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似魔，仙非仙》一支莲

4、偷灵珠

　　惠家对老家公非常客气，不但给他单独的厢房，让厨房特地煮了许多小菜，还派来两个丫鬟伺候起居
　　夜深时分，老家公突然睁开双眼，低声道：“少爷，此行吉凶难测，一旦失败，你我万劫不复。”
　　玉瓶里传来蔺玉平难过的声音：“老家公，你还是别管我了。父亲母亲都不在了，连惠师兄都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你也逃难去吧。”
　　老家公目光冷淡：“我这条命是掌门捡回来的，少爷想死，也等我还了这份恩情再说。昨晚我先救了掌门，是掌门要我来救你，还有一句话要我带给你。”
　　蔺玉平惊道：“什么话？”
　　老家公道：“要你光复青鹤派，杀了血木门三大护法，为他报仇。”
　　蔺玉平啊的一声，结巴道：“我、我怎么是他们的对手...”
　　“那就是少爷自己的事了。”
　　凌晨时分，老家公推开窗户，翻身而出，身手利落，与壮年人无异。
　　白天的落日城热闹的厉害，夜里也安静的出奇。
　　大街上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酒肆客栈关门闭户，只有房檐下挂着的红灯笼还闪动着幽幽的光。大街小巷每一个路口都有卫兵把守，更有骑队来回巡游，不放过任何的风吹草动。如此严密的监控，别说是杀人抢劫，就是小偷小摸也难出门行动。
　　老家公不想节外生枝，干脆在房顶上猫一般蹲行前进。
　　他的目的地是四大世家。
　　四大世家坐落在落日城正中，各自拥有自己的宅院，却又聚集在一起，如同花瓣一般向外铺展开。而那灵珠，就在四个大宅子围绕而成的花蕊之间。
　　这灵珠究竟有什么用，没人知道。就连四大世家的族长也是一知半解。有人说谁拥有这灵珠，谁就能长生不老。也有人说，这灵珠是连接人间和仙界的桥梁。还有人说，这灵珠其实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珠子，是四大世家为了抬高自己才故弄玄虚...总之，谁都知道天底下有这么一颗灵珠，谁都知道这灵珠在哪，但是，没人敢去抢去偷。
　　除了畏惧四大世家的声望，还因为看守灵珠的那十六名武士。
　　相传，这十六名武士从出生就没日没夜接受氏族秘法训练，从不与外人打交道。他们无欲无求，无喜无悲，不问生死，甚至连名字都没有。从生到死，所至之处不过方寸之间。生，只为看护灵珠而生，死，也只能为看护灵珠死。
　　老家公既然敢去抢灵珠，自然也做好了与这些武士一战的准备。
　　他一路猫行到四大世家的韩家附近，便停下脚步，伏下身来细细观察。
　　韩家宅子很大，一眼望去，只见层层叠叠，亭台楼阁黑影幢幢，什么也看不清。偶有人打着灯笼从回廊上经过，也不过是眨眼的功夫。仿佛，这正是趁机潜入的好时机。但是老家公知道，这无尽的黑暗中，和他一样潜伏在屋顶的人，并不在少数。
　　这些人就是韩家的暗卫。
　　四大世家虽不与武林中人来往，但高手如云，谁也不敢小瞧。而这些暗卫，更是高手中的高手。
　　要拿到灵珠，首先要避过这些暗卫的堤防。进到韩家，还要躲开护院的看守。等到了灵珠跟前，除了要破解迷阵，还要打败那十六个武士。可谓九死一生，毫无胜算。
　　但，这是对普通人而言。
　　老家公看着那些影影绰绰的暗卫，眼中慑出精光，却毫无惧意。只见他慢慢起身，口中默默念了几句，瘦削的身影立即隐入一片黑暗之中。
　　隐身咒。
　　道家修法的入门法术。
　　虽简单，但当今世上，会的人只怕一只手数的出来。只因三千年前那一场大战，众神将人间灵气悉数带走，浊气下降，充斥于世人肺腑，使他们心神蒙尘，再也无法参透禅与道，一生困厄于生老病死轮回之中。
　　这些修道法术，他已经很久没用过了。
　　隐身咒下，他周身蒙上一层淡淡薄光，这光线笼罩着他，任何光线都无法穿透，只能在薄光表层反射回去，映到别人眼里，便是黑蒙蒙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借着隐身咒，他光明正大跃入韩家院中，翻过院墙，直奔灵珠而去。
　　一路疾行到迷阵之前，老家公更是浑不在意，摸黑进去，如履平地。
　　穿过迷阵，眼前忽然洒下一道明光，将笼罩在他身外的薄光刺的千疮百孔，照的他无所遁形。
　　隐身咒失效，他也曝露在了月光之下。
　　“什么人。”
　　随着声落，身穿灰袍的四名武士从天而降，如同四个门神一般，挡在宝堂门口，刀枪不入。
　　老家公看着他们，心中五味陈杂。但时间紧迫，没有让他感伤的余裕。
　　只见他哗的扯开胸口衣衫，和他苍老面容不符的是，他的胸口皮肉竟然健壮光滑，好似而立之年的男子。沾血的食指在胸口中央缓缓画出三角阵符，随着指尖掠过，那三角阵符竟发出闪烁的莹蓝的光。
　　“喝！”
　　他忽然爆喝一声，五指一抓，一柄幽兰的长剑逐渐从那三角阵符之中逐渐幻化而出，变为实质，落在他的掌心之中。
　　“苍兰剑！”
　　镇守灵珠的历代武士，无人不知苍兰剑。因为那颗灵珠，曾经就是镶嵌在苍兰剑上的宝珠。只是二十几年前，武士之中出了一个叛徒，不但要抢走苍兰剑和灵珠，还要屠尽四大世家。当时，四大世家齐心协力，拼死抢下灵珠，却让那叛徒带着苍兰剑跑了。
　　没想到二十几年后，苍兰剑再次问世。
　　“你是周宏？”
　　“周宏已经死了。”老家公语气淡淡，仿佛那个名字真的与他无关。
　　“那你是何人？苍兰剑为何在你手上！？”
　　老家公哑声一笑：“四大世家也是越来越不济了，生来就不配有喜怒哀乐看守灵珠的武士，居然也变的这么啰嗦。”
　　仿佛被说中心事，那四个武士顿时噤声，不再废话，只是警惕的看着他，和他手中的剑。
　　一把只在图谱上看过的剑，一个不可能出现在眼前的人。
　　对这些武士而言，这个夜晚，注定是非生即死的一个夜晚。因为几千年来，从没有人闯进过这里。除了二十几年前的那个“意外”。
　　对于二十几年前的那次“意外”，他们知道的其实并不十分清楚。只是听训师说过，他们之中曾经出过一个叛徒。那个叛徒本也是守护灵珠的武士，可是他却有了七情六欲。
　　他爱上了韩家的一个小姐。
　　后来韩家小姐嫁给了别人，他便狂性大发，不但杀死了韩家小姐的丈夫，还妄图杀死族长和族长夫人。幸好邪不胜正，这个叛徒未能得逞，身负重伤逃命天涯。
　　这个叛徒的名字，就是周宏。
　　眼前的这个人说他不是周宏，可他不是周宏，还会是谁？这世上除了他，还有谁能突破四大世家的暗卫，护院，穿过迷阵，到灵珠跟前，与他们对峙？
　　老家公眯了眯眼，他的确就是周宏。
　　只是他说的也没错，周宏的确已经死了。在雅君死的那一刻，周宏就死了。
　　今日他来，只是以青鹤派老家公的身份来的。他要救蔺玉平一命，以还当日蔺广白对他的救命之恩。
　　他一眼就看到了灵珠所在，因为这里的一切，他了若指掌。
　　那四个武士自然也注意到了他的眼神，怎会让他如愿。如大山般守在灵珠前岿然不动的身影，纷纷亮出千锤百炼的武器，狂风暴雨般冲了过来。
　　可是那四个武士快，却不如周宏快。
　　当初，他就是因为天赋太高才引起那么多注意，有了那些特殊的待遇。有自己的练功房，有单独的训师，更有为他量身打造的修行方法。让他在不知不觉间，不但学会了秘法中所有的武功，还突破瓶颈，忆起了前尘往事。
　　如果不是忆起前尘往事，只怕今天站在那四人之中守护灵珠的，就是他了。
　　周宏迅如闪电，脚尖一纵就从那四个武士头顶掠过，迈入内室之中。
　　“吱——”
　　身后一声哨向，室内立即又多了十二人。
　　这十二人即便是在睡梦中被叫醒，头发也是一丝不苟，衣装半点不乱，手中持刀拿剑，袖中藏弩，双眸炯炯，杀心四溢。
　　“老家公，小心后面。”
　　玉瓶中忽然响起蔺玉平的声音，老家公微微一笑：“少爷，你五识已开。”
　　“什么意思？”
　　“你日后便知。”
　　身后那四个武士步步紧逼而来，前后夹击，老家公逃无可逃，避无可避，瓮中捉鳖，只能强攻。
　　“着！”只听他断喝一声，纵身而起，竟然漂浮于空中，剑光一闪，无数把剑影如雨丝一般纷然而落。
　　起初，那十六名武士被他漂浮的本事吓了一跳。纵然再无欲无求，面对这种超自然的现象，也无法做到无动于衷，眼中或多或少的都露出了惊异的神色。等那剑影飘落下来，他们还只以为那是虚招，可那剑影落在身上，却有如实质，锋利无比，浑身顿时鲜血淋漓。
　　“退！剑阵，上！”
　　疼痛使他们恢复了冷静，只见他们十二人整整齐齐退出门外，只留四人挡在周宏面前，摆出四方阵法，手中持剑，奋力与那剑影相搏，乒乓作响。
　　周宏依然悬浮空中，冷笑一声：“三千年了，看守灵珠的阵法却没有丝毫改变。天也命也！即便今日我不来，这灵珠迟早也会被别人夺去。”
　　他在空中向后翻了个跟头，无视其他三人的剑着，只攻其中一人。
　　他一出手，那四个武士心中俱是震荡不已。是了，他也曾是他们之中的一个，自然知道他们看守灵珠的四个阵法，剑阵、毒阵、火阵、八卦阵，而且，还知道每一个阵法的阵眼所在。如他所言，三千年来，看守灵珠的阵法没有丝毫改变，即便他们之中出了一个叛徒。可是，三千年来，也从没有人敢闯入过这里。除了他周宏。
　　他们十六人，没一个是他的对手。
　　他们的阵法，也丝毫难不住他。
　　他的武功出神入化，是他们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他的苍兰剑，是上古神剑，只存在于古老书中的图谱上。
　　这一晚，灵珠必然失守。
　　除非...
　　“散开，玉石俱焚！”
　　除非，与他同归于尽，玉石俱焚。
　　可是，这玉石俱焚的阵法，周宏又如何会不知晓？闻言，他直接收剑，落在他们当中，面无表情将手一伸：“请。”
　　那十六个武士面面相觑，看他说法，似乎对这玉石俱焚的阵法也丝毫不放在心上。难道他真有能抵挡此阵的法子？不可能。这阵法一旦开启，灵珠之前，别说是凡胎□□，即便是铜铁金银也会化为灰烬！他周宏就是有天大的本事，又怎么能抵挡的住这山呼海啸般的地狱冥火？
　　死到临头，还虚张声势。
　　“启阵！”
　　十六人立刻散开，到每一个阵眼前转动开关。那些开关隐匿在墙间，寻常人根本看不出端倪。即便是这些武士，也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因为这阵法早在三千年前就已设下，代代相传，时至今日恐怕连训师自己都未必知道其中关要。
　　可周宏却知道。
　　地狱冥火，焚尽一切生灵。
　　可他，只能算半个生灵。
　　一阵刺骨冷风忽然从地底弥漫上来，周宏站在原地没动，目光饱含无奈和悲凉的看着那十六个武士从脚底开始慢慢被燃烧殆尽。他们甚至感觉不到痛苦，感觉不到异样，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的身体慢慢消失，死亡慢慢到来，看着不远处的他，完好无损...
　　他们来这世间走一趟，没有体会过一丝一毫的喜怒哀乐，没有离开过这方寸之间一步，用一生的时间去守护一颗连他们自己都没有见过的珠子...值得吗？
　　如果再来一次，他依然会毫不犹豫的选择踏出这里，选择离开，选择背叛。
　　地狱冥火渐渐褪去，十六个武士灰飞烟灭。
　　周宏擦去嘴角的血迹，大步上前，掀开帷帐，一剑斩开面前的石墙，随着石头轰然倒塌，上千颗宝珠出现在了他的眼前。这些宝珠每一个都有拳头大小，形态各异，有平的凹的凸的还有方的，有赤的金的翠的还有白的，俱都散发着荧荧的光，每一颗看起来都是如此的珍贵，大放异彩。
　　可究竟哪一颗才是传说中的灵珠？
　　若是换了别人，只怕要犯难，要么把这一千颗珠子全部带走，要么挑个几十颗碰碰运气。可周宏不是别人，他径直走到宝珠之间，拿起了其中幽蓝色的那一颗。并不是他独具慧眼，而是因为苍兰剑，早就蠢蠢欲动，等着灵珠回归本位了。
　　灵珠到手，他立即转身，匆匆撤离。
　　从玉石俱焚阵法开启的那一刻，四大世家就已经知道有人闯入。此时此刻，想必已在外面布下天罗地网，等着他出去。而灵珠在身，就算他想用障眼法也用不出来了。
　　当然，这一点在他来之前也早就做好了准备。
　　二十六年前，他没能杀了韩世家长为雅君报仇，现在倒是个机会。
　　灵珠失守这么大的事，四大世家的族长不可能不来。
　　想到这里，他甚至迫不及待的想出去与他们决一死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