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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诬陷D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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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间才蒸好的糖包,因着夫莲马不停蹄的赶来,拿出来的时候还有些热乎气,此时吃最好了,蒸化的红糖与白面的绵密完美的融合在一起,该是种多么完美的享受。
然而此时它们却被一脚踢翻,咕噜咕噜的滚到了地上,粘上了灰尘。
夫莲知道这人是谁了。
丁一曾说过的那个屠户。
只不过按照丁一说的,他合该没这么早回来的啊。
夫莲暗暗思索着,这情况不太好办。
原本她想的是自己离开之后再回来道谢,没想到他提前回来了,自己头上这顶“偷奸耍滑”的帽子算是扣严实了。
终究是人算不如天算。
正当夫莲思考接下来应当怎么办的时候,丁一却一转眼看到了李三正看着夫莲在阴恻恻的笑。
思前想后一串接起来,大体也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丁一暗地里呸了一口。
就知道这老东西贼心不死,天天的不搞出点什么事情浑身不舒服,也不知道人家哪里得罪他了。
前前后后自己来这里也有半年的时间了,若不是被他无缘无故坑过,他现在都不一定会知道这人的恶性。
就是这张屠户脾气不仅爆,性子还是出了名的直,虽然心地不坏,但说白了就是傻,被李三这等烂人当了刀使,自己还不知道呢。
这事他自己真搞不定,还是得请个人来解决。
于是他趁人不注意,主要是趁李三不注意,撇下摊子偷偷朝南边小跑了出去。
屠户瞪着眼睛往前走了两步,踩扁了一个糖包,里面的红糖馅喷了出来,溅了一地,有点像稀释过后的血。
他大声质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哪里出了你这么个无耻之徒!趁俺不在占俺的摊子,当俺好欺负是不是!”
夫莲退了一步,也顾不上心疼了,她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人畜无害一些,不去激怒他。
许是这屠户长的太凶,身材太过强悍,夫莲有一种他看起来下一秒就会冲过来拎起她暴揍一顿的感觉。
身材差别太大,还是保命要紧。
“在下夫连,并不是有意要占您的摊位,您听我说...”夫莲语气柔和,眼神真诚,时刻盯着屠户的一举一动。
此时几人周边已经围了浅浅一圈的人,连周边几个小贩也不做生意了,探头探脑的,脸上带着好奇和八卦。
“小兄弟,”李三出声打断夫莲,眉毛都压了下来,眉头却蹙着,笑的十分怪异,有点皮笑肉不笑的感觉,他对夫莲道:
“你这事做的可不地道啊,人证物证都在了,就别狡辩了,那句话怎么说的,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嘛。”
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
夫莲正解释呢,乍然被打断,虽然心情算不上美好但也根本不搭理他,什么人证物证的,她还记得上次这人非要让她把荷包翻出来的事呢,没准就是个红眼病,见不得别人好。
没得到夫莲一个眼神的李三眼里闪过一丝嫉恨,很快又被他隐了去,只嘴上挂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
夫莲想着,她现在是有理说不清。
'我初进城里,找不到摊位,原本是想要等你回来后道歉的,并且会付给你一定的银钱。'
这话说出去有人信吗?
连她自己都不信。
别人只会说:看这人别抓到了就巧言令色,事后想要弥补呢,真是不要脸。
再加上方才李三的言辞,所以她现在没办法说话,一说话势必站不住脚跟,只能认真贯彻沉默是金。
屠户见夫莲一个劲的不说话,也急了,顿时一嗓门喊道:“你不用狡辩,李三都托人告诉我了,明明就是你知道此处有主,还要强占!”
底气十足,一副我有证据的样子,还征求同意的看向李三。
李三的脸都绿了。
他没想到这屠户竟这么愣!
这才几句话,就把自己给供出去了,当初说好的不提自己呢?
简直是猪脑子!
夫莲一听,哪还有不明白的理。
倒是多亏了这“真性情”的屠户了,否则她还一直被蒙在鼓里。
她转过头看了一眼那李三,眸底已经结了一层密密的寒冰。
她跟这人无冤无仇的,虽然想不通他为何要害自己,但是人家都欺负到头顶上来了,还能当做无事发生吗。
李三此时也不装好心了,所幸破罐子破摔,轻蔑的扫了她一眼,露出了真面目:
“看我干什么,是我说的又如何,我说错了吗?你这等人,如此偷奸耍滑,如何能在城里摆摊,简直是丢了我们青城的脸面!”
这句话像是在平静的湖面扔进了一枚石子,足以荡起涟漪,围观的人顿时密密交谈起来,更有甚者伸出了手对着夫莲指指点点。
完全忘却了平日这李三是个什么样的人,只顾着自己站在道德制高点谴责别人了。
夫莲低下头,没人看得见她脸上的表情,再抬起时面上竟带了几分凄楚,眼眶也有些发红了。
“大哥,实不相瞒,小女子夫莲,家住小河县,父母皆已殁了,只剩一弟一妹相依为命,有人便看我们姐弟三人无依无靠,竟然强行逼婚,幸亏有贵人相助.....”
话未说完,屠户大惊道:“你是女子?!”
完了又道:“逼婚?!”
这怎的跟话本子上一模一样。
周遭的人也发出一阵唏嘘,没想到这个少年郎竟是个女儿身,再想到她方才所说的遭遇,更是让人心生怜惜,这姑娘看起来也就十四五,没了爹娘,还要拉扯弟妹。
衣食住行从哪里来?
其中的辛苦肯定不为人知。
这法子实属下策。
夫莲在心里有些唾弃自己,她是在利用自己的身份,博得同情。
而她的内心实际上与此截然相反,她从来没有把自己摆在弱者的位置上。
李三冷笑一声,上下打量着夫莲,还在煽风点火:“女人家就更不该出来丢人现眼了,这成何体统,还是回家去带你的孩子吧!”
没想到看走了眼,居然是个小娘皮。
想了想那日她得到的那个荷包,里面怎么也得有个一两银吧。
凭什么?
她凭什么得到这些??
李三是嫉妒又愤恨,他从小长于市井之中,年岁尚小之时就知道怎么抢别人怀里的好东西,将其占为己有。
他享受这种感觉,并为自己的手段感到自豪,为那些被自己玩弄于鼓掌之中的人抱着嘲笑的心态,生来便有黑暗的情绪慢慢生根发芽,最终长成参天大树。
女人出来是丢人现眼?
夫莲还真没想到这人能在这么多人面前说这种话,大兴国虽然也是皇权至上,但是民风开放许多,没有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那一说法,就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也是可以在街上溜达的,不用带帷帽。
而且还有一点,男女之间可以和离,也没有什么七出之条,除了自己不愿反抗,或者因为环境问题从未觉醒的。
像是那个在河边洗衣服的秀丽的小妇,叫云娇的姑娘,一辈子就这么毁了,何其可悲。
总之这跟夫莲所知道的某些朝代比起来,可以说十分人性化了。
那么李三敢当着这么多人,这么多女人的面,说出如此损人尊严的话,除了她,肯定是有人不依的。
夫莲看到内层离的近的几个妇人眉头已经皱了起来,她决定再加一把火。
“你胆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再说一遍吗?”
李三没有回答,过来几秒钟,他张嘴慢慢的说了一句话,准确来说是被拆分开的四个字,阴恻恻的。
“无、知、蠢、妇。”
“你想说什么,我是蠢妇?”夫莲伸出手指了指自己,笑了一声:“我还是什么?我是女子。我问你,我若是蠢妇——你的意思是全天下的女子都是蠢妇吗?”
“在场的所有女子都是蠢妇吗?!”
“生你养你的娘也是蠢妇吗?!”
这一连三句下来,在场之人无一人不神魂震荡,无一人不是咬紧了牙,愤愤看着那个八字眉毛,神色发黑的矮男人。
李三面上沁出了冷汗,夫莲说的这些话,字字都是把他往绝路上逼,字字都是把他压在刀子上磨。
竟然中了她的计。
屠户站在原地摸了摸头,被“伤害”的不是他吗,这俩人怎么吵起来了。
“那蠢妇的儿子是什么?就是你这样的蠢夫。”夫莲摇了摇头,声音变得平缓安静,“真不知道生你的娘听到自己儿子说自己是蠢妇是什么感受,会不会后悔生了你这么个人渣。”
李三面带狰狞,攥紧了双拳,死死看着夫莲。
突然旁观的人群中不知道哪飞来了一个鸡蛋,正正砸到了李三的脑门上。
他抹了一把脸,黄色的蛋液顺着他的坑坑洼洼的脸流下来,沾到了领子上。
生鸡蛋的腥臭味使他欲呕,他抬起因为愤怒变得凸起的眼睛,围着人群绕了一圈,也没找到鸡蛋是谁扔的,反而看到好几个嘲笑的目光,这使他更加怒火中烧。
左侧的人群中间,一个小眼睛的丫鬟轻声惊呼了一声,对旁边一个眉清目秀,瞳仁十分灵动的另一个丫鬟说:
“红玉,你做什么?这鸡蛋可是算在帐上的,回去查账被发现了没你好果子吃!”
叫红玉的丫鬟摸着篮子里的鸡蛋,眨了眨眼:“无事,让管家从我月钱上扣便是。”话罢又踮脚看向中间正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的夫莲,睁大了眼睛赞叹道:“她说的简直太好了,你不觉得她说的很对吗??”
小眼睛丫鬟皱眉,怕她又捡了鸡蛋扔出去,回府是要挨骂的,她将盛着鸡蛋的篮子揽过来,才不赞同的回道:
“你别听那人瞎说,想东想西的。咱们就是个丫鬟,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其他的事啊,不能想,也不配想。”
她与红玉,皆是被卖进府的,是卖了死契的,这一辈子都是人家的丫鬟,给人家当牛做马,要怪只能怪她们的命不好。
可红玉偏偏不信命 ,天天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可不管她信不信,只希望下辈子自己能投个好胎罢。
好歹红玉被四爷看上了,最不济还能当个通房,若是伺候好了,还能捞个妾侍当当,再生个一儿半女,下辈子就无忧了。
可是红玉居然说不想,她知道有多少丫鬟盯着吗,她居然不想,还说什么才不要给人当妾,才不要嫁人。
哎,小眼睛丫鬟看向红玉,红玉左耳进右耳出,没再答话,只眼神亮亮的看着中间那看起来虽然纤然瘦弱,但给人感觉气势泼天的女子。
正待乘胜追击,人群外头一道散漫的声音响了起来。
——“是谁敢在小爷的地盘上惹事?”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听这声音,夫莲脑中出现一个不合时宜的念头:
不会是□□吧。
收保护费的那种。
古代的□□?
这人说话说到爷的时候声音上挑着,像是滑了个长长的钩子。
人群慢慢分开了一条道路,那头走进来一个年轻公子,穿着墨色的缎袍,腰系玉带,手持一把白玉骨水墨折扇,以白玉冠束发,此时他缓缓踱步过来,精致的下巴倨傲的抬着,看向众人的目光好像是在看地里烂掉的大白菜。
这不知道哪来的贵公子绕到了屠户面前,抱起双臂面色不善道:“是你?”
未等屠户回答紧接着又转头扫视李三,看了一眼后桃花眼中的鄙夷和嫌弃都快溢出来了。
“还是你?”
李三看他的眼神像是看见了怪物,瑟缩了身子没说话。
虽然这贵公子身材没有李三强壮,但是那气势却是半点不输人,生生把李三给看的低了头。
李三嗫嚅着,好一会才蹦出几个字:“顾,顾公子。”
夫莲看这人倒像个孔雀公子,招摇过市的。说来奇怪,打刚才他一出现,场面顿时就安静下来了,没一个人说话,跟摁了暂停键似的。
“顾公子”没理他,眼神悠悠的转了一圈,从身后近处夫莲的头顶上空两掌处略过,又转了回来。
过了两秒,他又转过了身子,合了眼皮把目光往下低了看,才看见夫莲,他恰时的露出了一个诧异的眼神:
这里怎么还有个人?
他没有厚此薄彼,微弯了下腰与夫莲持平,保持一定距离,好看的桃花眼注视着她道:
“还是——”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