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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五章 镜女 ...

  •   第五章镜女

      蓝燃走到池边,道:“镜夫人,镜夫人,这名字真有意思,她为何名为镜?”
      管家迟疑道:“因为她……最擅长做的就是镜子。”
      蓝燃抱臂而立,目光探向池底:“我在书中读到过,农人挖井后未确定井底深度时,由于井壁湿滑不方便上下探测,便需要以一种更直观的方式来观察井底的位置。这时候,人们就会在井底放一面镜子。”
      “镜子?”唐祺和道正司一行人走到池边,仔细看去。有人呢喃:“太清澈了,看不到啊……”有道正司弟子揉了揉眼睛,道:“等等,好像还真有镜子!”
      “具体来说,”蓝燃围着水池闲庭信步,道,“人们会在井壁合适的位置固定一面镜子,随着挖掘深入,通过调整角度和位置,就能观察井底的情况,既能掌握井底深浅,又能避免一些危险。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个荷花池底,就有这么一面镜子。”

      “猜?”道正司弟子不屑地说:“我们道正司解决问题,绝不会只靠猜……”
      道正司大弟子冷笑道:“不如堂小兄弟自己下水搜搜?”
      端午生气地说:“喂,今天可是元宵节!虽然锦官城并不太冷,但要我家公子下水也太欺负人了吧!她都帮你们那么多了!”
      蓝燃笑容温柔,冷冷地看着那大弟子万里桥,道:“唉~有人‘大智若愚’,有人‘大愚若智’;道正司本该救百姓于水火,有铁肩担道义,但阁下这身高八尺的,显然肩上徒有虚名,脑袋也只用来增高用了。”
      道正司弟子气得要拔剑:“你臭小子敢骂大师兄?!”
      一旁的唐祺大笑几声,道:“这么清澈的水,正好我探探底!”只见他将剑和外衣扔给蓝燃,纵身一跃便跳进池里。众人慌忙躲开溅起的水花,而蓝燃心下一惊,即刻扒向池边嘱咐道:“小心池底可能有碎片!”

      唐祺在水下如过江之鲫般自在,游了片刻便摸出一块铜镜,爬到岸边,道:“看!还真有!”
      蓝燃慌张又担忧:“你没事吧?!”
      唐祺捋掉一把头上的水,笑道:“没事!我水性好,习惯了!”说完,唐祺又潜入水下,找到了几块铜镜,然后便鱼跃而出,落在岸边。
      端午接过铜镜,交给道正司,得意地说:“看!我家公子料事如神,从未错过!”
      蓝燃松了口气,走到唐祺身边,催动内力,一掌将内力打入唐祺体中。

      唐祺顿感身体发热发烫了起来,连衣服都被炙烤般灼烧,冒出层层雾气。他惊叹道:“哇,这是什么神奇的功法?!”
      在一旁沉默观看了很久的黑袍和尚突然发话:“是钱塘关李家鸣剑山庄的火淬之术,是他们用于铸剑的门派秘诀。你怎么会用的?”
      蓝燃自己也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法天大师记错了吧?难道小堂门就没有这门功夫吗?”
      黑袍和尚思忖一会,答:“即使有,也早已失传。他们小门小户的负担不起,早就不再铸剑了。”
      蓝燃道:“那现在我证明了,这门功夫,可没有失传。这可不是什么鸣剑山庄的铸剑术,是……是我堂犀照的燃犀火。”

      黑袍和尚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喃喃自语:“我怎么没听说过?难道我就不出来走动,已经错失了很多江湖秘技……”
      唐祺则拍打着自己的衣襟,止不住地赞叹:“燃犀火,堂小兄弟你真厉害!衣服已经半干了!热烘烘的好舒服!”
      众人一片哗然,纷纷赞叹江湖又要出现新的少年英才了。蓝燃止不住得骄傲了起来,嘴角的笑容压都压不下去。呵,可算让本姑娘装到了。
      端午目瞪口呆地凑到旁边,小声问:“小姐你什么时候学的武功秘籍?”
      蓝燃小声答:“我娘留下的,我也不知道什么功夫,名字我现编的。”

      道正司大弟子的脸已憋得通红,道:“安静,都安静!你们闹够了没有!你的意思是说,那镜姑娘躲在镜子地下底下,逃过了管家和侍卫们的视线?那……那……”道正司的弟子们仔细思索着,脸都涨成了猪肝色。
      道正司长老道:“你是说,她先在一楼北厢房门口假装被青鸟抓走,然后跳入水中藏在镜子底下,再慢慢游到门口,直到浓雾散去,管家开门放客人出去之后才趁机逃跑?”
      管家结巴道:“我,门口也有侍卫也轿夫看守,绝无姑娘家逃出去!”
      道正司长老抚着胡子,眉头皱得像团棉花,犀利的小眼睛盯着蓝燃,道:“那依堂公子所见,她是怎么从水底逃出大门的呢?”

      蓝燃会想起早上那架水渍明显的轿子,道:“侍卫说过,早上有一人落水,爬出荷花池后便乘轿子走了,对吧?那人,应该就是镜夫人。”
      “可是,可是她被抓走的时候穿的是橙色的罗裙!”侍卫反驳道:“我们亲眼所见!就算她有接应人提前提供了男装衣服藏在池底,那那件橙色的罗裙去哪了?铜镜已捞上来,池底还能再藏罗裙吗?”
      蓝燃摸了摸下巴,转头看向管家,问:“今早浓雾散去时,一楼真的只有你一个人吗?”

      管家愣怔住了,接着如梦初醒,环视四周,惊呼:“是那个煮饭的小童,他是同谋!”管家随即冲向后厨,不消片刻便捉出一个七八岁的小童,怒骂道:“该死的东西,我早该将你剁碎了当养料!没想到你竟然与她共谋,让她逃走了!”
      “小童?”蓝燃打量着那孩子的身高,道,“嗯,确实能假扮镜夫人。”
      侍卫们从厨房的灶火堆里捡出了还没烧尽的橙色罗裳,和一些形似青鸟的风筝碎片。侍卫们纷纷破口大骂,冲过去踹那小童,道:“原来就是你装模作样地害我们!完了,我们都完了!”
      蓝燃皱紧了眉头,低声道:“端午,把那孩子救下。”
      “是!”端午还未动身,唐祺已飞身过去,一脚踹开侍卫们,将那小童扶了起来,道:“才这么点大,再踹几脚就给你们打死了!”
      端午忙去扶住小孩,温柔地低声问:“你还好吗?”

      小孩上下扫视了端午的衣裳,用力甩开了她的手,恶狠狠道:“我不需要你们关心!”接着,他将目光移向蓝燃,稚嫩的眼神里充满仇恨和杀气,仿佛要将蓝燃千刀万剐。
      蓝燃将手背在身后,微微叹了口气,嘴角的浅笑里没有一丝真意,心道:不好意思了小家伙,在你烧完证据之前就拆穿了你们的诡计。只是救走镜夫人的那位,可能也并非善类啊。若真是善类,谁会来这锁了无数‘疯癫女子’韵喜山庄‘买货’呢?
      端午还想解释或询问什么,蓝燃只摆摆手让她回来。道正司的人收下证据打算结案,管家却忽然跪在了蓝燃身旁,哭道:“恩人!大仙人!求您救救我们,再算算那镜姑娘被抢到什么地方去了吧!我们若是丢了她,必将……必将……”
      蓝燃心道:抢?人家分明是自己逃走的。她抱起双臂,咳了两声,道:“首先,我不会算命,要算命找旁边那位法天大师,他比较专业。其次,既然查出是穿着男装坐在轿子里下的山,那追查那轿子的行踪不就好了?不过这个时间点,他们恐怕已经逃出城了。”

      管家和侍卫长均瘫坐在地,管家大哭了起来,而侍卫长则瘫软着自言自语,口中届时“完了完了”之类的话。蓝燃环视四周,还是觉得哪哪儿都不对劲。她走到关着“疯女人”的北厢房,看着厚重的锁链,暗自思忖:那她是怎么从北厢房里逃出来的呢?她从“客人”手中拿到的男装风衣,总要在里面藏些时日,里面其他女人不会举报她?还有……
      蓝燃回头仔细打量着侍卫长,见他腰上悬着一些钥匙,便伸手去拿,却被管家扑过来拦住。管家岁已快崩溃,但还是颤抖着说:“不、不必了,堂少侠不必再……”
      蓝燃摇头笑道:“若我说你这共谋不止那孩子一人,我们或可从其他共谋身上查到更多线索,也许……也许就能追回你的‘镜夫人’呢?”

      管家看着蓝燃恣意自信的笑容,只好下定决心赌一把。他撑着侍卫长站起身,将钥匙交给蓝燃,道:“那就……求堂少侠救救我们……”
      端午接过钥匙,打开了北厢房的门。只见二十多个女人瑟缩在厢房里,而偌大的厢房竟无一张床铺,只有厚厚的草堆。房间里阴暗潮湿,周围摆了些草药之物,看起来十分眼熟,却不知道是什么。
      如果泉儿在就好了,蓝燃心中暗叹。蓝燃:“端午,去拔一支草药带走。”
      忽然有女人竭力摇手,对端午小声说:“有毒,毒!”
      端午点点头,用绢布包裹着拔下一支草药。

      蓝燃看着她们,忽然心生一念,又道:“端午,去看看她们的后腰。”
      端午惊道:“什么?!”
      蓝燃拍了下自己的脑袋,忽然觉得自己很离谱,这二十多个姑娘,难道自己要以男子的身份一一去看?忙道:“呃,不是,没有,你当没听见。”
      管家忽然倒靠在门边,瞳孔剧烈收缩,浑身颤抖,仿佛看见了恶鬼般地指着蓝燃吼道:“你,你跟他们是一伙的!你也是冲着镜夫人来的!!”
      端午立刻护在蓝燃身前,怒道:“你失心疯啦!要不是我家公子,你现在还像没头苍蝇似的漫山遍野地找鸟窝呢!现在居然怪起我家公子了!”

      蓝燃拨开端午,眯起眼睛,声音冰冷如霜,似笑非笑地逼问道:“那位镜姑娘的后腰上有什么?”
      管家紧咬牙关,闭口不答。蓝燃脑海中浮现小木匠吴作田微红的脸色,又问:“是不是……一个奇怪的胎记?”
      厢房里有女人惊叫起来:“不,不是胎记,是鳞片!是蛇的鳞片!我们都会有的,我们都会有的……完了,我们都会变成蛇,在地上爬,产好多蛋,一窝又一窝,一窝又一窝……”
      蓝燃凝望着厢房里瑟缩在草堆里的女人们,满心疑虑,忽然道:“育婴堂……药王谷……育婴堂?为什么吵吵闹闹到现在,连一声婴儿的啼哭都没听到过?”
      蓝燃仿佛想到了什么,拿过端午手中的钥匙,将阻拦的管家和侍卫长一人一脚踹飞出去,大步流星地走到了紧闭大门的北厢房,打开锁链,让房间里的罪恶得见天日。

      蓝燃飞起一脚踹开大门,一股熏香混合着恶臭便扑面而来,熏得端午后退几步,要不是唐祺出手拉住,险些掉入荷花池。蓝燃也被熏得躲到一边,眨了许多下眼睛才泪眼汪汪得缓了过来,道:“这是什么!”
      唐祺扯下一截布料蒙住口鼻,走近厢房,只见一群赤裸孩童正瑟缩在阴冷潮湿的床褥上,床下堆满了草甸,床边放着许多玫红色的果子。厢房有一半没在山体之中,而那群孩童正躲避着门口投来的阳光,向靠近泥土的山体深处瑟缩着贴在一起。
      这些孩童里大的不过一两岁,小的可能只有几个月大,还只会爬的样子,却全无婴儿爱哭爱闹的特征,而是好奇又乖觉地看着门外,神情不似纯然赤子。

      蓝燃虽然身着男装扮作少年,但到底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从未见过如此诡异场面,即使站在阳光下也感到心底发怵,便不自觉地半躲在唐祺身后,拧着眉头向里看去。
      管家此时正跌跌撞撞地爬了过来,喊道:“少侠切莫害了这些孩子们!他们身负怪病,并非一朝一夕就能治好,当下最见不得阳光日晒!还请少侠们高抬贵手!”
      同样被吓到的道正司长老转身请教黑袍和尚,道:“法天大师,这些孩子是否受妖法所害?”
      黑袍和尚极为不满地再次动用了些内力,然后回答:“体内有极其微量的妖丹运作,于他们自身并无损害。不过是跟我们一样用于修炼,和吃了十全大补丸差不多,能强身健体。他们体内的这个剂量,几个月后便可化入骨髓血脉,无影无踪了。”

      道正司长老惊讶道:“稚子怎么会有入阵念咒、化丹进修之能?”
      道正司大弟子结结巴巴地说:“他们连话都还不会说吧……不对,这看起来完全不像刚出生的样子,这眼神分明已经开智了……大师,他们真的不是妖物吗?”
      另一弟子赶紧辩道:“怎么可能!妖物化人也不会化婴儿啊!何况修成人形的妖眼神更纯真无邪,根本不会有这种神情,好瘆人……”
      忽然几个婴儿露出了嘲笑的表情,吓得弟子们纷纷贴在一起往后退。
      被挤到的黑袍和尚抱着双臂,不屑地说:“确实是人。”

      蓝燃赶紧上前将门关上了,又望了关女子们的厢房一眼,实在没法对管家说一句抱歉。端午凑过来,小声嘀咕:“这真的是在治病吗?”
      蓝燃小声答:“不知道,我只听泉儿提起过药王谷还是什么药仙谷的,我也不会看病啊!”
      道正司的人商量了一会,道:“此事既与妖物无关,道正司便不再插手。走吧。”
      端午急忙问道:“那那些神智不清的女子们怎么办?这些孩子看起来也十分诡异……”
      道正司长老甩了甩清洁无尘的衣袖,道:“无关妖魔之事,禀报官府处理。”
      蓝燃道:“难道长老就不想知道,那些孩子身体里为何会有妖丹痕迹吗?”

      道正司长老停下脚步,问:“有又如何?”
      端午道:“杀妖夺丹是修行大忌,会反噬人心酿成人祸,修行之人皆应得而除之!”
      大弟子厉声答道:“现如今世上浊气早多于清气,且不论牲畜再难成妖,现存的均是几百岁的大妖。若是对它们有所强迫、杀妖取丹,妖丹自会顷刻间化为乌有,或最多只有一年半载的修行效用,且使用之后会被加倍反噬,甚至被妖丹所控,反而使被害之妖得以重生。唯有妖自愿献出的内丹,方能有助修行。一群婴儿体内有妖丹痕迹,可能是……可能……”
      长老捋了捋胡子,道:“可能是有放弃妖骨、修成人形的大妖自愿赠予吧,那妖物放弃妖骨便与人无异,不必再理会。法天大师,请随我等回道观吧。”

      端午看向蓝燃,她摇了摇头,道:“此处种种蹊跷,或许只有找到药王谷的人才能有答案了。唉,泉儿怎么还没有消息……”
      黑袍和尚清了清嗓子,道:“贫僧最近倒是结识了一位十分奇妙的药师,可以引荐她来此地协助查看。”
      蓝燃愣怔一下,旋即道:“多谢大师,不过……”
      “贫僧见这位小友不仅才智过人,而且武艺高强,不禁心中动容!”黑袍和尚忽然激昂顿挫了起来,惊得蓝燃登时满面通红,在众人的赞赏声中,脑海一片空白。走到了门口的道正司众人也纷纷侧目回看,露出惊异的神色。
      蓝燃结巴起来:“呃,还要多谢……”

      黑袍和尚再次打断蓝燃的话,掏出那只惊世震俗的血珀刀鞘,高声道:“此刀鞘在我手中实在可惜!贫僧今日便将此刀鞘,赠予小友堂犀照!”
      众人或羡艳不已或嫉恨丛生的惊呼声中,蓝燃一把拉住喜笑颜开、前去接刀鞘的端午,神情拧巴得极为微妙。
      蓝燃的眼神锐利起来,瞳孔深处似有火星明灭,像暴雪夜里的篝火,但脸上仍僵硬着温和的微笑。她咬牙切齿:你个老秃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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