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苑近清秋》鹿屿阡陌

10、十 喜欢

　　我喜欢云清吗？

　　男女之情的喜欢。

　　我皱着眉头想了半晌。

　　可云清那样好，他满腹经纶博闻广识，才学可比满天星斗，却又淡泊明志不争不抢，从不与日月争辉。他又生的好看，清秀俊朗，温润如玉，星河万顷都被揉碎在他的眸中，璀璨生光，烨然若神人。

　　这样的人啊，似乎你对他动一点点歪心思，都是亵渎。

　　所以，我……哪儿敢觊觎呢。

　　况且，他是老师，我为学生，我若喜欢他，岂不是违背伦常大逆不道么。

　　我不敢喜欢他啊。

　　于是沉默半晌，我才轻声回她：“不敢觊觎。”

　　顾思乐撇撇嘴：“人家都敢觊觎，偏你不敢。”

　　是啊，偏我不敢。

　　“但是我是喜欢竹衣的。”她扬了扬声，语气坚定。

　　我多喜欢顾思乐啊。她总是这样，喜怒形于色，敢爱敢恨，天真单纯而潇洒不羁。

　　“为什么啊？”

　　顾思乐并不是个肤浅的姑娘，总不能单单因为竹衣长得美便喜欢他。

　　她微微蹙眉，踌躇回道：“他好像救过我。”

　　“好像？”

　　“有一回夜里，我避开了侍卫溜出去玩。却遇见了坏人，被堵在角落的巷子里，坏人想要劫我财，可叹我长得太好看了，他们又想劫我色。而那时天又黑，巷子周围人又少。我自然一筹莫展。

　　“然后突然有脚步声传来，浩浩荡荡的，好几个人，其中好像还有官府里的人，因为我听见有小厮在称他为‘大人’。

　　“那两个坏人一听，慌了神，抢了我的荷包便溜之大吉了。破财消灾，我倒不怎么害怕，只是好奇那些无意间路过却救了我的人是谁，我便转了身望向巷口。

　　“可是没有一群人。

　　“只有一个颀长的身影。

　　“那人一袭红衣，脸上带着银色的面具，总之……美丽妖冶又很怪异。有那么一瞬间，我都怀疑他是不是夜里出来晃荡的妖精。

　　“小妖精漠然地路过我，目不斜视。我也并不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我逆着他跑出巷口，四处张望，可是我的救命恩人们早已不见了。

　　“后来我被二哥哥找到并拎回了家。怕他担心，我也并未把这事告诉他，于是这件事只可作罢。

　　“直到半月前无意间去了梨园，我又遇见小妖精了，原来他是头牌花旦竹衣啊，而且，我发现呀——他会口技。

　　“他会口技。

　　“我见他表演，活灵活现，似乎世间万物都在他那薄薄一尺幕之后，仿佛他可以创出一个光怪陆离的小世界，那个世界只有他，我在城墙外，心之所向。

　　“于是我便有理由怀疑那天的一群人不过是他一个人。

　　“总之，后来乱七八糟的许多事，我便喜欢他了。”

　　我好奇地追问道：“啊……到底那是不是他啊？”

　　“不知道，明日我问问去。”顿了顿，她又踌躇满志道：“今晚战斗的号角吹响了，明日我便要出征了！”

　　她微扬着头，自信又雀跃，浑身似乎都生着光。

　　我自然是盼着她好的，我比祝许妍早日康复还要真情实感地祝愿：“那，愿凯旋！”

　　“好！我一定！”她信誓旦旦地握拳。

　　今天经历的事太过精彩，但是太过兴奋的后果便是难掩的疲惫，于是回府，我沐浴后便爬上床去睡了。

　　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努力想了想终究还是想不出来，于是用“我能有什么重要的事呢”安慰完自己后，我便毫无顾虑倒头睡了。

　　第二日，醒来后，睁眼的那一刹那，我才突然福至心灵想起来我忘了什么重要的事。

　　我的昨日的课业忘记写了！

　　于是，清晨，小书房。

　　“昨日的抄书为何未完成？”头顶传来的是云清的声音，就连责问都是那样一贯温和。

　　我低着头，羞愧的就差没用脚在地上画圈圈了，我小声说道：“我忘记了。”

　　耳边传来几声轻笑：许妍在幸灾乐祸呢。

　　我仍不忘记稍稍偏头气势汹汹瞪她一眼，然后继续垂头丧气不敢抬头看云清。

　　云清轻轻叹一口气。

　　我咬紧下唇更不敢抬头了，我是不是让他失望了啊，好紧张好紧张好紧张……

　　蓦地，下颚传来一阵冰凉——他伸手抬起了我的下巴。

　　大脑一片空白。

　　抬眼，目光所及是他满眼繁星，笑容无奈：“怕我做甚？”

　　伶牙俐齿的我控制不住的结巴起来：“没……没有啊。”

　　我扬起一个大大的假笑。

　　耳畔突然响起顾思乐昨日的话。

　　“你喜不喜欢云清？”

　　“你喜不喜欢云清？”

　　“你喜不喜欢云清？”

　　一句一句开始循环。

　　我快要哭了，他再不放手我真的要哭了。也说不上缘由，我就是想哭，忍不住。

　　还好云清及时收起了抬起我下巴的手，他转身回了讲桌，然后打开课本，声音清清淡淡。

　　“好了，坐下吧，结课后我会看着你将课业补完——嗯，我们开始讲课……”

　　似乎是眼花，我瞧见他嘴角微微牵起，像是漫漫长夜，抬眼望见两三星子零落，闪烁不息。

　　我喜不喜欢云清。

　　我……才没有喜欢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