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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兰心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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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放第二天醒来,看着眼前翠绿的柳,东流的江,不禁陷入了沉默。
昨晚弹完琴之后,买酒,喝酒,碰到祁一川……周放想起来后只觉得怒火攻心。
竟就将一个好歹与自己相识数年还醉了酒的人扔在江边,就算嫌他麻烦,也该差使个人去一趟八宝阁让他的师兄弟们带他回去。
周放只觉得幸好自己命大,否则今日便是沉尸江底寻不见人,以那祁一川冷漠的性子都不一定开口说一句,我曾见过这个人。
“师兄!师兄!”秦玉明远远向周放坐的这里跑来,满脸急切。
“昨夜我们都歇的早,今早才发现你一夜未归……可算找到……师兄,你怎么这个样子。”秦玉明满眼难以置信,绕着周放前前后后看了又看。
周放低头一看,昨日还舒展熨帖的衣裳,此刻却皱皱巴巴的挂在身上,还有簌簌往下掉的草,树叶。
又伸手一摸头发,得,这是昨夜以地为床,天为被,睡的忘乎所以了。
“你来时,路上可遇到人?”周放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询问秦玉明,想杀了祁一川的心都有。
秦玉明为难的看了一眼,埋头头看着自己的足尖,不说话。
……周放想杀祁一川的冲动,一瞬间达到了巅峰。他咬牙切齿道:“走吧。”
秦玉明点点头转身要走,突然看见地上有个晶莹剔透的东西,“等等师兄!这可是你的挂坠?”
周放疑惑的回头看去,就见秦玉明手中拿着个玉坠。
是一块被雕作兰花,成色极好的青玉。周放的怒气突然就被一扫而空,笑眼弯弯的接过这块玉兰,兴奋至极。
争忍公子,你昨日把我周放扔在这里时,大概没想到我今日能在这里捡到你最宝贝的东西吧。
瞧,老天爷都看不过去吧。
周放一路喜气洋洋,完全无视了路上遇见他的那些人奇怪的目光,快活的回了八宝阁。
昨日一战,周放这个名字以盛极的方式重新出现在江宁王都。
曾经的周放,少年扬名天下,天性又恶劣好胜,硬生生将一个又一个有才情能力的同龄少年打压的难以出头。
那时江宁人提起少年公子,只有两人名字耳熟能详,江宁第一公子周有匪,让第一公子始终不认输的争忍公子。
可惜五年前,周放的父亲周独将军一朝被贬,那风采无限的周有匪也突然就销声匿迹。
起初一两年,会有人提起,可随着时日一长,这个名字就淡出了江宁。但无人提起,却并非意味着无人记得这个惊华绝世的有匪公子。
果真时隔五年,这个名字再次大放光彩的出现在他们的耳中时,所有人的记忆皆被唤醒。
周放回了八宝阁洗漱一番后,就拿着那个玉坠细细端赏,满面皆是不着好意的笑容。
这个坠子,从他初见祁一川时便见他一直随身携挂,定是有极重要的意义。
如今落在他手里,真是应了那一句‘天道好轮回’。想来,祁一川那厮应该早就发现他这宝贝不见了。
周放情难自制的笑出声,抽出自己的折扇,将坠子仔细拴在扇柄,只需想想下一次与祁一川相见时,便可一睹从未有过的气急败坏,周放就觉得,快活,实在是快活。
谁料周放这头还在高兴,那头祁一川已经遣人来要东西了。
周放与那人相对,开始装傻充楞道:“什么坠子?我未曾见过。”
这人是祁一川身边的一个小厮,从小一直跟着祁一川,周放隐约记得叫什么吴什么来着,倒将祁一川的语气学了大半,脸没什么表情,说出话倒是铿锵有力,信誓旦旦道:“周公子,我家公子早上已派人去江边寻过,但并不见那兰心坠。”
周放一脸好笑,反问道:“那你家公子就知晓是我拿了?就不可能是落在其他地方了?就算是落在江边,怎就不可能是别人拿了?”
吴现听到这些话也毫不慌乱道:“真是果然如此,我家公子让我给你回答,他昨夜去江边之前坠子还在,回去之后就不见了,他想应是你耍酒疯时弄掉的,他今日一早派人去寻时方见你与你同门在往回走,说明此前并未有人靠近过你那处,而那时坠子已经不见。”吴现伸出右手,展于周放眼前,活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木偶人,“所以,请周公子将玉兰坠物归原主。”
周放:“……”
好啊,既然不能继续骗下去便骗下去,反正东西在他周放手里,他想怎样便怎样。
周放索性哼笑一声道:“对啊,坠子的确在我手中,可我就是不想物归原主,这可怎么是好?”
还未亲眼目睹气急败坏的祁一川,怎么可能物归原主。
吴现没想过竟会有人如此厚颜无耻,他展开的手掌狠狠的颤了颤,收了回去,一言不发的直直站着原地。
周放满意了,抽出扇子,故意将玉坠晃了晃,慢条斯理道:“本公子也并非夺人所爱之人,但所谓好心得好报,本公子捡了你家公子的爱物怎么也得得个好报吧?”
“何等好报?”
“若你家公子想拿回它”,周放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扇柄,恶意十足的开口道:“便告诉他,让他今夜提上几壶上好的酒,在昨日他扔下醉酒人的那处等着我。”
吴现冷着脸来,气冲冲的走了。
躲在一旁一直不敢吭声的秦玉明这才跑过来,对着周放,一脸的欲言又止。
周放也回他一个欲言又止的表情道:“师兄不是那种不讲理之人,会还的。”然后揉了揉秦玉明的头顶,继续道:“只不过还的迟点儿。”
说完周放就转身上了楼,留下一脸呆滞的秦玉明。
头顶传来的温热触感,突然让他走不动了。
心情实在是过于愉悦,周放连晚饭都比平日用的多了些。
等戌时一到就兴致昂扬的出了八宝阁,打着一只灯笼,走路带风的去了江边。
江边却不见祁一川的身影,周放四处看了又看,确定只有自己一个人在这江边,嘴角的笑意立刻就有些僵住,世上哪有这样求人的人?
周放将灯笼挂在昨夜的那棵老柳树的树枝上,自己随意的躺在草地上,头倚在双手间,百无聊奈的向远方的天空看去。
今夜星绣倒是挺多的。
几片叶子被夜风一吹缓缓落了下来,一片正在盖在周放的眼睛上,周放抬手取了下来,瞧着叶子,坐起身。双手轻轻把细长的柳叶沿着中间的叶纹对折,搭在嘴边,吹起一支广陵最有名思慕小曲。
温柔眷恋,细腻痴缠。
吹至一半,有人走来,周放将手中的叶子随手一扔,抬头看去。
灯笼中橘黄色的光柔柔的映照着四周,此刻的万物都是温柔的,就连来人那惊艳的脸看起来都不似平日那般冷淡无情。
“你要的酒,兰心坠还我。”可这人一张口,就一点都不柔和了。
周放怎么可能就这样让他如愿,他嗤笑一声摇头叹息道:“看来是你的小厮传话有些困难。”他指指祁一川手中的酒,“我的意思,是你陪我喝,我喝痛快了,才考虑还你与否。”
祁一川听到这毫不讲理的话,冷冷的看了周放一眼,好看的眉头皱了起来,“我从不饮酒。”
“哦?是吗?那我可回了,快入秋了,天有些凉意了。”周放站起身,作势就要走了。
从祁一川身边即将走过的那一瞬间,周放的胳膊被一把抓住,力道不可谓不大。祁一川声音像淬了冰般,“坐下,喝。”
目的达成,周放弯唇笑着坐了回去,这种能掌控祁一川的事情还是头一回啊,真是快活不行。
祁一川一撩衣摆,端端正正的坐在了周放五步之外。
“坐那么远做甚?我可打算同你喝酒聊天的,难道要我吼着说?”
“我并没有可与你说的事情。”祁一川将一壶秋露白向周放扔去,周放手疾眼快的接住,笑意不止道:“还真是好酒。”
周放抿了一口,瞬间口齿留香,“”这可是宫中御用之酒,争忍公子可真是好手笔。”
祁一川斜目看了一眼此刻像个酒徒一样的周放,毫无感情道:“我家中又无酒徒,放着也无用。”
感情就是嘲笑他是个酒徒?好啊,今日就让他成为祁相府中第一个酒徒。
周放往祁一川近处挪了挪,对他的冷淡毫不在意,将手中的酒向他递了过去,“来,争忍公子让我看看你的诚意。”
祁一川的眉头已经皱的像他的名字,深如古谭的眼睛一动不动盯着周放,周放瞬间感觉这酒有些上头,慌忙的避开了眼,嘴里嘟囔着:“让你喝口酒,又不是……”
话未说完,手中的酒便被祁一川接了过去,周放瞪大眼睛看着祁一川就对了他喝过的那个地方,喝了一口。
……仁兄,你这样做让我这个对你有着非分之想的人很难做的,知否?
周放脖子如同僵住一般缓缓扭过头,深深咽了咽,心里咯噔咯噔个不停。他把手搭在自己的胸膛上,不是,没完没了了是吧?怎么就就么不争气,不就对着他喝过的地方喝了一口酒吗,太不争气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