉果跌落云头，在温沂惊惶错愕的目光里，与她十指相扣。
　　“好了，如今你可算是没招了。”
　　温沂含着泪，扭头望向天边，那窟窿里的灵识缓缓伸出一只巨掌，遮天蔽日地向他们而来。“我不要你死，你走，求你了！”温沂这才哭了出来，她是没招了，只要临曦有心相争，她一向是输得一败涂地。她真是怕极了，只能一遍一遍，喊着求临曦走。
　　却见临曦将温沂护在了怀里：“别怕，有我在。”
　　他们的时间不多了，临曦只想好好看看温沂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本该明媚欢喜，可如今却盛满了眼泪，绝望而心碎。
　　他轻抚着温沂眼角那点朱砂痣，那是他刻玉像时不慎磕出的小坑，还沾了他的指尖血。温沂曾抱怨他手艺不精，给她刻了点泪痣，一副凄苦相。如今，算是他兑现承诺，放弃千秋岁月，以命相酬。
　　灵识巨掌抓住云端二人，温沂放弃了挣扎，忽而笑了起来：“我们这般，可算是死同穴？在那些画本子里，若能如此死去，便算是人生圆满了。”
　　“是啊，圆满了。”临曦也笑了起来，如此也算无憾。
　　二人离那裂阙越来越近。此时灵识巨掌却生生顿在半空中。
　　“你不是我的小鱼儿，我的补天之石皆是美玉无瑕，你却有瑕疵。”
　　温沂本已决心赴死，如今被神识一打岔，一时委屈火气皆上心头：“鱼都已经自己跳上砧板了，你还嫌弃什么瑕疵不瑕疵，挑三拣四的找茬吗？”
　　可那灵识还是坚持，巨掌将二人甩开老远，竟是缓缓向玉浮山方向抓去。
　　玉浮山本就是女娲补天余下的玉石，是当年文鳐怕失了回瀚海的方向，放在路上做的记号。如今温沂被嫌弃，那玉浮山自然是补天首选。原来不是玉浮山的安危牵动温沂仙身，而是温沂仙身，决定着玉浮山的去留。
　　温沂摸了摸眼角，磕破这么点儿也嫌弃，总算躲过一劫。可随即便想到，玉浮山上还有百姓。临曦自是默契地想到了，两人互相点了点头，温沂往玉浮山飞去，临曦化作仙鹤真身，去推那灵识巨掌。
　　温沂飞出一小段儿，只听一声鹤鸣，便觉胸口压抑，迎面飞来接应的荧惑神女却是硬生生吐了一口鲜血。
　　温沂回头，见临曦真身铺天盖地，仙魔之气四散涌动。无怪临曦打架从不现出真身，这样的真身现世，当真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温沂架起荧惑，急速往玉浮山去。
　　今日本是个好日子，玉浮山上正逢猎户娶亲。山里人，往往是一户有喜百家贺，今日人都聚在了半山腰的猎户家中。
　　温沂和曼陀落了地，便四处呼喊，山要被神收走了，大伙赶紧走。可如此良辰吉日，大家都忙着办喜事儿，谁会信两个来历不明的姑娘说出来的疯话，还是该干嘛干嘛。
　　这可如何是好？
　　荧惑气得又是一口鲜血涌上，那神识有女娲灵力，临曦怕是也撑不了多久，却忽然听温沂道：“你可知道济公活佛和飞来峰？”
　　“自然知道。”
　　“既知道，还不和我去抢新娘！”
　　荧惑急得都忘了使仙法，愣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从拜天地的新郎手里，硬生生将新娘抢过一把背起，温沂趁乱鼓动所有人去追。向玉浮山头望去，便见下山的山路上，大队穿红戴绿的百姓，举着菜刀铁锹擀面杖，一路追着荧惑下了山。
　　二人直把村民们引到山下县城城门处才停下，百姓们站在城门口，隔着幽水，这才看见一只铺天巨掌悬于空中，玉浮山开始动荡，像被连根拔起的大树般，直往九天而去。
　　临曦已然撑不住，一声清啸，从云端直直落下，幻回人身。温沂一个跃起化作巨龙，在空中接住了临曦。
　　“你可还好？”
　　临曦力竭，此时趴在温沂巨大宽阔的头顶，只余力气喘气，遂轻轻拍了拍温沂的头顶。他们都还活着，真好啊…
　　于是，就在众人的目瞪口呆中，玉浮山补上了苍穹裂阙，电闪雷鸣下，鹤唳龙吟，渐行渐远，天地再度归于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