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火红灯区》蒲滔

1、第 1 章

　　紧紧地跟着穿着皮夹克的瘦小的科尔，穿过吞云吐雾的醉汉，耳边附着女人的调笑声，他眨了眨眼，舞台上闪过的暧昧的灯光。
　　“嘿！科尔，今晚的局差几个人！”吧台传来粗犷的男声。
　　他眯了眯眼，望向吧台，一个巨物缓缓地从黑暗中挪动着向他移动。
　　“怎么样？捎上你带着的这伙计，就算齐全了！”
　　科尔转头看他，轻声道，“是这儿的头。”
　　他看清了面前的胖子，因为醉酒而通红的脸上几乎看不见眼睛的存在。
　　“我当然想去！”科尔笑了笑，露出与旁人全然不同的洁白的牙齿“但是我今天要带这个兄弟去里边干点事。”
　　“你们动作麻利些，赶得上。”汉斯递给他一瓶已经开启了的啤酒，“缺人可赌不起来。”
　　“今晚怕是不行，”科尔接过啤酒碰了碰他的酒瓶“今晚要去和莉莉会面。”
　　“客人？”汉斯微微用力，眼周肌肉推开沉重的眼皮瞧了瞧穿着西装的他，“看起来倒是个好家伙。”
　　“不不不！”科尔咽下一口酒，“伙计你可不知道，这家伙是个正经学者！”
　　“学者？”汉斯暧昧地笑了笑“这儿可没有正经人。”
　　“兄弟，很高兴见到你，”他上前一步，递出一支烟“我受慕尼黑大学的嘱托做些研究，最近来这里也是想要请教你们一些问题。”
　　看到汉斯接下烟，他笑了笑，“我也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能得到您的帮助，我自然是非常荣幸的。”
　　“哦？”汉斯细缝一样的眼睛又张开了一些“你是说有得赚？”
　　“自然，调查结束后会奉上一笔感谢金。”
　　汉斯看着他坦率的蓝色的眸子，忽而大笑起来“你这伙计不赖！”
　　汉斯挥挥手，“有事找我就行，如果莉莉同意的话，就让科尔带你去吧。”
　　他朝汉斯笑了笑，“那就回见，兄弟。”
　　随后就跟上了科尔的步伐。
　　“莉莉算是这里的姑娘中比较和善的了，就是太胆小了”科尔打开后厅的门，踏上吱呀作响的楼梯，“她非常特别，你要注意。”
　　“特别？”他疑惑地开口。
　　“你去看看就知道了，她可是我们这儿的宝贝！”科尔穿过弯弯曲曲的走廊，来到最里边的房间门口“她就在里面等你，我就不去了，她不喜欢人多。”
　　“她一个人在里面？”他看着科尔，摸了摸鼻子“本以为今天可以多见几个姑娘。”
　　“这是她的房间，”科尔压低声音“你要是能和她打好关系，和其他人自然也能。”
　　科尔拉了拉皮衣“我就在楼下等你。”
　　他深吸一口气，敲敲开门，“莉莉女士，我是今天和您约好的里德.斯特恩。”
　　门打开了。
　　房间太暗了，他一时间看不清里面的人。
　　“请进，里德先生。”
　　听不出声音的年龄。
　　他闭眼又睁开，适应了里面的环境，“谢谢您，女士。”
　　“您就在房间的沙发坐下吧，来点酒吗？”
　　“不了，这样就很好。”
　　“那就喝杯茶吧。”
　　他想要坐下，却不小心踢到了茶几。
　　“噢！抱歉！”
　　黑暗中闪过一个身影。
　　“抱歉，我忘了开灯。”
　　橙色的光散漫地撒开。
　　他看清了面前的人。
　　红色的纱巾围住了她的脸，只露出一双清澈的眼。
　　他静静地望着她。
　　黑色的眼睛。
　　她眼睛弯了弯，仿佛是在笑“里德先生，请稍等。”
　　“好的。”他静默看了看沙发。
　　“我的椅子可不会吃人。”莉莉从茶间探出头。
　　“冒犯了，莉莉女士。”他坐下来了。
　　莉莉递给他一只青色的漂亮的茶杯。
　　“莉莉女士，可以冒昧的问您为什么要系着丝巾吗？”里德端正地放好茶杯，认真地盖好盖子，并不准备要喝。
　　“因为它很好看，你觉得呢，里德先生？”莉莉抬手摸了摸纱巾。
　　她的手，纤细而素白，按着红色，仿佛就是血中盛开的栀子花。
　　“很美。”里德浅蓝色的眸子里是温和的赞美。
　　“谢谢您，听说您是学者，”莉莉在他对面坐下“是需要我配合吗？”
　　“没错，”他打开笔记本“能问您几个问题吗？”
　　“请便。”莉莉黑色的眼睛严肃地望着他。
　　“您是德国人吗？”里德扶了扶眼镜。
　　“不，”莉莉看着他的眼睛。
　　“您是阿拉伯人？”里德不看笔记本，看着她的眼睛，仿佛是静谧的海峡。
　　“为什么这样讲？”莉莉又看了看他的笔记本。
　　“您听过阿拉伯的海的故事吗？”他顿了顿“阿拉伯的女神。”
　　“那个为宗教而殉葬的少女？”莉莉笑了笑“我曾经听人讲过。”
　　里德沉默了一下，“您的眼睛就像那个少女。”
　　“我把这个当作夸奖，”莉莉瞟过他西装口袋黑色的叠的整整齐齐的手帕。
　　“遗憾的是，”莉莉移开眼“我没有宗教的信仰。”
　　他眼里闪过一丝疑惑。
　　“我是华人。”莉莉的声音慢慢清晰起来，仍旧是辨别不出年龄。
　　“华人？”里德瞬即从惊讶的情绪恢复过来“您是什么时候来德国的。”
　　“太久了，我不记得了。”她的声音平稳而冷静。
　　“您是一开始就选择了这份工作吗？”里德沉吟了一会开口。
　　“是它选择了我。”莉莉看着他端放在脚侧的包“我曾经在维也纳做过女工，科尔告诉我，对于我来说在维也纳做这个更容易，就做这个了。”
　　“科尔是你的男朋友吗？”里德在笔记本上写了几笔。
　　“对，”莉莉回答“是他带着我在这里立足。”
　　“你有朋友吗？”里德接着问。
　　“有，艾玛和劳拉还有很多姑娘，都是我的好朋友。”
　　“她们知道你的工作吗？”
　　“当然，”莉莉坦率地看着他“我们都是科尔的女朋友。”
　　“你们都是科尔的女朋友？”里德微微皱了皱眉“她们也是由科尔带吗？”
　　“对，”莉莉看着他的眼“你的眼睛很好看。”
　　“抱歉？”里德抬头看她。
　　“我们都是科尔的姑娘，今天在汉斯的场，明天去劳伦斯的场，在科尔掌握的领域工作。”
　　莉莉岔开话题。
　　“有像科尔一样工作的人？”里德顺势问。
　　“有很多，”莉莉歪头想了想“也许你们更喜欢称他们‘皮条客’。”
　　“你不渴吗？”莉莉认真地问他“里德先生？”
　　“谢谢你，莉莉女士，我更愿意听您讲讲您的故事。”里德不去看那个漂亮的茶杯。
　　“我没有有趣的故事，”莉莉仍然是严肃的表情“但是如果你想听的话，我得好好想想。”
　　“您可以先问我一些其他问题 。”
　　里德看着她的眼，干净纯粹。
　　“您是为什么选择这份工作呢？”里德垂头去看笔记本，错开她的眼神。
　　“当然是为了钱，”莉莉说着笑了起来，像风铃一样的笑声微微破开一室的安静，“面包需要先令，裙子也需要先令。”
　　里德顿住笔，“其他工作也可以挣钱。”
　　“毫无疑问，这份工作来钱最快，你可以用你的阴/道捞先令。”莉莉垂下的眸子盯着那个没有打开盖子的茶杯。
　　“您的家人知道您的工作吗？”里德沉默了一会，又开口。
　　“我没有家人，先生，和你一样。”
　　里德抬头看她，她仍旧是一派真诚的模样。
　　“莉莉小姐，我不明白，我没有说过我没有家人这样的话。”
　　“里德先生，我见过的人很多，”莉莉递给他一块白色的手帕“您的鞋脏了。”
　　里德下意识皱了皱眉，不去接她的手帕，下意识抽出皮包里的手帕去擦鞋子，却发现，皮鞋光洁如新。
　　“抱歉，我眼花了。”莉莉若无其事地收回手帕，“您的鞋子真干净，人也精神。”
　　“女士，”里德朝她笑了笑，浅蓝色的眸子荡漾开一丝柔和“我有妻子。”
　　“那她一定是个小美人。”莉莉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看着他修长的手指上的银色戒指，眼睛里透露出了然的神色。“我曾经在收容所呆过。”
　　“我也当过女招待，当过护士。”莉莉认真地开口“我没有家人，从我来德国，一直就是一个人，所以为了活下去，我必须要工作。”
　　里德看着她红色纱巾下若隐若现的黑色头发，有些恍惚。
　　“这次打扰了，下次再来拜访。”访谈结束，里德出门向她致意。
　　“期待下次的见面。”莉莉点了点头。
　　里德看着她的一双黑色珍珠一样的眼，有可以轻易一望到底的笑意。
　　“那我就先走了。”里德正想转身。
　　“里德先生，”莉莉叫住了他。
　　他转身去看她，她的眼睛恢复了平静，像是从春日的波浪变为沉静的深海，“我的茶很好喝，椅子也很干净舒适，您不必担忧，那么再会。”
　　“怎样，工作顺利吗？”看到下楼的里德，科尔将烟头丢到地上。、
　　“很好，”里德温和地笑笑“我们下次可以去见见别的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