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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刻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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鼠标继续下滑
出身那栏里填写的不详,但括号的小传里提及他每个月十号都会前往一家孤儿院做义工,不管那天有多重要的活动,都雷打不动,风雨无阻。
而那家孤儿院的名字,叫做红星孤儿院。
眼前突然有模糊的画面一闪而过。
十五岁的他蜷缩在阴暗的地下室角落里,四周摆放的杂物散发着恶心的油腻味道,门窗都被遮挡严实,透不进一点光。
记不清过了多久,生锈的铁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发出吱呀一声响。
一个半大少年被推搡了进来。
他没站稳,摔倒了。
膝盖磕在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
绑架他的那个男人探了半个头进来,声音嘶哑难听:“小鬼,给老子安静点。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那小孩半天没爬起来,声音也闷闷的,几不可闻:“知道了。”
男人没听见,晦气的吐了口唾沫,转身离开了。铁门合拢时发出好大一声响。
这次运气好,没完全盖上,还有条缝,几缕薄光从门缝中偷跑出来。
那小孩抬起头时,正巧与郁景对上视线,那时候他已经很久没进食了,约莫有三四天,或许更久。
看见这倒霉小孩有心想安抚两句,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说不出来话,最终也扯出个虚弱苍白的笑容。
那小孩愣了愣,回过神就朝着他一路小跑,鞋子敲在地上发出哒哒哒地一阵响。
等郁景回神时,他已经跑到身前,小心翼翼的捧起他的手,他逆着光,稚嫩的脸大半个隐在黑暗里,眼神却格外澄澈明亮:“大哥哥...你的手好冷,是饿了吗?”
没等他回答,那小孩便低下头去,单手在兜里翻找许久,才找出一块廉价的巧克力。
递到他嘴边时,还不忘贴心的揭开糖纸,十分认真道:“大哥哥...给你吃,院长妈妈说,吃东西就不会饿了。你快吃,等下那个坏人就回来了,会被他抢走的。”
画面到这就开始模糊,郁景凝了凝神,试图看清他的脸,却只是徒劳。
头也开始一阵阵的疼,像针扎一样。
是后遗症。
郁景厌恶的皱了皱眉,他没管眉心传来的强烈压痛感,点击鼠标的手持续往下滑,一直拉到页面最底下的那片空白。
之后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鼠标在那个界面停了很久。
江河本来还在担心,看见他苍白的脸色,顿时什么都顾不上了。
他心情波动一大,房间里的灯又开始闪。
墙上明灭的灯光终于将郁景的意识拉了回来,他抬头望了一眼,随手合上电脑,面上重新恢复了平静,只是眼底的情绪冷冷的,看上去似乎心情不好。
墙上的时钟悄然走过11点。
郁景打开柜门,从衣柜里取出一套藏青色睡袍,就抬脚往浴室走去。
很快就有哗啦啦的水声响起。
郁景去洗澡了。
报道说得没有错,他忘记了,那些丑陋又阴暗的回忆,通通都想不起来了。
这本来是一件好事,江河本该为之感到高兴的。可是这样一来,藏在缝隙边缘的那个人,也被一并忘记了。
江河望着他离去的方向,松了口气的同时,不知道为什么又有些难言的失落感。
他觉得自己十分卑劣,既为了他想不起而感到高兴,又为了他想不起而难过。
两种感知互相博弈,就像是一口气强行堵在了胸口。上不去,下不来。
怪让人难受的。
江河将身子缩回了灯泡里,半蹲着双手环住膝盖,透过窗户抬头去看挂在枝头的那轮弧月。
弯弯的,和离别的那天一样,让人悲伤。
江河到现在还清晰的记得他脸上的表情,脸色明明是苍白而虚弱的,笑容也很勉强,眼底的温柔却几乎漫溢出来。
他说:“不要怕,别回头。”
“我等着你来救我,小河,你可以的。”
那时他似乎哽咽着应了句好,之后就头也不回的使劲往通风管道里爬。
这间仓库很久没人来了,管道里都是灰,呛得江河眼泪不停的往下流,但他却不敢停下来。
因为这是郁景活下去的唯一希望了。
记不清过了多久,眼前终于出现一点亮光。江河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见底下远远的传来一声怒骂:“我问你...他人呢?去哪了?”
旋即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是那个男人回来了。
只是,听说警方后来找到人的时候,他被打断了七根肋骨,浑身上下都是伤,脚踝也被锐器划断,地上到处都是干涸的鲜血。
郁景在手术室里抢救了三天三夜,命好歹是保住了,醒来后便性情大变,与之前彻底判若两人。
江河低下头轻轻地叹息一声,将脸埋进了膝盖里。
浑然不知网络上,另一场腥风血雨正在疯狂发酵。
浴室里,被悄然打开的风暖运转时发出沉闷的轰鸣声。郁景站在花洒下,四周溅落的水却毫无一丝热气,显然,是冷水。
他冷眼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早已习惯冷水带来的刻骨凉意,后遗症发作时的疼痛再次被压下,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这让他可以冷静的思考。
红星孤儿院。
江河。
他低声念叨着这两个词汇,头又开始隐隐作痛,郁景几乎可以断定,这两者绝对与他遗失的那些记忆有关。
他其实已经很久没有想起那些陈年旧事了,仅从那些细碎的边角料便能窥见,那绝对不是什么好的记忆。
可这几年,他隐约想起来,当年他似乎同一个人立下了约定,可他连那个人的模样姓名都不记得了。
只知道,约莫是个很重要的人。
直到江河出现,只要他在场,郁景便总是不自觉将注意力挪到他身上,这该死的关注超脱了他的掌控之外。
让他觉得十分在意。
冥冥中某种预感告诉他,江河就是解开那些尘封记忆残片的那把钥匙,甚至他可能就是那个很重要的人也不一定。
这个念头甫一冒出来,郁景便觉得十分荒谬,他摇了摇头,将杂念从脑袋里甩出去。
后天就是10号了,他决心去那个孤儿院一探究竟。
到底是不是,届时一探便知。
郁景想。
头顶灰色的气泡框突然变亮了一些。
边缘处新攀上了几缕藤蔓,新长出来的翠绿色小叶片往左右肆意的伸展自己的身躯,以及仔细看便能发现,藏在枝叶间隙里的那一朵白色小花苞。
框里浓雾弥漫,隐隐能看见立了两个偌大的字,在雾里若隐若现的。
【喜欢。】
另一头,夏清光排队买完栗子糕,就驱车朝着李溶电话里给的地址赶。
并在半个小时后,成功抵达盐城第一人民医院。
已经是深夜了。
夏清光全副武装进了科室,在好心的护士小姐指引下,顺利的抵达江河住的那件病房外。
骨科是第一人民的金字招牌,床位紧张,但李溶到底没忍心委屈他,江河才住进来没多久,就托人找关系换成了单人病房。
门半开着,大部分的灯都熄了,只有走廊处的一盏小灯闪着幽幽的冷光。
夏清光左右环视了一遍,见周遭景色不错,皱得死紧的眉头方才勉强松了松,脸色好点了。
护士探头望了一眼,提醒道:“病人才动完大手术没几天,现在人还很虚弱,体力消耗也大,应该是睡着了。家属要是不放心的话,可以进去看看,在旁边陪一下,就是动作得轻点,别把他吵醒了。”
夏清光朝她挥了挥手,示意自己知道了。
等人走了,才静悄悄的走到他床边,还不忘将房门轻轻带上。
满含心意的栗子糕被人小心的放在了床头柜上,夏清光就搬了个小板凳坐在他床边,看着眼前人苍白虚弱的脸,睡着时眉头都是紧皱的,眼眶不自觉就红了。
他担心将人吵醒,连责备的话都是很轻:“江河,你真是世界上最大的傻瓜。”
“我说让你牺牲了吗?明明只要你肯接受我的好意,只要一点点,就能让生活变得很好,为什么不接受?许久不见,你还是这么蠢,蠢得无可救药。蠢透了!”
“我早就原谅你了!是你...!是你不肯见我,一直躲开我!小爷我难道是什么瘟神吗?”
“你看看你把自己搞成了什么样子?你可是江河..啊...”
他牵着江河冰凉的手,一直絮絮叨叨了很久,说着说着,夏清光自己也撑不住睡不着了。
一直到天光大亮,被另外一通电话吵醒,是小助理打来的,他洪亮的大嗓门通过电波一股脑的涌进了夏清光的耳膜,呱噪而嘈杂:“夏哥!你看微博了吗?你快看微博,出大事了!”
夏清光将电话挂断,拿着手机走到阳台,冷着脸划开微博一看,江河潜规则,江河滚出娱乐圈,谢青书回应,粉丝被正主打脸,水墨脱粉。
几个刺眼的词整整齐齐的挂在首页上,夏清光心情顿时就下降了三十个百分点。
点进去一看。
热门广场上,热度最高的是一个眼熟的头像,发布时间是今晨零点二十三分,截止至今,评论数达到了耸人听闻的八十万。
点赞却要远远少的多。
内容赫然是。
是书不是酥V:是我自己的选择,与他无关。
点进评论区一看,不出意料的是一片腥风血雨。
有委屈质问的:“哥哥你这么做对得起为你抱不平奋斗一夜的我们吗?”
有委婉提醒的:“前队友早就是八百年的老黄历了,哥哥我们独自美丽不好吗?干嘛要蹚这趟浑水呢?”
也有死活都不肯相信,连带着一起骂的:“Sunlght都解散三年了,谢青书你还要护着他吗?你忘了是谁害的你再也不能唱歌了吗?是江河!都是他害的,如果不是他,你依然是舞台上最耀眼的那颗星星!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江河就是阴沟里见不得光的臭虫,事到如今你还在护着他,作为五年老粉,真是对你彻底失望透顶,心冷了,自甘下贱的人,江湖不见!”
这条评论被单独回复了,谢青书用词意外的刚:“不管解散多久,我仍然是他的队长。”
而层主的头像则换成了浓郁的纯黑色,显然,她脱粉了。
手机顶端的信息栏里,不断有新的消息跳出来,都是来自同一个人的。
是他的经纪人。
总体大至都是一个意思,让他不要冲动,别乱来,想发言等他来再说。
夏清光没理他,直接转发了谢青书那条评论,并@了脱粉的那一位粉丝:“都是成年人了,你妈没教过你,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