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骨束斜玉》北有鹿鸣

4、第三章

　　西京，皇都。
　　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
　　轩王府。
　　下了辇车，我被桃篱姑娘带到一间楼阁。楼前有一池春水，被风吹得起了皱纹，上面飘着点点落红，像是片片桃花瓣，浮在水面上。又像是离人的小舟，荡着荡着，不知荡向何处。
　　“你喜欢桃花？”我问。
　　“不，我家公子喜欢。”就在我以为她不会回答的时候，略显生硬的声音传过来了。
　　我暗笑，桃篱姑娘应是对我有着些许好感吧。所以才会既想故作冰冷却又不忍心装下去，语气如此不自然。
　　这，可是个好开始呢！
　　桃篱再次进来的时候，给了我一套衣服，是清雅的花青色，裙边映着淡淡的水墨痕，上衣垂有青白色丝绦。下裳裙边直及足底。
　　像是忍不住般，她开口了：“我以为你会和我们一样，现在看来，你很是幸运呢，这是主上亲自吩咐的，洗漱完之后，你，可就是主上的贴身侍婢了。”
　　我听着她略带向往又略带赌气的口吻，暗想：真年轻呀，年轻的就像闹别扭的小孩子一样！
　　我于是故作不解，迷惑般的问道：“为什么呢，何出此言？”
　　她指了指我衣服的下摆，用微微羡慕的语气说：“你可知，这衣服上的水墨印痕，可是主人亲笔绘上去的。据我所知，这等荣宠，你可是第一个呢！”
　　我笑道：“这么说，轩王府上,和你一样的女郎很多了”
　　桃篱未再回答，只催我快去洗漱。
　　我抱着衣服，进了浴室。却不住的想：轩王吗？他为什么要养这么多婢子，而且，那个桃篱看来武艺很是高强，想到桃篱，我微微笑了，她就像从前在花镜的小友花檀一样，天资聪颖，处事有方，却又不失干净，活泼.真叫人喜欢！也难怪这轩王出府要带上她呢。
　　我暗想：虽然不知自己为什么会被带回来，但这桃篱，我是无论如何得倚靠她了。
　　我再次打开阁门的时候，看到桃篱在外等候，有风簌簌而过，落英缤纷中，妙人一袭粉衣，立于树下。真真一君子好逑的小家碧玉呢！
　　我打趣道：“阿篱呀，可有心上之人？”
　　桃篱的眼神不自在地闪了闪，腮红如桃，“没有，我们快走吧，主人等着呢。”
　　穿过一道道木廊，越过一个月形拱门，我们步上了一座竹木桥，桥下碧水长长，波光粼粼；浮萍点点，红鲤团团。一路向前，下了桥，推开一扇朱红小门，入目的竟是一片墨竹园。尽头处，有人长身玉立。竹青色的长袍，峨冠高戴，头微微仰起，却闭着目，文雅宛如画中仙。身旁立一木案，上面置有未描摹完的卷轴，画上有怪石，其旁，一支青竹巍然挺立，似有凌云之势。
　　那人突然睁开眼睛，霎那间，目中仿佛蕴了满园竹子的清气，光华流转，直逼人心。
　　我心下一惊，忙垂了眼，暗自敛神，切不可意乱。
　　镇定片刻，我再次抬头。竟直直和他对视，他的瞳仁深不见底，像古老而不可见的寒渊，要把人吸进去一般。
　　未假思索，我立刻屏了心神，面上却未移开目光，依然和他对视着。
　　不明所以前，没有动作就是最好的动作。
　　那人嘴角动了一下，收回目光。“衣服很适合你，不过，花青的颜色不好，下次，你该试试黛青色。”那人转身欲走，然未行几步，忽的不悦，“还不跟上来？”
　　我蓦地想起，桃篱和我说过，我现在是他的侍婢。
　　他，是轩王吗？
　　我跟了上去，在他身后，小步快走。一直跟着他拾阶而上，依然是木制的台阶，散发着小叶紫檀的香气。
　　“好闻吗？”他忽然停下来问我。
　　“好，好闻。”我结结巴巴的答。
　　他移了目光，只道：“进来！”
　　我于是迈过木制的门槛，走进一间屋室。
　　甫一进门，便感到身后，门扇“啪”的关上了。我心下一惊，想了想，做出略微惊慌的神色来。
　　“怕了？”他问，没有任何语气。
　　“不，不怕。”我依旧结巴着。
　　片刻，“过来，给我研墨。”再抬眼，那人已端坐在案几后了
　　我低了眉目，快步走上去。伸出双手，捏着墨块儿，一下一下地细细的研着墨。
　　我感到他盯着我的手，看了很久。我未做停顿，继续不动声色的研着磨。
　　“你不是洛阳人，既会研磨，看似也并非穷苦人家，你是谁？”
　　我只觉得好笑，“你既然不知道我是谁，为何要把我掳来？”
　　那人仿若笑了，“掳？呵，我的马儿喜欢你，请你来怎么能叫掳呢！”
　　“你的马儿不是已成了马骨吗？若是请人，为何不让我走，且还要我做侍婢？”
　　“啧，恼了？”那人竟笑出了声。“马儿不听话，自是该罚。人若不听话么，也是要罚的。”
　　我感到那人顿了顿，慢慢收了笑意，接着说：“据我所知 ，你可是无父无母，东南西北四处，似乎都不是你的家。那么，你到底是哪里人？”
　　我看着他暗藏意味的眼，忽的也笑了，只是笑意不达眼底，啧，这么快就把我给调查了！
　　“我是哪里人，我也想知道呢。生来是孤儿，自是无所谓东西南北，又或者...”我直视着那人的眼睛，无半点儿畏惧之色，缓缓道出：“这普天之下，南北东西，都可以是我的家！”
　　他凝着我，若有所思。半晌，也笑了。叫人辨不出喜怒。
　　“这个回答，倒是甚合我意。”他不紧不慢地说道。
　　他一手执起朱漆毫笔，一边说：“你的手骨清准，适合弹琴。我有一把玉檀流光琴，明儿个我让人请善才来教你，你就拿着它练吧。记着，若有一天你走了，此琴可要记得还我。”说完在宣纸上从容淡泊地轻描了一笔。
　　“是，轩王。”我一边回答，一边不动声色地继续磨墨。
　　我感到那人明显一顿，随即传出几个字来，“下次叫我公子。”声调让人听不出语气。
　　“是。”我心下暗忖，他果然是轩王！既如此，我若想在人间呆的安稳，恐怕不能逆了他。毕竟，白芽已断，我的灵气已尽失了。在花镜积攒了千年的修为，
　　五百年前，一朝尽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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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可不是什么小白文哦，西西，女主可是一枚妥妥的黑莲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