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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剑心 ...

  •   剑心
      江湖上有个门派,名唤鬼谷。鬼谷不同于其他门派,它有个很奇怪的规矩:鬼谷先生每一次收徒只收两名弟子。江湖上不免有流言传,鬼谷怕人心莫测,收徒若是太多,不免彼此班弄技艺,好胜心下,以至同门相残。
      鬼谷先生看着面前正在习剑的两名孩童,不免满意的点了点头。这两人都是他在山下捡到的孤儿,个子高挑一点的,相对年长,算是他的大弟子;个子稍微矮一点的,脸上稚气未脱,是二弟子。两人根骨奇佳,是鬼谷先生遇到过最适合练剑的两人。特别是师兄,他天生右手比左手长一寸,是百年一遇的奇才。
      鬼谷派在江湖上以神秘著称,很少人知道这个门派是位于云梦泽中。云梦泽终年被云雾缭绕,如梦如幻,静谧而又幽深。泽中的异兽珍禽每天的一点热闹就是欣赏后山鬼谷双雄的对剑比试。
      “咻”的一声,白净少年手中的剑入鞘,对面前的同门师弟淡淡地说道:“我输了。”
      “师兄!十年了,整整十年!你与我比试时,没有一次是用全力的,你能不能好好的跟我打一场!”师弟瞪大着眼睛,怒不可遏的对白净少年吼道。
      “同门之间为何非要决斗相残。”白净少年撇了一眼师弟,随即带着眼中的淡然抚袖而去。
      “混蛋!”师弟只觉怒火攻心,朝着身边的巨石挥剑砍去,青色巨石应声而碎。
      师弟是天才,但依旧不如师兄。十年来,师兄弟隔三差五便要对剑比试,刚开始两人剑术不相上下,可是近几年来,两人每次对剑,师弟都感觉师兄的剑比上次更快更准。
      师兄很爱师弟,每次交手,他都会让着师弟。但师弟讨厌这样,他恨师兄看不起自己。于是师弟练武越来越执着,出手越来越凶狠。他要逼师兄出手,他要逼师兄不留手。
      但师兄总是不愿意与师弟认真动手。
      师弟接受不了师兄这种施舍怜悯般的同情,他决不愿意活在这种阴影下。
      “我一定会让你全力出手的,师兄!”师弟看着地上的碎石,暗自说道。
      云梦泽很少下过像今天这么大的雷雨。雨像是从天上砸下来的,乌云堆在一起,时不时放出几条雷蛇。狂暴的雨势伴随着电闪雷鸣席卷了整个云梦泽,当然也包括鬼谷。
      不知是不是天气的缘故,白净少年今天内心闷得慌,甚至就在刚刚,在如此雨势之下,他还闻到了一丝血腥味,他握了剑,朝十年前拜师的地方走去。
      可在这拜师石下,师哥却看到了不该出现的一幕——师弟坐在历代鬼谷收徒的青松树下。师弟的脚边倒着一具尸体,是师父。
      鬼谷先生双眼紧闭,师弟手中银闪闪的剑,流着鲜红的血!
      “师弟你……”一边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弟,一边是恩重如山的师父,白净少年从未想过会遇到此刻场景。
      “师兄,你不想替师父报仇吗?”师弟披头散发,望着师哥狞笑,状若疯魔。
      “你,找,死!”白净少年终于怒了。手中的剑此刻再忍不住,“咻”一声出鞘,向师弟斩去。
      拔剑又如何?死又如何?亲情和仇恨同时消灭,生命也同时消灭,岂非还落个干净?一个人若在如此痛苦与羞辱中活着,那无论是什么原因也不值得。
      而师弟的剑银光一闪,向师哥迎去,速度竟比师哥还要快上一分。
      “叮”,两人兵刃相接,瞬间寒星交迸,触目惊心。
      师弟的剑大开大合,霸道剑势一时竟压师哥一头。师哥虽怒火中烧,可手中的剑却冷静至极,一剑快比一剑。
      天地间白茫茫的一片,已分不清是交错的闪电还是交织的剑影;乾坤间轰隆隆的几声,已辨不出是天地之鼓还是名剑呼啸。
      两人在雨中各展神通,你来我往,谁也没法一下子拿下对方。
      筋疲力尽之后,双方都只剩下最后一点力气。
      师弟的剑已经是强弩之末,但师兄的剑却依旧冷冽摄人。
      “哼哼哼,师哥,原来这就是你我之间存在的差距吗?”师弟惨然一笑,“杀了我吧。”
      “同门之间,为什么,非要生死相残!”师兄闭目,面色惨白,“你走吧。”
      师弟勉强振作精神,转身而去,此刻,雨水已冲刷了他脸上的全部表情。
      突然,他双手发力,绝望中,师弟舍身向师兄冲了过去。
      温暖的血液顺着剑柄流到了师弟手上,冰冷的雨水让体温降得更块。师弟无力地跪在地上,眼中是涣散的迷茫。
      “师兄……”
      僵硬的容貌已经固定了。
      “为什么……你就是不愿意出全力呢……”
      雨势渐停,师弟的身形瘦削而倔强,却又带着种无法描述的寂寞和孤独。
      拜师处,他站在这里,就像拜师石旁那一棵青松树一样。
      树也是倔强、孤独的。却不知树是否也像他心里那么多痛苦。
      冷风吹在师弟的胸膛上,他胸中忽然有种残酷的快意。他以前并非是个残酷的人,从不愿伤害别人,也同样不愿别人伤害他。但世上却偏偏有种人认为自己天生就是强者,天生就有轻视别人的权利,而别人只能接受他们的轻视。
      十年的阴影让师弟明白,他们也许并不是真正凶的人,但这种要命的优越感,不但可恶,而且可恨。它足以摧垮一个人的精神。
      师弟拔出师兄的剑,就是这把剑,带给了他十年的折磨。
      师弟呆呆地望着手中的剑,随即朝自己脖子抹去。
      可是死亡并没有到来,师弟只觉内心一片凉意。
      剑,并未开刃。
      师弟贮立良久,哑然失笑。
      雨后的清新润湿了云梦泽的泥土。他以前最憎恶泥泞,他情愿多绕个圈子,也不愿走过一小段泥泞的路。
      但现在,他才发现泥泞的可爱之处――它默默的忍受你的践踏,还是以它的潮湿和柔软来护着你的脚。
      也许师兄的淡然并不是孤傲,而是以另一种方式默默包容自己的任性。
      这世上若没有泥泞,种籽又怎么会发芽?树木又怎会生根?
      他们不怨不恨,就因为他们很了解自己的价值与贵重。
      十年的相处让他认识到,师兄这一生最大的弱点就是心肠太软,有时他虽然明知有件事是绝对不能做的,却偏偏硬不起心肠来拒绝。
      很多人知道这弱点,很多人都在利用他这种弱点。
      他自己也知道,却还是没法子改。
      他宁可让别人对不起他一万次,也不愿做一次对不起别人的事。有时他甚至明知别人在骗他,却还宁愿被骗。
      因为他觉得只要有一个人对他说的是真话,他牺牲的代价就已值得。
      至少你遇见他总不会觉得后悔。
      师弟踏着云梦泽泥泞的山路,走出了这里。
      从此,江湖上再无鬼谷纵横双雄。从此,江湖上多了一颗流浪的剑心。

  • 作者有话要说:  来自朋友大帝(武侠粉)的一篇文,nic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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