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王陛下今天也在拯救世界》一口果

14、第 14 章

　　巫师拉曼凑到墨菲丝面前，他的眼角和嘴角都因长期以来的阴沉表情而下拉，但在墨菲丝面前却努力露出一个笑脸来，或许是很少笑的缘故，他的笑容总是显得很僵硬。

　　那双灰色的眼睛近乎谄媚地看向墨菲丝，却又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只把目光落在她的下颌上，但与此同时，那双眼睛里却潜藏着不安与希冀。

　　“您有什么吩咐吗，陛下？”

　　所有人都紧张地站了起来，巫师们尚能在拉曼的带领下向墨菲丝行了一个礼节，但年轻人们却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有一些事要问你。”墨菲丝说道，“换一个房间。”

　　拉曼恭谨地弯着腰替她引路，掩藏在黑袍下的手却冒出了津津细汗。他是所有人中最敏锐、最强大、知识最丰富的一个，也因此最恐惧。

　　其他人不了解墨菲丝的可怕，他却能感受到那时时刻刻缭绕在她身边的恐怖魔压。比兔子站在老虎面前的感觉更可怕，站在墨菲丝面前，他甚至兴不起逃跑与反抗的意识，这意味着假如墨菲丝要做什么，他只能任人宰割。

　　墨菲丝与拉曼去了另外的房间，诺厄被留在了厅堂里，他欢喜地看向马洛，走过去问道：“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我很好，确切的说是感觉比以前更好。”马洛向他展示手臂，“现在再掰腕子，你可别想赢我了！”

　　诺厄笑着拍了拍他的肩，两人对视了一眼，默契让他们不必更多的言语，他们转头看向厅里的其他年轻人。

　　“大家有些问题要问你呢。”马洛将他引入年轻人们围坐的圈子，轻巧而体贴地将这一场本可能是需要面对众人质问的事情化作了在朋友们之间的解释。

　　诺厄深吸了一口气，打起精神将他的思量与担忧一一道来。

　　“而且，我们今天去了教堂，却发现教士们已经全部被杀死了。”诺厄放出这个炸雷。

　　他顿了一顿，等年轻人们的惊呼过去，挑在他们还没来得及插口询问的时候继续说道：“我和那位自称墨菲丝的魔王陛下走进去的时候，教士们早已全部被杀死在圣堂里，石壁被刻上了恶魔的亵渎之言，我感受到了恶魔的气息。”

　　“这不可能！恶魔怎么可能入侵到教堂里！”米切尔激烈地反驳着。这更多是源于恐惧，如果连教堂都会被恶魔入侵，那他们这些普通人又该怎么办？没有人愿意相信这个消息。

　　“我亲眼见到的。”诺厄说道，“枫林镇现在已经失去了教堂的庇护，恶魔随时可能进来杀死我们。”

　　几个年纪最小的孩子双眼含泪，几乎要发起抖来，年纪大一些的也面色苍白。最小的戴妮更是紧紧抓住了大姐姐葛瑞斯的裙子，但葛瑞斯也只能无助地揽住她。

　　“我们会死吗？”小戴妮的眼泪已经落下来了，生嫩的童音带着哭腔。

　　“我想了一个办法。”诺厄说道。

　　所有人都希冀地看向他。

　　“我向墨菲丝大人请求，请她在未来的日子里保护枫林镇。”

　　“她……”森切尔犹疑地问道，“她不是恶魔吗？”

　　“她和那些恶魔不一样。在地下室的时候你们也见到了，萨诺的神术并没伤害她。”

　　“可她不是恶魔，又会是什么东西？她长着角呢！”皮里斯尖刻地问道。

　　“我不知道。”诺厄坦言，“但无论是什么，都比我们现在面对的恶魔要好。”

　　年纪最大的男孩特里萨深吸了一口气，问道：“她为什么愿意保护我们？”

　　“我对她说，我会劝服镇子里的人，叫枫林镇成为她的领地。”

　　“我不喜欢这样。”小戴妮小声说道。

　　其他人怀疑的目光也刺了过来。

　　帮忙说话的却是奥莉芙：“我也不喜欢，但你们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吗？”

　　没有人说话。

　　“可要是，她跟那些恶魔没什么两样呢？把枫林镇交给她，如果她伤害我们怎么办？而且，现在我们主动依附她，到时候教会和阿诺德陛下派人来，把我们一起杀死怎么办？”皮里斯再次问道。

　　“我感受过她的力量，跟我在守卫墙那见到的恶魔力量并不一样。”诺厄解释道。

　　“没错，”马洛插口道，“我也感受过。我与她的魔力产生了共鸣，可你们看我现在变得邪恶了吗？”

　　人们的目光是迟疑的，不是没有人对马洛产生怀疑，那魔王可是亲口说他会成为自己的眷属。只不过马洛一直都在沉睡，醒了就吃，吃完就睡，再醒了还给大家做饭，还做得特别好吃。

　　特里萨和奥莉芙都是曾经吃过马洛做的饭的，他们证明了马洛这份手艺并不是被魔王影响的结果。

　　马洛把那些巫师怼了个够呛，这也让年轻人们感到亲近，因此他们把那些对马洛的隔阂都被埋在了心里，暂时没有爆发。

　　特里萨打破了僵硬的气氛：“那些巫师们还在呢，我们不要自己乱了手脚。我相信诺厄和马洛。”

　　有个起头的就好多了，其他人也不再质疑。诺厄松了口气，继续道：“我需要你们帮忙，说服其他人。这不是自甘堕落，也不是想魔王献媚，我们只是为了活下去，为了枫林镇不被毁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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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头的房间内，一场同样关乎枫林镇的对话正在进行着。

　　“你应该发现了，我和你们所说的恶魔不同。”说道恶魔这个词时，墨菲丝不由得皱了皱眉，她仍不习惯将那些污秽的家伙称为恶魔，她所习惯的恶魔是她那群脱线的手下们。

　　拉曼谦恭地弯了弯腰，回答道：“是的，陛下。您的魔力气息比恶魔们纯粹得多，您的气度也远不是他们所能比拟的。我能感受到您的力量，那更是我从未见过的，不可思议的强大。”

　　墨菲丝不可置否，继续说道：“我听闻，数百年前的黑暗年代，恶魔入侵时，巫师做了他们的领路人。”

　　拉曼一向阴沉的脸因愤怒而涨红，灰色的眼睛几乎要燃烧起来：“那都是谎言！”他说得斩钉截铁，“我们并非恶魔的爪牙！”

　　“但我在来到此地时，你们正试图召唤恶魔。”

　　拉曼深吸了一口气，说道：“这一次是的，陛下，只有这一次。”

　　墨菲丝示意他继续，于是一个截然不同的版本出现了。

　　在拉曼的叙述中，十年前，他正和他的徒弟们逃往与枫林镇一林之隔的黑暗沼泽。

　　教会对巫师的追捕与审判是绝对而极端的，在阿诺德帝国的帮助下，上到国王与贵族，下到不识字的农夫与幼儿，没有人不知道巫师是邪恶而残忍的，需要被绑到火刑柱上烧死。

　　就算为了自己安全，哪怕只是稍有怀疑，民众们都不吝于举报那些躲藏着的巫师。更何况若是举报被证实了是真的，还有教会和帝国所奖励的银币。

　　十年前，在帝国东面的旧河镇里，拉曼和他的学徒们开了一家药草店，以药剂师的身份隐藏在普通人之中。

　　他们不是不想逃往巫师汇集的黑暗沼泽中，那里面积广袤、地形复杂，虽然环境恶劣了些，但也因此使得教会和帝国根本无法进行彻底清缴，反而成了巫师们最安全的处所。

　　虽然黑暗沼泽广袤，教会与帝国无法将它包围隔绝，但他们却可以在通往黑暗沼泽的路途上设置关卡。若想走相对安全的道路，一道道关卡对于巫师们来说也无异于九死一生了。

　　因此，拉曼和他的学生们并没有前往黑暗沼泽，而是找了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停留下来，将自己隐藏在普通人当中。

　　拉曼曾经有一个女儿，同时也是他最喜爱的学生，他给她起了一个美丽的名字——艾薇拉，这是一种花朵的名字，代表着给你我一生全部的爱。

　　艾薇拉是个聪慧美丽的小姑娘，天赋卓绝的同时，对魔法也十分感兴趣。

　　但因为她太过专注魔法，反而对其他事情显得十分天真，再加上拉曼对她的偏爱，致使艾薇拉对普通人的警惕心并不足够强。

　　拉曼发现了，却没有太过在意。他们已经在这里隐匿了将近十年，一直没有被发现。天天紧绷着神经的日子谁也受不了，拉曼自己也放松了警惕心。

　　但问题就出在这里了。

　　他心爱的女儿是个天真美貌的女孩儿，自然就不乏追求者。其中名叫埃布尔的那个格外出彩，品貌都称得上是优秀，又显得十分痴情。

　　艾薇拉自然免不了被打动。她当然没有愚蠢地告诉男孩儿自己的身份，反而时时注意小心谨慎，因为她并不只自己一人，她的背后还有她的父亲与同学。

　　可在他们相恋的第五个月份里，男孩儿突发恶疾。他迅速地消瘦了下去，眼看着就要离开这个世界。

　　那不是普通的医药能治好的疾病，但神术与魔法可以。

　　可旧河镇面临着和枫林镇一样的难题：

　　由于太过偏远，这里的教士能力并不强大，他们无法治好埃布尔的疾病。

　　但艾薇拉可以。

　　艾薇拉煎熬难耐，她知晓自己可以救治她的恋人，却不敢在外面使用魔法，只能看着自己深爱的人一日比一日更靠近死亡。她害怕万一暴露，自己会连累到其他人。

　　没有人不为这对年轻的情侣叹息的，可没有人知道真正煎熬着艾薇拉的是什么。

　　她日日去陪伴自己的恋人，却只能见他一点一点消瘦下去，曾经宽厚的胸膛上渐渐肋骨分明，饱满的双颊变得像被挖去一勺的黄油。力气与生命从那个年轻的躯体里流逝，只剩下一日比一日漫长的昏迷。

　　在最后的那一日，埃布尔奇迹般的恢复了精神。他对她说，你要找个比我更爱你的人。否则，请别忘记我。

　　拉曼的小女儿崩溃了。

　　在这短暂的清醒过后，埃布尔就再次陷入了昏迷。

　　无论在魔法还是在药剂上都可称优秀的艾薇拉知道，这只会是他最后一次清醒了。

　　艾薇拉用了魔法。

　　埃布尔奇迹般的开始好转，艾薇拉还是有数的，她没有令埃布尔直接恢复健康，而是一点一点减轻他的病症。没有人会知道她做了什么，所有人都只以为这是埃布尔的意志力，又或者是萨诺的恩赐。

　　但在埃布尔病好后的第一个周末，教会的骑士同时闯进了他的家中与拉曼的药剂店。艾薇拉那时正在埃布尔家中，拉曼只能带着自己身边的学徒逃走。他的小女儿，被绑上了火刑柱。

　　谁与艾薇拉日日相处？谁会发现艾薇拉谨慎的手段？谁会是那个，恩将仇报的告密者？！

　　拉曼从此，恨上了所有的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