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彼岸天》吴乔

5、第5章 分离

　　每个人都是单行道上的跳蚤 ，每个人归依自己的宗教。
　　——《单行道》
　　过完年后苏晓跑到镇上的邮局，想去找找是不是有她的成绩单，不料邮局的工作人员却在休年假，还没开始上班。苏晓跑到邮局旁边的人家问，他们说还要等到初八才上班，而且在元宵之前的上班时间都很短，10点上班，3点就下班了。偏偏学校为了赶教学进度，要求苏晓她们初八就开始去上课，也就是说初八之前必须赶回学校，很可能苏晓拿不回自己的成绩单了。没有办法，苏晓回到家只好打电话给班主任问问，没想到班主任说自己现在在家，也不清楚分班情况，甚至连自己接下来要带哪个班都不知道，还要等回学校的时候自己去办公室查。
　　苏晓只好等到回学校的时候再去查。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苏晓觉得在家还没待几天就又要回学校了，她不是个讨厌念书的孩子，但是从来没这么早回过学校，以前每次寒假都是等到过完元宵之后才结束的。妈妈帮她整理好了东西，又在她箱子里塞了好多吃的，箱子鼓鼓的。陪苏晓一起到马路边等车，上车之后苏晓看着妈妈的身影越来越小，一直在朝她这个方向挥手，即使走了很远，妈妈还是没有回去。
　　苏晓只当这是一次平常的告别，次数多了，便也习惯了。人们总是以为告别很容易，故而只是挥挥手说再见，殊不知，再见可能是再也不见。所以在我们的有生之年，要好好告别，珍惜每一次重逢。
　　第二天，苏晓穿梭在各个教室门前看名单，一把被林蔚叫住：“科技楼前面张贴出来了分班信息，我们去那看看吧。”
　　于是林蔚拉着苏晓一路小跑，在半路碰到了许佑。
　　许佑问他们：“你们去干嘛？”
　　“去帮晓晓找教室。”林蔚停下来气喘吁吁的说。
　　“教室？找什么教室？”许佑不解的问。
　　“晓晓没得到成绩单，所以不知道在那个教室！”
　　“哦，还在2班，跟季凡一个班。”许佑笑笑说，“季凡看到了，一老早就告诉我了。”
　　“得来全不费功夫啊，那我们回去吧。”林蔚拉着苏晓返回教室。
　　苏晓总觉得季凡对自己和别人不同，是巧合吗？苏晓也不知道，迟钝的她不再让自己多想，便跟着林蔚走向了教学楼。
　　找到教室，苏晓便随便找了个座位坐下来。
　　“你好，我叫章悦悦，文章的章，愉悦的悦。”邻座的女孩友好的对苏晓打招呼，笑着露出的两颗虎牙很是可爱。
　　“你好，我叫苏晓，晓是破晓的晓。”
　　“哦，是因为在凌晨生的，所以才取晓字么？”章悦悦好奇的问。
　　“恩。”苏晓还从来没有对别人解释过自己名字的来源。
　　“很好的名字。”章悦悦笑着对她说。
　　“谢谢！”
　　“不客气，你要不要吃这个？”章悦悦拿出一包薯片问苏晓。
　　“不用了，谢谢。”苏晓对她摆摆手。
　　说罢苏晓便拿出书来预习，期间她不断听到旁边传来嘎吱嘎吱的声音，一抬头，章悦悦还在那吃。
　　吃完了薯片还有饼干，苏晓沿着章悦悦手的方向看过去，好家伙，竟然塞了半抽屉的东西。
　　章悦悦看着苏晓，不好意思的说：“我妈妈说我现在正在长身体，要多吃点。”
　　长身体？现在身体还有快速增长的时期吗？吃零食能长身体吗？苏晓一点也想不通。
　　章悦悦像是看出了苏晓的困惑，忙向她解释道：“和你们不一样，其实我今年只有13岁,在我两岁的时候我爸妈为了忙工作就把我送去了幼儿园，每天我都要等到全园的小朋友走了之后我爸妈才会来接我，那个时候，大家抢着玩玩具，我就在放了学之后待在玩具房等我爸妈，把幼儿园的玩具玩了个遍，没有小朋友知道我为什么会不喜欢玩玩具，其实只是因为我玩腻了。读了两年之后我爸妈又送我上了小学，天知道我在幼儿园学到了什么东西，然后我在一年级的时候又把在幼儿园学了的东西重复了一遍，所以对你们来说幼龄的我照样能理解老师讲的东西。就这样，我一路上到了高中，以前在班上的时候大家都叫我小妹妹，嘿嘿。”说完章悦悦又往口里塞了一块饼干。
　　苏晓这个时候怎么也不会想到，章悦悦会是程安和林蔚之后第一个让她觉得开心的人儿。
　　还没等章悦悦吃完口里的饼干，班主任就走了进来，他在黑板上写出了一个大大的章字。于是以后的日子里大家都叫他大章，章悦悦忙吞下口里的饼干说：“嘿嘿，五百年前估计是一家呢。”
　　苏晓开始只是一味章悦悦的个子比较小，没想到她真的是年龄小，看着她憨态可掬的样子，苏晓想到了熊猫。
　　班主任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一脸严肃的强调了班上的学风和纪律问题：“啊，你们分到重点班来的人都是要考大学的人，啊，学校从这个学期开始实行了淘汰制，啊，期末考试后成绩不理想的同学会被淘汰到平行班，啊，所以你们要好好把握每一次学习的机会，尤其不能出现早恋现象，啊。”
　　大章每次说一句话或说完一句话都会加个“啊”做语气词，班上的同学听到了想笑又不敢笑。
　　“啊，具体的事宜我会列出班规，啊，到时候你们都要记住，啊，今天呢我就先不多讲，你们自己先自习，我去办公室拿下书，啊。”说完大章便走出了教室。
　　全班顿时爆笑，章悦悦笑的把拿在手上的饼干都捏碎了。
　　苏晓正准备拿出物理书开始预习，后面的同学用笔戳了戳她的背，她转过身，后面的同学给了她一张纸条。她疑惑的打开纸条，上面写着：假期过得怎么样？我们这个星期六会在小剧场举行这个学期的第一次排练，一定要来看！落款是季凡。
　　他说的是一定要来看，而不是询问她要不要来看，苏晓第一次觉得季凡原来还有这么霸道的一面。大李拿着教案进了教室，苏晓连忙把纸条胡乱塞进了抽屉里。
　　晚上苏晓躺在床上，窗外时不时传来一阵阵火车的鸣笛声。苏晓的学校位于市中心，好也不好，好的是交通方便，不好的是太吵了。坐在教室自习能听到马路边的汽笛声，在寝室休息能听到火车的鸣笛声，刚开始来的时候苏晓一点也不习惯，晚上老是被吵醒，现在睡不着的时候反而喜欢去数火车的鸣笛声。
　　苏晓不小心把自己的床尾的热水袋踢了下去，打破了原本的安静，苏晓出于本能小声的说了一句：“sorry！”没想到林蔚也没睡着，她小声的叫了一声苏晓，苏晓念了她一声，林蔚就拖着被子在黑暗中爬到了苏晓的床上，原本就小的床因为林蔚的加入变得拥挤，林蔚抱着苏晓，嘤嘤地说：“不管，我睡不着，我就要抱着你睡。”苏晓在心里暗暗的笑。
　　在林蔚的“蹂躏”下，苏晓竟然睡着了，而且还睡得很香。
　　像有预兆一样，班主任第二天在班上宣布说由于班级重新安排的关系，寝室也要跟着重新调整，也就是说，苏晓和林蔚不能再住在一个寝室了，昨晚她们的同床共枕就好像是为了纪念在一起住过的时光，也好像是为了分离而进行的重逢，林蔚安慰苏晓说：“还会有机会在一起住的。”
　　文科生和理科生的宿舍还是在一栋楼里面，每层中间都横跨一个空中走廊，幸运的是，苏晓和林蔚在同一个楼层，每次要找对方也不是很麻烦，林蔚和苏晓享受着这对他们来说的“嗟来之食”，不亦乐乎，她们经常会在晚上下了晚自习后洗完头跑来走廊吹风，走廊对着操场，每天都有很多人在跑步，再外面就是火车轨道，苏晓和林蔚聊天的时候常常被火车的鸣笛声打断，林蔚顺势跟着火车的鸣笛声一起狂叫，苏晓觉得，原来不在一起也可以有很多快乐的时光，不是非要在一起才能快乐，快乐原来有很多种方式，但要自己去寻找。
　　章悦悦属于半走读的那种，学校离家里并不远，时常想回家吃饭了就会骑着她的“小宝马”回家吃饭。
　　苏晓被分在和章悦悦一个寝室，同寝室的还有两人，一个戴着眼镜白皮肤的叫白莹，矮矮胖胖的那个叫文娟。
　　星期六之约，苏晓跟着林蔚来到了小剧场。
　　林蔚这次要挑战的是英文歌，怪不得前段时间一直看到林蔚在看英语，原来是为英文歌做准备。季凡计划着等林蔚各种歌曲都能拿捏之后，就去酒吧驻唱。
　　林蔚每次发挥的水准都很稳定，这次也不意外，只是英文歌林蔚是第一次尝试，难免有一两次会忘了歌词，正当大家都准备走的时候，季凡叫住了大家：“等一下。”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季凡便抓过许佑手里的吉他，站在麦克风面前弹了起来。
　　“爱上一个天使的缺点/用一种魔鬼的语言/上帝在云端/只眨了一眨眼/最后眉一皱/头一点/爱上一个认真的消遣/用一朵花开的时间/……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留不住/算不出/流年……”
　　王菲的《流年》，听惯了空灵的声音，季凡微感冒带点嘶哑的声音，听起来也是别有一番滋味。
　　“多才多艺啊。又会架子鼓，又会吉他，还会唱歌。”林蔚夸道。
　　“好听吗？”季凡并不理会林蔚的夸奖，而是期待的看着苏晓。
　　苏晓怔了怔，连忙点了点头。
　　林蔚笑嘻嘻的看着苏晓，“哦”了一声。
　　苏晓本来不觉得有什么，被林蔚一“哦”，反而有点脸红，便急急忙忙拉着林蔚离开了。
　　回家的路上，季凡耳朵里一直塞着耳机在听王菲的《流年》。沉浸其中，车子不由得骑得快了起来，许佑连忙赶上去，他偏又骑得飞快，连许佑在后面一直叫他他都没有听见。直到许佑气喘吁吁的追上他。
　　“你今天怎么了，江书晗走了你也不跟人家说再见。”许佑重重的拍了拍季凡的胳膊。
　　季凡连忙取下塞在耳朵里的耳机，对着许佑说：“你说什么？”
　　许佑无奈，白了他一眼，又把刚才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哦，走就走了呗。”季凡不以为然的说道。
　　“我们叫了你那么多遍你都没回答，估计她是生气了。”
　　这个学期开始，江书晗不再要家里的人送她来上课，而是和季凡还有许佑一起骑着车来上课。当惯了大小姐的她现在独自骑着车走在风中，连手套也没带，着天气说来也怪，早上来的时候还是艳阳高照，现在就刮起风来了，江书晗不由得拉紧了衣服。今天季凡唱完了歌之后竟然径自跑过去问苏晓自己唱的好不好，摆明了那首歌是唱歌苏晓听的，不过江书晗一点也不喜欢王菲，她觉得王菲的歌一点也没有旋律，像在无病呻吟一样。她喜欢的是小虎队，最喜欢的是里面的霹雳虎吴奇隆，带感的舞姿仿佛是这个世界上最动感的人，当初季凡决定在选主唱的时候打算唱小虎队的《青苹果乐园》也是她提议的，她听到旋律后恨不得立马学着吴奇隆的动作跳起来，如果没有那么多不认识的人在场的话。
　　只可惜江书晗的家和季凡不在一个方向，她必须在那个路口和季凡他们说再见，即使她一点也不想说再见，因为不是所有的再见说了以后都一定能再见。但是为了在7点前赶回家她必须果断说再见，她能骑车来回学校的条件就是晚上7点前必须回家。
　　忽然前面冲出来一辆车，江书晗避让不及，一手抓着车龙头摇摇晃晃，还是摔倒在了地上。她忽然想起高一刚开学不久在食堂外面被苏晓撞到的情景，那天中午和妈妈赌气没有吃饭，教学楼的小卖部离食堂又太远，她只好跑到食堂去买点吃的，不然她是绝对不进食堂的。“食堂做出来的都是什么饭啊，一大锅放在一起做，没一点油水不说，那味道闻起来还像极了泔水，食堂里面人又多，热，桌子还不干净。”知道季凡在食堂吃过了饭之后向他抱怨道。没想到却在路上撞到了苏晓，饿极了肚子的她本来也不想争辩，只是抱怨了一句，但是林蔚却有点咄咄逼人的样子，还好苏晓拉住了她。
　　其实江书晗并不讨厌苏晓，但是总觉得季凡看苏晓的眼神不一样。江书晗从小到大都追着季凡跑，上小学，初中，高中，季凡在哪，江书晗在哪，当然还有许佑，江书晗一度觉得许佑真是她这辈子见过的最大的电灯泡了。所以军训的时候季凡叫起苏晓来伴舞的时候，江书晗就有点不高兴了，她觉得自己在季凡心中的地位受到了严重的威胁。所以当被苏晓撞倒的时候又加上自己饿极了的状态就忍不住抱怨了一句。
　　想到这江书晗就觉得自己委屈极了，她奋力的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又吃力的把自行车扶起来，在撞倒她的那个人向她道了歉之后说了一句没关系，继续骑着车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