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配角》耳东书

28、神龙降世

　　温沂虽吓着了那傻阿福，然自己也是吓得不轻，毕竟多年来每天晃眼睛的只有一河的怨灵，突然见着个大活人人，还是很刺激的，刺激得她心口怦怦跳得慌，又勾起了她“回去”的念头。
　　温沂其实不是没动过回去的心思，河床上记录了她落水之前的所有大事儿，还有大大的“温沂”二字，应是她的名字。可在这幽水下也不知过了多久，两个月？还是五千年？要是上头已物是人非，譬如玉浮山换了新的司雨地仙，譬如临曦已娶了他人做君后，那她该如何？
　　这世间除了岸上那傻子，大概也没人比她更傻了，连自己的过去，都能忘得一干二净。
　　…若是真没人记得她了，便只悄悄去看看那个傻子就回来，回来继续当她的幽水大女王。
　　好不容易圆了个借口，温沂随手拣了两枚嘉果，又最后瞥了眼刻在河床上的故事。看来看去，就这个叫临曦的事儿最多，又是报仇报恩，又是论及婚嫁的，心眼儿那么多，到了还牵累自己被个蠢货丢进幽水里，日后若是遇到了，可得远着点儿这位仁兄。
　　提起一口气，温沂化出龙身，向上一跃而起。
　　彼时正值芒种，凡间正忙着播新种、送花神，忙忙碌碌好不欢畅。玉浮山下的地主家，因着傻儿子不傻了，高兴地布了粥棚，烤了满满一大桶鸡腿，在城门外散福做好事儿。于是温沂出水时，城门外的玉浮山百姓，便看着了这辈子都难以忘怀的大场面。
　　起先是漫天的电闪雷鸣，可是夏天么，午后多雷雨，最是平常不过，大家伙抬头望了望，支起棚帐油纸伞，继续该干嘛干嘛。不一会儿，却见远处幽水翻涌，不知何物卷起数仗高的水幕，天地间黯然失色，百姓这才不淡定了，惶惶不知往哪里逃窜。可还没等城门外乱成一片，却见万丈黑暗里渗出一缕金光，最终那金光散了开来，云销雨霁中，一道巨龙虚影在半空中盘桓。
　　“神龙降世啦！”不知谁高喊了一句，城门外黑压压的跪倒了一大片。玉浮山百姓，本就因半山腰上的神女庙，对龙这类神明，有着莫名的好感。
　　温沂一时半会儿着实尴尬，她不过是闻着鸡腿香味儿，不由自主过来瞧瞧，这么多人看着，她怎么好意思再凑过去闻一闻？只好掉转头，向着反方向的灯火通明飞去，且暂时避一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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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日，临曦正刻玉像，刚刻完眼角一道，便听人来报，说幽水里出了神龙。临曦一时激动，刻刀一偏，便不慎在玉像眼角磕出个小坑，指尖血正落在那坑里，像点了个朱砂痣一般。临曦也不耽搁，着人看守玉像，自己往幽水方向去了。
　　看守玉像的不是别人，正是蒙璜长老家的胖孙子刈安。那日为掩护君上与自家祖父秘密议事，装作花天酒地不务正业，却阴差阳错遇到了那位小仙女。早年听闻自己心心念念的仙女，正是临曦的准君后，心里别提有多郁闷了。后来这准君后完全失了踪迹，君上疯疯傻傻又是烧香又是雕玉像的…刈安也替他发愁，愁到海吃胡吃，越发富态了。
　　话说温沂隐去龙身，化作一缕残魂，灰溜溜地溜进幽水城，便觉今日份金光于眼角一闪，还伴着股血腥味儿。真晦气，心里又没来由地发苦了，哎…
　　浑身丧气地飘着飘着，温沂路过一座宫室，却不知为何，忽然法力全无，直接从半空中径直摔到了屋子里。
　　空气中散发着醇厚酒香和浓重墨香，是她熟悉的味道。可是背后倚靠之物，这温润的触感…温沂抬头向后看去，却见一尊玉像，雕工精湛，惟妙惟肖，那一双笑眼，欢喜又熟悉。
　　温沂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与玉像面对面站着，一般高矮，一般胖瘦，一般眉眼弯弯，一般广袖翻飞…温沂自己都未察觉，魂魄已渐渐埋入这玉像之中。
　　待到回神，恍如隔世。
　　温沂无意识地轻抚眼角，那里，已多了一点朱砂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