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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雪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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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头果道:“她是我的朋友,不许你碰她!”
神寿君目瞪口呆:“你、你的朋友?她才来天上不过一日而已,如何成了玄黄君你的朋友?”
牛头果哼道:“这是我跟她之间的事,与你何干。”
神寿君见他小孩子口吻,无奈摇头。这玄黄精魄仙寿虽比他长的多,但日日夜夜悬挂树端,不喑世事,与凡间孩童无异,便不与他一般计较,耐心解释道:“玄黄君有所不知,这丫头在凡间受了伤,如今尚未痊愈私自跑出,我已经找了好些时候。她一介凡人在天宫乱跑,若被别的神仙发现,遇到好相与的且还能放她一马,遇到那些难说话的,心情不好的,难保不把她打入凡间要她自生自灭。玄黄君若与她要好,就该让我带她回去好生医治,等她回到凡间潜心修炼,迟早有成仙的一天,到时到天上再与诸位相伴,岂不更好?”
牛头果听他说的头头是道,频频点头:“那你快些带她回去,叫她好好修炼,早日回来找我们。”
“多谢玄黄君。”神寿君偷偷一笑,果然是些孩子,这么好骗。神仙修炼且要千年万年,何况凡间小孩。等到她修成之日,只怕这些神君早把她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当即抱起惠小琪腾云而去。
惠小琪正睡的迷迷糊糊,忽觉体内一团火热,睁开眼睛一看,只见白胡子老爷爷站在床前,手中倒扣一个火炉,火炉里掉出一个又一个火球,全部落在她白白的肚皮上!吓得一脚踹出去,正中他的脸颊。
神寿君正在练功的紧要关头,鼻尖忽然被猛踹一脚,一下子愣住了。
“着火了,着火了,好烫,好烫...”惠小琪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肚皮,焦急的神色渐渐舒缓,稀奇的咦了一声,“怎么一点都不疼。”
神寿君活了几万年,就是当年与魔族大战之时,也没有被人踹过脸的奇耻大辱!他勃然大怒,刚想发作,一对上女孩纯然无垢的黑眸,胸中怒火顿时卸去七分。罢了罢了!一个只活了七年的凡间小孩,没见过世面,跟她计较什么?于是哼哼道:“这是天火,加在你身上能帮你烤干你体内的浊气,免得让神仙一眼就能看出来你是凡人,不稀罕拉倒!”说完气哄哄的走了出去,刚走出偏殿,想起来瓦罐还没拿,又转身走回去,来到床前,见惠小琪正捧着他的瓦罐左看右看,伸手一把抢过来,不等她开口,再次大步走了出去。
把珍珠当牛眼,没出息,无知的凡人!
惠小琪早见过他发脾气的模样,一点也不觉得害怕。看到这间熟悉的屋子,她无奈的爬下床,怎么又被捉回来了。从前二哥哥给她讲过绑架的故事。在那些故事里,被绑架的孩子不是被切吧切吧喂猪,就是被剃光了头发当小尼姑,她可不想被切,也不想当小尼姑!
可是,怎么回家呢?这里可是天上,她又没长翅膀,又不会飞。
“仙容仙梓,我改了改仙露的配方,从明天起,你们用新配方的仙露浇那些仙花仙草。”
“是,师傅。”
外面忽然响起说话声,惠小琪蹑竖起耳朵听完,便蹑手蹑脚的走了出来。
大殿之外流水淙淙,仙鹤翩飞,云雾间长满仙花瑶草,芬芳四溢。两个少年飞在空中,手中各执一银色仙壶,浇下一道道彩虹,灌入花草之间。那些花苞本来懒洋洋的晃动着,一沾到雨露,立即抖擞精神,展开嫩叶,绽放开来,揉动着花瓣争取更多润泽。
惠小琪见两个少年清秀文雅,看着很是面善,立即跑过去喊了起来:“大哥哥,大哥哥,救救我,我被坏人抓起来了!”
仙容正浇着仙露,听到惠小琪的声音,忙落到她的面前问:“什么坏人?在哪里?”
惠小琪怕他飞走,先抓住他的手,脆声道:“是个比我大好几岁的坏蛋,他穿银色的铠甲,眼睛黑黑的,手里拿个棍子,打架的时候还会放出一条恶龙咬人。大哥哥,他还有个帮凶,是个胖胖的白胡子老爷爷,那老爷爷把我关起来,还在我肚子上点火,还骂我。”
仙容听的一愣一愣的,银色铠甲,坐骑是一条银龙,不是龙锐是谁?至于那个白胡子老头...他抬头看一眼站在大殿门口气的头顶冒烟的神寿君,呵呵一笑,安抚的拍拍她的头:“这里没有坏人,都是想帮你疗伤的好人。”
“疗伤?”惠小琪低头看看自己完好无损的身体,摇摇头,“大哥哥,我没有伤呀。”
仙梓不屑的哼了一声:“你若是能看出来你有伤,你也不会是凡人了。你的伤,只有修仙之人才看的到。”
惠小琪闻言,抬起头看向仙梓,见他神色倨傲无礼,小嘴一撇,不服气道:“我是凡人又如何,神仙了不起吗?”
仙梓道:“是啊,神仙就是了不起。否则,你们凡人为什么一见到神仙就拜?呵,天生低贱,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仙梓!”仙容不悦的皱起眉头,喝止一声。
惠小琪听到低贱二字,怒容立现,但她却不跟仙梓拌嘴,只拉着仙容的手冷道:“大哥哥,我们去那边说,不要理他。”
仙容无奈的摇了摇头,跟着她一起走到仙鹤池旁坐下,耐心的解释道:“你说的坏蛋是龙族太子,名叫龙锐。他见你重伤,便把你带来天上医治。而你说的帮凶,就是我的师傅九天神寿君,他老人家医术高超,能起死回生。你现在能安然无恙的坐在这里和我说话,全赖他老人家帮你重塑肉身、收魄筑丹。这两个人都是你的救命恩人,怎么会是坏人呢。”
惠小琪听的半知半解,疑惑道:“不是坏人,那他为什么要打老爷爷?”
仙容疑惑道:“什么老爷爷?”
“就是二哥哥所在青鹤派的老家公呀!”
仙容根本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只当她在说小孩子话,安抚道:“龙太子虽然眼高于顶,轻易不愿与人相与,但他一向秉公执法,刚直不阿,不可能无故打人。这内中情由,我虽不清楚,但我确定,如果你觉得他是坏人,那一定是你有所误会。”
“是吗?”惠小琪疑惑的眨了眨眼,真的是她误会了吗?想了会儿,很快又拉住仙容的手说,“那大哥哥,你能不能先送我回家?我出来太久了,母亲会担心的。”
仙容笑了笑“这你尽管放心,龙太子办事缜密,他既把你送过来,就一定已经交代清楚,你不必担心,只管在这里安心养伤,等你伤愈,自然会将你送回凡间。”
“那好吧。”
惠小琪失望的低下头,正想再说点别的,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怒吼:“你说够了没有!活儿都干完了!?干完了进来看火!”
仙容立即起身,朝惠小琪道:“你安心休养,有什么事不明白的尽管来找我,我先去看火。”
惠小琪乖巧的点头,目送他走进大殿,不经意对上白胡子老爷爷的眼神,被他狠狠地瞪了一眼。不禁吐吐舌头,这个老爷爷好凶啊,比父亲还凶呢。
几天之后,惠小琪发现这里虽然漂亮,新奇,却很是无聊。花儿好看是好看,但没有虫子,没有杂草,每一朵都开的一模一样,整整齐齐,假的一样。
白胡子老爷爷呢,每天围着炉鼎自言自语叫叫嚷嚷,动不动就生气,训的两个仙童哥哥低着头,一句话都不敢顶嘴。而两个看起来能陪她玩的哥哥,却忙着看守炉鼎,照顾花花草草,还要听白胡子老爷爷讲道。
每天从早到晚,她只能一个人逛来逛去,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如果是在家里就好了。
在家里,她可以随便到哥哥姐姐房里串门,挨个挨个把哥哥姐姐们叫醒,一起去给母亲请安。最先起床的一定会是二姐姐,她可是每天都要早起练功的。
然后是三姐姐,三姐姐要梳妆打扮好久好久,必须早早起来。
接着是三哥哥,三哥哥必定会呵欠连天,嘴里念念有词,背诵着昨晚抄写的篇章内容。
最后才是四哥哥。
这时候连三姐姐都梳妆完毕了,大家一起跑到他的房间里闹他,直到齐心协力把他从被窝里拖出来,他才会不情不愿睁开眼睛...
可是这里没有吴妈妈,没有哥哥没有姐姐,没有母亲,也没有出去挣银子的父亲和大哥,没有拜师学艺的二哥哥,只有她。
能吃的东西什么都没有,墙上流的药酒也喝腻了,书架上倒是有不少书,可是她根本不认得几个字。这天实在无聊了,惠小琪便踩着椅子搬下几本书来看。金色的封面上刻着奇怪的符号,她定睛一看,那三个字忽如一片幻影映入她的瞳孔之中:仙药术。
她明明不懂得这三个字是什么意思,可是她却懂了。
这里的书籍都是用梵文所著,参阅之人,若是有灵根,便是不用看,只闭眼感受也能学的一明二白。没有灵根的人,就是抱着读上十天半个月,也参透不了一个字。她虽是凡人,但精魄是由仙灵草铸成,灵根天铸就,何须再练?
不过片刻,已将仙药术看的明明白白。
看完仙药术,她又拿出来一本:障眼法。
书本第一页写道:障眼法,非变化之术,乃幻术。变化之术有天罡三十六变、地煞七十二变。地煞七十二变能驱邪避灾,变出七十二般变化,天罡三十六变能掼天饬地,神威浩大。幻术不能变化,只能障人耳目。功力深者,能迷障千万人。功力浅者,也能迷障三五十人...
明明背千字文的时候怎么都背不过,还被母亲罚打掌心,可这些拗口的口诀,她却只看一遍就记得牢牢地,像是刻在了脑子里,怎么都忘不掉。
如此这般,看了足有七八本书,惠小琪才累倦的伸了个懒腰。在家里的时候,三哥哥连教她背一首古诗都要磨上好些时候,想不到来到这里却轻而易举背过了这么多书。等回到家里,一定要好好背给三哥哥听听,省的他再说自己笨。
想到两位仙童哥哥该起床了,惠小琪立即跑向大殿门口。每天早晨,两位哥哥起床而老爷爷没起床的时候,就是这一天最好玩的时候!因为两位哥哥没有活做,可以一直陪着她玩。
门口花草丛中,安静轻柔着清晨的风,惠小琪步入其间,发现两位哥哥还没起,只好先自己玩着。她根据刚刚学的仙药术,一一辨认这些花草,回忆着如何炼药的诀窍,正沉迷间,忽觉不远处紫樱草丛中传出一阵异样的窸窣。
难道是闹耗子了?不对呀,这里是天上,天上怎么可能有耗子。正歪着脑袋疑惑,就见紫色的花丛中竟慢慢的钻出了一头雪白的鹿。
鹿!
长这么大,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活生生的鹿。以前她曾在三哥哥的画上见过墨色的小鹿,在深林流水之间,奔跑跳跃,踏过柔软的青草,是那么的灵动可爱。可是,面前的这头鹿和画上的完全不同!它通体雪白,高大健壮,光是前蹄就有她的两倍那么高。头顶的鹿角蜿蜒曲折,看上去坚硬无比,如铜似铁,但又棱角分明。浑身的皮毛光滑亮白,像覆着一层冰寒的雪花,脖子上挂着碧蓝色琉璃串起的坠饰,冰洁华丽。
惠小琪呆呆的看着它,这头鹿也在俯视着她。
他的眼睛又细又长,眼仁漆黑一片,透着审视和冷漠。
“小鹿!”惠小琪最先回过神来,激动的围着这头鹿转了一大圈,最后又回到它的面前,一点都不怕生的伸手摸了摸它的皮毛,又细又滑,还凉凉的!她激动的拍了拍手,“小鹿,小鹿!”
“嘘!”雪鹿嘶了一声,警惕的看了眼神寿君和仙容仙梓的卧房,见没吵醒他们,才缓缓开口,声音清澈,竟如少年一般,“别吵。”
惠小琪的叫声戛然而止,一双圆眼睛懵懵的看着它:“你...你怎么会说话。”
雪鹿白她一眼,似乎懒得跟她解释,低头继续吃草。
惠小琪这才注意到这紫樱草丛已经空出了一大块地方,都被这头鹿给吃掉了。可她一点都不心疼,就算这是她自己的田地,她也会愿意给这头鹿吃的,所以她乖乖的站在一旁,看着雪鹿道:“连果子都会说话,一只小鹿会说话也没什么稀奇,对不对?”
雪鹿完全不想理她,专心的大口大口吃着仙草。
惠小琪见雪鹿吃的那么着急,便像吴妈妈拍她似的拍了拍它的大腿:“慢点吃,慢点吃,别噎着,来,喝口水。”
那雪鹿当真抬起头来看向她想讨口水喝,可她空伸着一只手,哪里有水?
惠小琪一本正经的解释:“假装有水,假装你是我的宝宝,我喂你水喝,啊——”
雪鹿:“......”低头继续吃草。
惠小琪见它不肯配合自己,只好站在一旁看着,过了会儿又蹲下身托着脸颊看着它吃。看的久了,终是又忍不住开口搭讪:“小鹿,你叫什么名字?”
雪鹿没有理她。
她便自言自语:“我猜你叫小鹿,对不对?”
雪鹿还是没有理她。
惠小琪又道:“小鹿,你的角为什么这么长?”
“因为你的角是药,要拿去炖汤,你的角越长,就能炖越多的汤,对不对?”
被打扰用餐的雪鹿终于忍无可忍,转过头去背对着她吃。
惠小琪站起身,几步跑到它的面前:“我们玩骑大马的游戏好不好,我骑着你,你驮着我,好不好?”
聒噪!
要不是这里不是他的场子,他早就一蹄子把这丫头踢飞了。
好在惠小琪很快就放弃了缠磨他,进进出出的,一会儿跑来跑去的追仙鹤,一会儿捧着本书躺在花田里看,一会儿趴在地上唱着跑调的小曲,一个人玩的不亦乐乎。
岁经寒看的白眼直翻,凡间的小孩都这么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