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的战歌》北野陵

197、第197章.相信相随

　　维苛斯俯身解开捆在孩子身上的绳索，然后伸手捏了捏他的脸蛋，饶有兴趣地笑道：“你也是个疯子么？呵，既然和我一样都是疯子，那以后就跟着我吧。”
　　说着，他径自将地上的孩子抱起来就走，也不管那孩子是否愿意，反正方才所发生的一切，已经证明这孩子在王宫里并不受重视。最重要的是，他想要这个孩子！
　　离开人工湖之后，维苛斯意外地发现，孩子居然不哭不闹，任由他抱着走，不禁好奇地低头看了一眼，却见孩子趴在他怀中睡的正香，小脸上还挂着两行未干的泪痕。大概是先前遭受欺凌的时候又哭又吓的早就累坏了吧？毕竟还只是个几岁的小孩子而已。
　　“呵，竟敢在我身边睡得如此安心，看来你注定是我的孩子。”维苛斯满意地摸了摸孩子的头，不由得又加快了脚步，他已经完全失去了玩乐的兴致，只想快点离开王宫，以免被什么意外耽误了时间。思及吙弗王子离去时的模样，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现在说不定已经去搬救兵了。
　　维苛斯抱着孩子快步疾行，即将接近王宫大门的时候，他突然在一个无人的墙角边停下了脚步，他并没有忘记自己此行的初衷：“既然要离开，不给你们留点礼物似乎也说不过去，否则，如何才能传达我这三十多年来的厌恶之情呢？呵呵……”
　　只见他从怀中掏出了一块黑色的小东西，然后往浮雕墙壁上轻轻一划，随即墙体就闪出了火星。此处正是他先前进入王宫时曾经用手抚过、并留下了一道几不可见的痕迹的墙体之一。火星瞬间又变成了火苗，竟无需柴火助燃，便自行地沿着墙壁不断向前蔓延，很快就殃及到了墙体周边的一些建筑物，火势也随之变得越来越大，迫不及待地吞噬着这座奢华的王宫。
　　等王宫守卫们发现火情时，维苛斯早已离开了王宫，只留下一道兴奋的余音。
　　“哈，烧掉了、烧掉了！只要毁灭这个污浊不堪的地方，我就不再肮脏了，终于可以解脱了！从今往后，再也不用疯疯癫癫地活着了，哈哈哈……”
　　维苛斯抱着孩子一路飞奔，一路疯狂地大笑，无视路人异样的目光。他们像看疯子一样看着他，纷纷躲开，只敢藏在暗中指指点点。维苛斯视若无睹，他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狂想中，一路自言自语：“快了，很快了！再过一点时间，我就能得到我想要的东西了。干干净净的，这种感觉真好！哈哈……”
　　他不由自主地搂紧了怀中的孩子，生怕被别人抢走似的，兴奋而期待地念道：“从今往后，我再也不是一个孤独的疯子了，真好！真好……”
　　他就这样一直跑、一直跑……跑到了迦兰城的郊外，然后在一个偏僻的地方停住了脚步。眼前有一间十分破败、看似早已废弃了的房屋，维苛斯先是站在门外侧耳倾听了一下屋内的动静，感觉没有任何异常之后，才放心地推开了那扇虚掩的旧木门。几日之前，他从魔窟城回来的时候，其实并没有直接入城，而是特意先绕到这里，把一匹骑兽和一个包袱藏在这间废弃的破屋里，全是为了今日离开迦兰城而提前做的准备。
　　“呵，你可真贪吃，我放了十几日的食料，这才离开几天，你居然已经吃了大半，水槽里的水也没剩多少了呢。我若是晚来几天，想必你就得挨饿了。”维苛斯宠溺地拍了拍那只麟狡的肚子，神情和以往截然不同，非但没有丝毫疯癫嗜血的模样，反而多了些不可思议的温柔。如果迦兰城中那些人看见他此刻的模样，恐怕谁也不会相信这是疯子维苛斯·塞克吧？
　　“咕噜噜……”
　　忽闻一阵意外的腹鸣声，维苛斯不禁低头一看，发现怀中的孩子不知何时已经睡醒了，不哭不闹，只是睁着一双好奇的大眼睛在望着他。
　　“哈哈，我还诧异肚子怎么会莫名其妙地响起来，原来是你啊，饿了么？”
　　孩子诚实地点点头，于是维苛斯把他从手中放了下来，转身从墙角边取来了一个大包袱。随后，他就地坐了下来，打开包袱，从里面翻出一个密不透风的小包裹，仔细地解开了包裹外的绳子，里面竟然还有一个小陶罐。接着，他又打开陶罐的封口，从里面取出一块闻起来很香的食物，递给了对面的孩子，笑道：“呐，快吃吧，虽然放了些日子，但保证依然新鲜美味。这可是我亲手腌制的，放半年都没问题。”
　　孩子显然是饿极了，一接到手就迫不及待地往嘴里塞，大口大口地嚼了起来。其实他已经将近两天没有吃到任何东西了，又累又饿，所以被人抱着颠簸了一路，他都没能从梦中惊醒，最后还是因为饿醒的。
　　急切地吞咽几口之后，孩子仿佛想起了什么，突然停下来抬头望了维苛斯一眼，然后将手中的食物掰成了大小不等的两半，毫不犹豫地将大的那半递给了对面的维苛斯。
　　维苛斯先是一愣，半晌之后，才意识到孩子的举动究竟意味着什么。他情不自禁地伸手轻轻地理了理孩子那头乱糟糟的金发，眼眶微微泛红，声音听似有些哽咽：“从来，也没有人……像你这般，如此温柔地对待过我……”
　　尽管包袱里还准备了其他的食物，粮水充足，但维苛斯并没有拒绝孩子递过来的食物。因为，他迫切地想要体验一次这种毫无戒备地与他人分享食物的感觉——这是他以前从未尝过的滋味。
　　待两人都吃饱喝足之后，维苛斯才问道：“你有没有名字？”
　　“有，我叫鹿竒。”孩子答道。
　　“鹿竒？竟是上古神兽的名字，我喜欢！”维苛斯意外地笑道，“我叫维苛斯，别忘了！”
　　“嗯。”孩子用力地点了点头。
　　维苛斯发现这孩子真是太乖巧可爱了，忍不住把他紧紧地揽在怀中，呢喃道：“干净的、柔软的、温暖的，真令人安心！你让我几乎都快忘了所有的仇恨……”
　　随后，维苛斯问道：“告诉我，你想去哪里？我带你去。”
　　孩子歪着头想了想，似乎有点拿不定主意的样子，此前他从未离开过王宫半步，并不知道别的地方。但他一点也不留恋王宫，因为他最重要的亲人和朋友就住在他的灵魂中，不管去哪里都会在一起。并没有苦恼多久，孩子的眼睛突然一亮，问道：“你真的会带我去吗？”
　　“当然是真的！”维苛斯立即保证道。
　　“那就去魔鬼森林。”这次孩子毫不犹豫地给出了方向。
　　“魔鬼森林？！”维苛斯很诧异，孩子的回答显然超乎了他的意料，因为这根本不像是一个如此幼小的孩子会知道的地方，尤其是这个孩子还从未离开过迦兰城。于是，维苛斯好奇地问道，“为什么要去魔鬼森林呢？”
　　“我不知道，可是，苏苏说要去魔鬼森林。”孩子答道。
　　“苏苏？苏苏是谁？”维苛斯疑惑道。
　　“苏苏就是一直陪着我的人，他说别人看不见他，只有我能看见。”孩子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一下维苛斯的神色，似乎担心他会生气，又赶紧解释道，“我没有说谎，是真的，苏苏是真的……”
　　虽然很惊讶，但维苛斯并没有怀疑孩子骗他，他轻轻地抚了抚孩子的后背，安慰道：“别担心！我不会生气，我相信你的话。”
　　“你真的相信我？可是，他们都认为我在说谎……”孩子仍是有些不安。
　　“真的，我相信你！”维苛斯再次保证，“你是我见过的最纯洁的孩子，是第一个温柔对待我的人，所以无论你说什么，我都相信你。”
　　“太好了！”孩子终于高兴地笑了。
　　望着那张纯真而快乐的笑脸，维苛斯也情不自禁地扬起了嘴角，这是以前从未体验过的一种情感。原来，这就是能够无条件地信任着某人时所感获的快乐么？于他而言，这简直就是一场奢侈的情感盛宴。他从未想过，在自己的有生之年，竟然也有机会体验到这种原以为根本不存在的东西。
　　“能够遇见你，真是太好了！看来，继续活着也不是多么糟糕的一件事。”维苛斯又收了收手臂，抱紧了怀中的孩子，埋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尽管孩子那头金发凌乱不堪，还粘有不少尘土和枯叶，并不似花香般清爽，却依然令他心旷神怡，不禁呢喃道，“我终于获得了真正的自由，从今往后，再也无需满怀恨意、孤寂不甘地活着了……”
　　什么是疯子？疯子就是不正常的人。什么是不正常的人？不正常的人就是不受世俗道德规范所约束的人。所以，只有疯子才能看见正常人永远看不到的奇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