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犬事件簿》辰霖

3、小姐

　　V慢慢地擦干了自己的头发，穿上人身制服。
　　其实他并不喜欢自己的名字，那样听起来就像在叫“喂”。
　　……他还有三个月就要退役了。
　　救援犬的工作量很大，不过还好他只负责海上。只需要让那些被离岸流卷走的人抓住他身上的绳索，再把他们带上船。
　　纽芬兰犬很擅长游泳，他最高记录是同时带着五个人同时游了五十米。
　　他们说，他是英雄。
　　整条海岸上一共有二十六支救援队，以字母编号。他隶属第二十二支，因此得名“V”。
　　理论上他没有自己的主人尽管救援队队员们都很照顾他。
　　主人只有一个，而不是一群。
　　退役以后他的信息会被挂在相关平台上，由好心人领养。也许他足够幸运，遇到一个好主人，但更有可能无人认领，最后被“处理”掉。
　　每年都有五万只犬人因为找不到主人而被处死。人类的政府不是收容所，没有多余的钱来养一群没有用的狗。
　　……说到底，犬人连人权都没有。
　　V决定不想那么多，至少他还没有退役，活在当下最重要。
　　走出舱门的时候他看见哪位刚刚被救上来的小姐倚在船舷上看船身破开雪白的浪花，绕有趣味的模样。
　　她的皓腕上松松地系着那条发绳。
　　V蓦然想起那浴室里尴尬的一幕，全身一僵。
　　犬人不是人，但他也明白什么是唐突与性别上的“授受不亲”。可是身为犬人，他必须得服从每一个人类公民的正当要求。
　　V只想悄悄离开不打扰到对方。
　　然而小姐正好回过了头。
　　V其实对于人类的面容十分地迟钝。美的，丑的老的，少的……再美的面容在危难之时都会扭曲得不成模样。“卡西莫多”与“海伦”在他这里一律平等，只剩下“人类”这个宏大的概念。你是人类，你需要帮助，所以我就你。
　　但清璇回眸的刹那，似乎他沉寂已久的对美丽的欣赏又活过来了，虽然那并不是一个美若天仙的女子，仅仅只能算清秀。
　　“哦，原来是你。”好像是想起了刚刚的窘迫，她有些局促地笑了，但很快又回过了神，“愿意陪我看看落日吗？”
　　V在这里工作了很长时间。海上落日虽美，看久了还是会有视觉疲劳。但出于礼貌，他还是点了点头。
　　“好的，小姐。”于是两人沉默地看着残阳如血，半面天幕都是落霞的绮丽，远方有海鸟展翅，只留下一个利落的剪影。救援船缓缓的行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如被碎金洒满。
　　“谢谢你救了我。”清璇低声说。
　　V愣了愣，明白她在是说他的工作。
　　“不用客气，小姐。”他说，“这是犬人的本分。”
　　“整日泡在海水里，不会觉得不舒服吗？”她有些好奇的问，将头发拢到耳后。
　　“……”V有些啼笑皆非，摇头，“不会的。”
　　“二十二”队此时正在返航的路上，22支船队轮班保护着这条海岸。V明白，他将有一天的假期。但没有什么值得他去做的，或许他又会化成犬身，在犬舍里睡个一天一夜，在梦中浪费掉珍贵的假期。
　　“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但我听到他们叫你……”清璇努力的回忆，噗嗤一声笑了，“喂？”
　　V明白，她误会了那个读音，却也不恼，他已经习惯了解释这个倒霉名字。
　　“是字母V。”他用手在空中画了个v字，“这里一共有26条救援船，船上均配了犬人。按字母编号正好我是第22，所以叫V。”
　　清璇很认真的听着，一面将已经干了的头发扎起来。V一眼看到那根很让人眼熟的发绳，蓦然又想起了浴室中的尴尬。
　　“我叫清璇，你随意称呼。”她放下手，勾起唇角，笑的温柔。那是个简单的马尾，她散下头发时很温婉，但仅仅一根发绳，就让整个人干练英气了不少。
　　V仔细的想了想，谨慎的抿了抿嘴：“是，小姐。”
　　他到底还是不敢直接叫她的名字。
　　“你晚上有空吗？”
　　V吃惊地竖起了他的耳朵。
　　“今……今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