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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两声枪响(4) ...


  •   安妮又休息了一段时间。
      她身上伤势好的差不多,跑到了兰登长官的府邸做了骑士登记。
      表明自己是有身份有地位的合法骑士。
      这个目前还看不出来什么效果,她还需要人雇佣,给她发工资和提成。

      职员坐在柜台后面,推推眼镜,让她填一张表,然后盯着上面的年龄不断询问:“15?你确定是15?”
      安妮点头,有点好奇:“是,有什么问题吗?”
      职员:“嗯……没什么大问题。”
      职员微笑,但是那股笑意里总是有一股隐秘。

      这张表交上去以后,更高职位的内务官过来找她,大体说了一下戴维骑士死亡,她必须承担的一些责任,比如强制性为兰登长官效力半年到一年,这段期间内食宿,工资还有其他一些补贴都会照发。

      安妮和内务官说话的时候。

      碧姬走了进来,她披着一件云霞般美丽的披肩,上面的橙色,黄色绣线像是流水一样闪光,她端着两杯咖啡送到了桌子上,内务官很是惊奇的站起来,连声说不敢,又问:“碧姬小姐您怎么过来了?”
      安妮接过咖啡说了一声谢谢。

      碧姬简单说道:“过来看看。”

      安妮和她对视了一眼,很浅的一眼,碧姬什么话也没有说,但是她眼睛里面有很多情绪,然后那双眼睛像是被一块忧郁的乌云压住,碧姬说了道别,然后转身离开。

      安妮离开了府邸,派翠克就站在自行车旁边等她,他一只脚撑着地面,另一只脚踩在踏板上,见安妮出来,他按了一下车铃,有两三个路人抬眼看他们,安妮跑上后座,派翠克关切地问:“都发生了什么?”
      安妮说:“一切都好。”

      …

      安妮获得了一身盔甲,一把长.枪,还有一一匹马,这些都是办公用品,遗失或者重大损伤要向上汇报,她还有一份工资,以及本季度内红墙二十三区的犯罪率下降,她还能领到一份奖金。
      这挺不错的。
      兰登长官麾下的骑士大概有二十个,其中五个是他从家族内带出来的,这五个中有二个人组成了狩猎队,带着其他普通士兵兰登长官收割红墙近领的战利品,剩下的三个负责管辖他们这十五个人,维持红墙内的秩序。

      这些新同事挺冷淡的。
      大概注射的基因试剂都是北边的长毛抗寒动物,一个个都不怎么爱说话。
      他们没有询问安妮是怎么来的,毕竟红墙晚报上写的清清楚楚。只是到了时间,就吩咐安妮让她穿上盔甲,然后开始巡逻。

      到了晚上,大概是夜视能力的关系,瞳孔一圈的虹膜像是亮银色,在夜里发光,这点异常有点“非人”感,晚上在红墙边上巡逻的时候,尤其到了关卡,很少有人愿意抬头看他们。

      大概是觉得这种眼睛和那种冷淡的表情很有距离感吧。

      到了四五月的时候,红墙二十三区开始不断死人,患者先是打喷嚏,然后喉咙发痒,脸部皮肤还是出现红疹子,接着蔓延全身,接着手脚抽搐,晚上控制不住的反弓起身躯,角弓反张,然后像是攀爬的蜘蛛一样手脚并用在地上行走,最后死亡。

      一开始大家以为这是一种流行病,白墙十一区世界隔断了对这边的联系,红墙二十二,二十四也是这样,但是尽管没有人口流动,旁边两个区域也开始出现患者,并且随着五月份的到来,大批量人员死亡。

      这个东西不是人传人的传染病,又有人质疑是不是昆虫,或者动物传染,但是也不是。

      “那么花粉呢。”
      有人提出这个想法。

      每年五月份都是一个死亡期……这个时候的绝大部分植物都会开花,为后来的结果做准备,换句话说就是繁衍什么的,而且因为严酷的生存环境,这些植物也发生了变化……它们能够在短时间内分泌出毒素,甚至会传递一种信号,招来一些虫子之类的东西。

      红墙二十三区这边气候寒冷,没有那么多植物和虫子,但是低纬度的红墙八区到十四区,每年都要加注防御工事,抵抗虫潮。

      骑士中嗅觉最好的不是犬科动物——不是安妮,而是一个叫卡拉多克的骑士,他注射了山猪的基因试剂,据说嗅觉细胞比犬类高出好几倍。

      卡拉多克骑士也拿不定,他说今年的空气和往年的差不多……到处都是花香,工厂的煤烟或者尸体的腐臭。
      于是骑士中又分出七个人,和卡拉多克骑士一起准备好行李。
      朝红墙外进发。
      红墙外的荒野没有笔直的公路,也没有铁路火车什么的。
      一方面植物生长的太快把铁路淹没了。
      另一方面有些植物会悄悄扭断铁路的钢体,表面上看起来好好地,但实际全部碎掉,还有的植物根系茂盛,不自觉在铁路下面挖了一个大坑
      ……最开始有人想要建一条从红墙通向远方净庭或者圣光教的路,但是因为代价太大,还是放弃了这个决定。

      他们一行人出了红墙,卡拉多克骑士逐渐闻到了一股味道,他们顺着这个味道翻山越岭,然后发现在红墙二十三区上风向的一个朝阳山坡上,长满了大片大片的新生花朵,它们可能是鸟粪来的种子,也可能是被商人带来的,这些花朵开着清新蓝色的花瓣,然后散发一阵阵异香。

      在这些花朵的繁衍栖息地,那些啃噬根茎和叶片的虫子都消失不见踪迹,下风向几百米甚至都看不见其他植物的影子。

      有人提出要烧掉,但是还有人认为这些蓝色花瓣可以萃取出一些蓝色染料,这很珍贵。

      讨论了一天没有答案,于是他们决定在另一边背坡扎帐篷休息,深夜的时候安妮清醒了过来,她闻到空气里面浓烈到近乎窒息的花香气,她走出帐篷,发现也不过几个小时,这些生活在另一面山坡的蓝色花朵,长满背坡这边,占据了他们的露营地。

      她喊了其他几个人的名字,包括守夜人在内的骑士都昏睡过去了,这些蓝色花瓣就像是精明的捕猎者一样,潜伏到深夜,把根系扎到这里,然后用香气做了陷阱。

      安妮把骑士们扛到外面,又清理了一块隔离带,然后朝花海里丢了一些白磷手.榴.弹,花海开始燃烧,一朵朵娇柔的蓝色花瓣被火焰啃噬,寂静的大火在这里蔓延。

      每一个骑士出发前都会带着一个医疗箱,里面有抗辐射药,抗菌药,止疼药,止吐药,解毒剂,还有一个非常便携的注射器。

      大概五到六分钟,这些骑士从昏迷中醒了过来。

      他们沉默无言的看着这场大火。

      …

      不得不说安妮救了他们,谁也没想到这种带着毒性的蓝色花朵会在短短几个小时内催化出睡眠香气,还分外有耐心,有策略的伏击了他们。

      回去的路上大家热情了很多,但是也没有多么热闹,毕竟包括安妮在内的骑士都是北地抗寒的长毛动物,不爱说话,常常眼神暗示或者手势行动。

      不过有人承诺愿意教安妮一些格斗技巧。

      离红墙还有一段距离,天色晚的看不清手指头,很少有人愿意在这种黑暗中漫长行军,他们找到一个资源点,稍作休息。
      这里也可以称为一个交易市场,很多天南海北的商人都会在这里碰头。

      资源点外有一圈围墙。
      墙壁上挂着一些野兽的头颅,还有违反规则而被绞死在上面的商人的尸体,风干,发臭,像是一截烤碳吊在上面。

      大门缓缓打开。
      里面隐约传来欢闹的人气,但随着骑士们再度走进,有很嘈杂的声音说:骑士来了。

      骑士们的马,这些奇蹄目的动物为了适应残酷的荒野,也变得凶狠而有威慑力,气息从它们的鼻腔里喷出,像是火山口喷出的硫磺。

      它们扬蹄,一踏一踏地进了资源点,鬃毛晃动。

      骑士穿着一身封闭严实的盔甲,沉默无声的坐在上面,像是一块黑色的坚硬的岩石,找不到任何弱点,就连面孔也隐藏在头盔后面,右侧带着长.枪,尖头朝上闪光,刺穿过不少人或者怪物的尸体。

      这些武器并不可怕,毕竟哪个在荒野行商的车队手里没有几十条枪。
      但是随着骑士们进入。
      那些沉默,威严,冰冷的荒野气息随之涌入了资源点。

      有人说,看,这就是骑士。

      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传言,比如活不久没有老婆穷的要死但是很凶之类的话,都被安妮当做耳旁风漏过去了。

      她看见了派翠克。

      派翠克跟着行荒车队在一起,他们围在篝火旁边,说说笑笑。

      附近有一支奴隶商队,上面有很多铁笼,装着人还有动物。
      这个商人带着一个杂技团,很多舞者挂着闪亮亮的碎片,围着篝火跳舞,那些碎片反射着红光,像是飞溅的火星,围着舞者打转,他们不时弯腰靠进行荒商队,把商队中的人一起带进舞圈。

      派翠克似乎察觉到了她的视线,然后准确的从一群盔甲中看见了安妮,他们没有打招呼,但是很心有灵犀的眨了眨眼。

      内森看见派翠克摇头,然后顺着他的视线看见了刚刚走进资源点的骑士队,他想到安妮也成了一个骑士,于是问派翠克安妮在不在里面,派翠克很神秘的笑笑,没有说话。
      旁边有人靠过来,询问他们在说什么,于是内森说起了安妮,橡树酒馆不少人都知道他们的关系,没什么好隐瞒的。
      那个人眨眨眼,很有深意的说:“哦……安妮啊。”
      他说:“我们来算一道数学题,当安妮在红墙的时候,派翠克会在哪儿,当安妮在荒野的时候,派翠克会在哪儿。”
      队里的一个人拿着把琴,他说:“我知道。”
      然后唱了起来。

      “当安妮在红墙的时候,派翠克在红墙,他围着红墙打转,永远离不开安妮。”
      “当安妮在荒野,派翠克在荒野,他在荒野中前进,心却飞向了安妮。”

      “……”

      这边的热闹传到了骑士队。
      有人回头看他们。
      “他们在热闹什么?”
      “在唱歌。”
      “流浪者歌谣吗?是什么?”
      “好像是《安妮在红墙》。”

      没有人发现。
      头盔下的安妮红了脸颊。

      …

      初秋的时候安妮来到了翡翠山庄园。
      她和艾玛说了一会儿话,这个曾经看起来很奇怪的贵族姑娘帮了她很多——很多很多,安妮甚至在想,假如没有这个人,那么事情会不会真的像《星沙大陆》上说的那样。
      分别的时候艾玛说她大姐香农的婚事还在商议,都商议了好多年了。

      安妮一边听着一边下楼梯,然后看见了从一楼一个房间里走出来的梅丽·达雷尔,她正在和身后的克雷福德夫妇说着什么,暗金色的眼睛很配她盘起的长发。
      梅丽若有察觉,抬头向上看。
      隔着雕花的楼梯扶手。
      两人对视了一眼。

      橡树酒馆。
      安妮坐在床上,床头有一扇小窗,干净透彻的阳光飞了进来。
      安妮说她最近看见了梅丽夫人。
      “她是谁?”
      派翠克问道。
      “她是……不死风修道院的使女,也是……帮我跑出来的人。”
      “她……”
      还有更深的关系。
      但是这让安妮无法开口,或许梅丽憎恶甚至怨恨这一层关系。

      派翠克发现了安妮的质疑,他抱住她,亲亲额头:“没关系,不需要全说出来。”
      安妮朝他微笑,说谢谢。
      不是所有难以启齿的秘密都要说明。

      但是还有一件事。
      “八月九日的时候圣光教来到了兰登长官的府邸。”
      安妮轻声说:“一位牧师问我,骑士,你的头发天生就是白色的吗?”

      那是在议事厅里面,兰登长官很看重圣光教的牧师,于是坐在另一边作陪,他听见这个话题之后似乎很好奇,也很有兴味的继续听下去。

      但是在那一刹。
      安妮很好的控制了自己要僵硬的身体,她先是微微疑惑,然后又说:“年幼的时候是白色,将要长大的时候被特蕾莎夫人用药水染成了白色,后来注射了北极狼的基因试剂,不用染发也是白色。”
      牧师问为什么。
      “大概是因为它开始变得金黄……我是说浅金色,虽然也很美丽,但是特蕾莎夫人说白色更圣洁。”
      “这或许和我的父母有关,他们就是高纬度浅金色发系蓝色眼睛的人种,我逐渐长大,发色加深……也逐渐向父母靠近。”

      这件事情非常不详。
      意味着圣光教一直没有放弃寻找β-115。
      派翠克和安妮的接触面还是太低了,他们并不知道欧米伽意味着什么,但是他们敏锐的嗅觉还是察觉到了这件事带来的危险。

      必须要改变。

      安妮坐在床上给派翠克读剧本,完完全全的,一字不漏的读完了这个剧本的第一个副本,黄金潮,派翠克听着,然后亲了亲安妮的额头:“那不是我,我不会恨你。”
      “我也是。”

      派翠克想了想,他告诉安妮虽然这个剧本很奇妙,但是它也是一个奇妙的预言,里面的主角安妮进了剑花十字团以后显然过的很不错,成了团长,还前往北地冰原的弗图山峰觐见教宗。
      或许可以照着这个路走。
      安妮说:“可是你恨它。”
      派翠克:“可是我不恨你,也永远不会恨你。”

      安妮:“好吧——既然决定按照剧本走,那么下一步就是去梅丽那里了。”
      派翠克沉默:“成为达雷尔家的代行骑士?”
      安妮:“是的?有什么问题吗?”
      派翠克:“梅丽·达雷尔要求一个骑士,但是这个骑士没必要一定是你,我也可以——听着,你的身体对基因试剂反应不.良,你不能经常打斗,反噬后果会非常严重。”
      “苦参酒馆已经快建成了情报站,我会要求珈克再给我一支试剂——”

      安妮:“不可以。”
      派翠克:“为什么?”
      安妮:“基因试剂不是个好东西,它很坏,很多骑士活不到中年,而且它让人失去了同理心和感情,变得没有理智。”
      派翠克:“不会有什么问题……”
      他话没说完就被安妮打断:“不一样。”
      她咬住下唇:“我不允许。”
      她坐正身体,很乖巧安静的看着派翠克:“如果你要杀什么人,那就让我来,我们中间总得有人保持理智……我希望那个人是你。”

      派翠克没有说话。
      他深吸一口气。
      “我害怕,安妮。”
      “保持理智的是我,留到最后的是我,永远清醒的是我……那么安妮,最后一直痛苦的,是不是也是我。”
      他握住安妮的手放在心脏那里。
      “它在跳,感受到了吗,它一直在担心你他.妈.的死在哪个地方,又或者……你忘记我了,你不爱我了,它一直在恐惧。”
      他把那只手慢慢上移,放在自己的面孔上:“你要怜悯我,要可怜我,要永远记得我。你要拯救我,不能让我一直痛苦。”

      他的眼里出现很小的水光,他有意朝安妮摇尾求怜——他要让安妮自责,要让安妮记得他,深深地记得他。

      安妮轻轻触碰他的眼睑。
      “……我也是,派翠克,我爱你,我也在恐惧。”
      她越发靠近他的脸庞,几乎能感受到对方呼出的热气:“我害怕你消失,然后这个世界只剩下我一个人,我不害怕死亡,我害怕你消失。”
      “所以……”
      “要死亡的话,我一定要先于你。”
      “原谅我。”
      “我很自私。”

      派翠克沉默。
      他脸上出现克制的怒气,他侧过脸,不让安妮发现自己在生气,他努力站起身,但是深吸一口气,恐惧还是击溃了他,他很难过——对未知和弱小的难过,于是他摔门走出去,没有走远,就靠在墙壁边上,他想安妮得追他出来,然后说她错了,她很自私,那样派翠克才会原谅她。

      他听见很小的脚步声,站在门边上。
      那边的安妮小声说:“你离开了吗?”
      “周围都是你的气息……我分辨不出来,但是我觉得你一直在,你就在我身边。”
      “我想抱抱你。”
      她声调带着鼻音。
      “派翠克?”

      于是派翠克的坚持再次被击溃,他这身推开门,走了进去,拥抱了安妮。

      …

      第二天达雷尔家的马车停在橡树酒馆前。
      安妮站在门口和众人道别,安东尼,内森,甚至迈克尔都走出来和她说再见,但是没有派翠克,安东尼摊手说:“他不肯出来。”

      安妮勾着手指,她低下头,然后努力微笑:“好的,那我……先离开了。”
      她坐上马车,趴在玻璃上,隔着那层冰冷的窗户往后看,她渴望看见派翠克的身影,但是什么都没有……她坐回到位置上,看着放在膝盖上的双手,她想她是带着忧郁离开的。

      即将前往白墙十一区关卡的时候,车夫传来的声音惊醒了安妮,他说后面有一个黑色的骑士在追赶他们,不知道什么身份。

      安妮朝后看,那个骑士骑着一匹马,铠甲是黑色的,他掀开头盔,黑色的短发在空中飞舞,那双眼睛紧紧盯着她,在车夫的惊慌声中扬鞭追了上来。
      派翠克来到窗边。
      敲敲玻璃。
      摊开手心给安妮看,那是一只基因试剂的针管,现在里面空了。就在今天早上,他注射了这个东西。

      “安妮。”
      “我也很自私。”
      “我不要你杀人,谁要杀你,我就去杀谁。”
      他弯下腰。
      “你不会死。”

      …

      他们一行人通过了白墙的关卡,白墙之所以是白墙,除了城墙之外,还因为这里大片的土地都是干净的,未收到污染的,这里的居民都有健全的肢体,不会多一个少一个,也不会受到其他人的嘲笑。

      这里看起来青山绿水,到处鸟语花香。

      远处的火车呜呜叫,带着一车车的向远方驶去,这里有火车,也有铁轨,有电车,路面上的小轿车比其他地方都要多,到处是穿着时尚美丽的可人,手挽着手在商店里闲逛。

      富裕,丰足,且安稳。

      他们一起来了达雷尔家族的城堡,这里坐落在一片绿荫地里,奢华,豪阔,每一平嫩绿的草地都是用金子堆起来的。

      梅丽·达雷尔从城堡里出来,她先是看了安妮,然后又看了派翠克。
      她棕色的眼睛眨了眨,接着问她:“这就是那个给你承诺的男人吗?”

      …

      梅丽给两人安排了房间,但是派翠克谢绝了,他还要赶回苦参酒馆处理事情,两人就此分别。

      安妮站在窗口久久看着他离开的身影,为此梅丽说她儿女情长,安妮摇头:“不是这样的。”她转过头,那双通透美丽的湖蓝色眼睛看向梅丽:“你还记得以前的事情吗?每次你离开,我就站在门口,一直一直看着你。”
      她重新看向远方:“我一直没变。”

      达雷尔家族的领地在大陆东南方,那里有丘陵,森林,水域,各种植物以及动物,据说那里还藏着一处消失的人类遗址……知道这个消息的贵族都迫切地想要瓜分这个地方。

      他们先是借口德勒冯的年龄不够,需要一个主持人出面管理实务,然后又要求达雷尔家族出一个骑士,代替德勒冯履行贵族的责任——参加各处的战争或者清剿,维护鹰之巢的统治。

      达雷尔家中有骑士,也有临近的亲属。
      但是梅丽知道他们要不是贪婪的鬣狗,要不是被收买的间谍,一旦放权给他们,达雷尔家族被架空不过是转瞬之间。

      为了表明达雷尔家重获荣耀。
      梅丽率先向白墙内的贵族发出了一个邀请,邀请他们参加来年的五月节,到时候会有一场盛大的演出。
      现在距离五月还有半年多的时间,安妮必须在这段时间里面和其他骑士进行磨合。

      最开始安妮被任命成为队长的时候其他人并不同意,毕竟她看起来很小,很脆弱,很漂亮,不是那种能抗能揍的骑士。
      但是安妮用行为让他们改观了。
      战斗的时候没有人会想性别这件事,但是强大,强大,强大,是永恒的主题。
      一个想要靠近安妮的人被她背摔丢在了地上,然后反身踢飞了另一个想要靠近的人,她比了手势,于是所有人向她靠近,然后以安妮为准带头冲锋,冲垮了另一个队伍,就像是狩猎的狼群一样。
      力量和速度她都不缺……而且她还很聪明,很有大局观。

      达雷尔家原先的骑士亚赫亚,在一场战斗里面被安妮摔了三次,他浑身都是草屑,拍拍安妮的肩膀说:“你挺不错。”
      晚上的时候梅丽·达雷尔问亚赫亚:“安妮怎么样。”
      亚赫亚就实话实说,他大概三十五岁,注射了熊的基因试剂,看起来很雄壮魁梧,他发现自己说完以后梅丽陷入了沉默,亚赫亚有点不明所以,于是问:“怎么了,哪儿不对吗?”
      梅丽摇头:“……不,很好,没什么问题,只是我没想到。”
      她抽动脸颊,像是陷入什么回忆中。

      众所周知β-115是个健全的小女孩,但是和同龄人相比,她还是瘦弱很多,手腕细的像个芦柴棒,声音也很小,喊人的时候很轻,总要人耐心地低下头,寻找她的踪迹。
      那个时候所有人喊她神子,还有人认为跟她那些千奇百状的兄弟们比起来,β-115明显更像是什么圣洁生物,比如天使之类的。
      但无一例外,没有人会想到她……会成为一个带队冲锋的骑士。

      …

      梅丽·达雷尔穿着红色的纱丽,丝绸质料,合体的贴在身上,她慢慢走动,像是美丽而摇曳的花朵,窗外是是正在训练的场景,那片大草坪上有很多人在对抗,拳对拳,肉对肉的撞击。

      很多人像是蚂蚁一样渺小。

      但是梅丽轻而易举的从这些人中看见了安妮,就像是以前她总能在一群白袍的神子中抓住她一样,那白色的头发飞起,像是蝴蝶一样,她转身抬腿踢飞了一个人,然后单手撑地一跳,躲过了另一个人的偷袭,然后——那张漂亮至极的面孔被人揍了一拳,很重的一拳,但是安妮没有倒地,她甚至没有流泪,和那天那副儿女情长的模样非常不一样。
      她没什么感情波动的把对方打倒在地,接着整合了队伍,展开第二次冲击,队伍被打散,再整合,再冲击,她永远是头狼。
      冷漠的,残暴的,韧性的,美丽的头狼。

      她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

      梅丽把安妮叫到屋里来。
      她坐在沙发上慢慢说:“如果五月节的时候你取得胜利,我会收你为养女,然后你可以成为德勒冯的代行骑士,在他未成年之前帮他履行义务,并且获得荣耀……这是一个官方说话,就是说,在他没成年的这段时间里,你愿意从达雷尔家族拿多少钱就拿多少钱,只要你守住家业,这是你该得的。”

      安妮点点头。

      梅丽问她:“不再说点什么吗?”

      安妮摇头:“没有。”
      她想了想:“这是利益交换,不是吗?”

      安妮离开了梅丽的房间,只留她一个人坐在那儿,梅丽呆在黑暗里,她没有说话,也没有抽烟,就这么安静的坐在那里。

      …

      安妮和亚赫亚他们磨合的不错,可以说是用实力征服了他们,目前来说是这样的,在过年的前一天晚上,安妮和亚赫亚请假,离开了达雷尔山庄。

      她骑着马,来到了苦参酒馆,然后在吧台前看见了正在调酒的派翠克,注射了基因试剂以后他显然不太冷,穿着一件黑色衬衫,挽起袖子,他以前很黑,黑得像个煤球,但是在黑色衬衫的对比下却有些白,至少酒馆里蛮多的女客人在看他,围着他争着和他说话。

      安妮进了酒馆,找了一个吧台前的空椅子坐上,然后趴在桌子上,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派翠克。

      派翠克原本固执地别着身体不去看她,但是等一个男子上前和安妮搭话的时候,他立刻走过去握住对方的手,很郑重的告诉男人他该结账离开了。

      男子挣扎说:“不……我还可以再喝一杯。”
      但还是被派翠克轰了出去。
      他垂下眼,看得出来有点委屈。
      “你怎么不找我。”
      安妮说:“你在和其他人说话啊。”
      派翠克:“所以你可以推开她们,过去找我。”

      安妮:“但是……”
      安妮扬起笑脸:“我知道派翠克不喜欢她们,派翠克谁都不喜欢。”
      她微微抬起身体,靠近他耳边:“派翠克只喜欢安妮。”
      “安妮也喜欢派翠克。”
      “所以……不知道为什么,只要静悄悄的看着派翠克,我就觉得很满足了。”

      派翠克得到了满足,自从注射了北地黑狼的基因试剂以后他有些紧张兮兮的,老是疑神疑鬼,觉得安妮不那么喜欢他了,安妮问他为什么,派翠克也说不上来,直到某一天他摸着胸口,告诉安妮他觉得某种可以称之为同理心的东西正在从他身体里面一点点消退。
      “很久以前光是橙色的,金色的,黄色的,它很温暖,有温度,但是我逐渐感受不到了。”
      “微风是轻柔,和畅,暖人心脾的,但是它也消失……逐渐变成了‘自然的风’,没有什么其他意义。”

      派翠克告诉安妮:“只有在看见你的时候才能感受到一种情绪,好像在爆.炸,在滚动,在雀跃,在欢喜,才有了一些可以被称之为色彩的情绪。”
      “你看我也是这样吗……或者,不是呢?”

      安妮低下头,回忆了一下:“……风,不是一直都是‘自然的风’吗?”
      “虽然这么说很奇怪,但是有记忆以来,我只有回想派翠克的时候,才觉得记忆是有颜色的。”

      …

      五月节的时候到了。
      这原本是上山除毒草的登山节,进了白墙以后又演化出了对抗赛……毕竟这些参赛的骑士会去荒野收割财富,对抗赛的胜负也是实力的表现。

      达雷尔山庄的草坪上摆满了长桌,上面铺着洁白的桌布,干净到反光,来自尼米兹,拉马尔,格兰林,摩尔等等家族的老爷夫人,少爷小姐们,已经自由的在草坪上展开社交,互相致意和聊天,说起各种各样的八卦和趣闻,又在暗地里秋波互换,热腾腾,甜蜜蜜的陶醉气息在空气里面弥漫。

      不过这跟安妮他们没什么关系。
      他们换好了衣服在休息室里等着,然后管家敲敲门,告诉这些人可以走上训练,开始五月节的对抗赛。

      对抗赛有两支一百人的队伍,分别是达雷尔家族和其他家族拼凑成的。
      为了一举击溃达雷尔。
      其他家族的队伍分别由各个家族的强盛人手拼成,单兵实力个顶个的高。
      大部分老爷夫人们觉得这场对抗赛已经胜券在握,因此不需要再关注什么,但是等达雷尔家族的队伍出场,他们还是集体噤声了一下,谁会让这么好看的女孩登上对抗赛的赛场,更别说她的位置还是第一个,如果这是狼群,那么她就是头狼。

      那个站在首位的女孩。
      适合待在满是蕾丝和绸缎的屋子里面,到处充盈着香气,她应该拿着一把扇子,上面用金线银线绣着花纹,接受各个来访者爱慕的目光。
      她的一颦一笑都让人心动,她本该是幕后的英雄,不费一枪一剑,摧枯拉朽般毁灭无数人的心房。

      而不是……

      被人揍了一拳。

      对抗赛一开始,对方似乎察觉到了安妮的位置和作用,于是派了大部分人手围追堵截了安妮,然后还揍了她一拳,某些小小的叹息声和惊愕声在场外响起。

      然后看见,她直接俯身冲撞了敌人的腹部,向上一拳打断了对方的下颚骨,接着一个飞踢把对方踹出了场外。

      借力使力跳出了对方的包围圈,大喊着,借着手势把一开始被冲散的队伍集合了起来,然后随着哨音,达雷尔家族队伍分散成三队,把其他队伍分隔又包围像一个绞肉机慢慢吞噬那些零散的队伍。

      其他家族的队伍似乎察觉到不好,于是他们也开始集合,因为来自不同家族的缘故,他们寻找各自家族的领头人开始站队……有这么一句话,死亡人数最多的不是在直接冲锋对抗的战场上,而是敌后追击的时候。

      原本敌方所有人都在鼓足劲攻击达雷尔,但是在整编队伍的时候他们乱了,一些人在场地里乱七八糟的跑,还有一些人反应慢了,它们就像是一块肉一样被安妮撕了下来。

      然后就是不断的冲击,溃散,集合,再冲击,溃散,集合。
      狼群之所以是狼群,因为他们懂得合作,也因为他们有头狼。

      其他家族的队伍尝试过继续围堵头狼,毕竟她很显眼,非常显眼,但是他们失败了,头狼显然精通格斗术,她总能轻而易举的在混战中借力打力,然后飞快脱身,从不恋战。

      最后。
      安妮站在中央,她高高举起手,握住,身后的队伍集合,然后做了最后一次冲锋,彻底击溃了对方。

      五月节。
      达雷尔家族赢了。

      梅丽·达雷尔夫人从人群中走出,就这一次表演赛做发言。
      勇士们从训练场中走下来——就算失败了,也被拥着走进了宴会,然后开始大口大口喝酒,吃肉,欢呼,所有人都表现的很快乐,至少在表面上如此。

      然后有人打听达雷尔家族的领头人在哪儿。

      管家的回答是他们休息了,实际上这支队伍去了后面的小溪处,在那儿喝水……这是安妮的习惯,她每次练习完都会像动物一样把头埋进河流里,但是渐渐地,很多没有这个习惯的人也跟着她走到了这里,和她一样埋头在河流里喝水。

      安妮把头埋在水里,咕咚咕咚,看着无数小水泡从口鼻中冒出,虽然五月份,但是在偏高的维度,水温还是有些凉,脸上的伤口刺刺的疼,有人拍拍她的肩膀,说有人找,于是安妮拔出脑袋,甩了甩湿.漉.漉的头发。

      她抬头,看见了派翠克。
      高兴地朝对方挥手,然后跑过去拥抱他。

      派翠克原本在微笑,他早上从苦参酒馆里脱身,来到了达雷尔的宴会上,盯着安妮的一举一动,一直都没有离开……安妮赢了,他很高兴,但是很快,他的脸色阴沉下来,像是被北地的风刀刮走了神经。

      安妮跑到他跟前,不明所以。
      然后她觉得鼻子痒痒,于是伸手碰了碰。
      一些血。
      她又流鼻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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