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逆水寒之无情攻略》自在门主

25、24

　　我按照无情所说,试着策马前行,跑出去好远，回过神才发觉背后一轻,原是无情早已坐回轮椅中,只远远地看着我。

　　“驾!”

　　没了无情师兄在我身后，我放松了缰绳,任马自由驰骋,风穿梭过耳畔,直至天地悠悠,体味着前所未有的自由。这是我来到这里第一次骑马，也是第一次体会到策马奔腾的快感，这令我感到十分兴奋。

　　我驾着马慢慢走至无情面前,跳下马来。他额上的汗已经被风吹凉了,面上微微有些红，只是静静看着我。想到刚才的事情，我有些抱歉，总是这么行事鲁莽“对不起,我刚才是不是太莽撞了”

　　“不会,你很勇敢。”他是这样说的。

　　我怔了怔,也咧嘴大笑“无情师兄,你也很勇敢。”

　　无情微微一笑,远处的天空好像也被他的笑容融成了绯色,他的衣摆猎猎作响,只这样静静看着我。我忍不住要将他看得更真切一些,天地辽远,这一瞬间好像都被颗颗细沙塑成了永恒。无情师兄笑起来真好看，如果他能时时如此，那该多好啊。

　　无情不知想到了什么，低头浅笑“没想到此情此景,又重来了一次。”

　　“嗯”听他这么说，我又想起之前脑海中的画面,原来并不是我的幻觉。拿着都是我与无情师兄所经历过的，是我们的回忆。

　　“小时候在盛家庄,我教过你骑马,确切的说,也是你教会我骑马的。”落日熔金,风将无情的衣摆吹得翩飞不止,他静静坐在轮椅上看着远方,像看见了那个策马而行的,神采飞扬的少年。

　　我脑海里突然混沌起来，零零碎碎的画面再度呈现。

　　夜晚,星月高悬,两个小孩坐在旧屋一隅的草垛上
　　男孩脱下外衫裹紧身旁的女娃娃，不停的安慰着“别哭啦,如果不是心儿，那匹马就要跑掉了,爹和娘亲也会受责的,所以我不觉得心儿做错了”

　　女娃娃趴在男孩怀中断断续续的抽泣“那是因为有哥哥……保护我，不然……”

　　“我会永远保护你的!再说了,爹爹教我骑马的要点我一直掌握不好,都是今天为了救你,硬着头皮才学会的。所以心儿很勇敢啊!”男孩抚摸着她的头发，像个小大人模样，哄劝着怀里的小女孩。

　　“真的吗那……哥哥也很勇敢!”女娃娃破涕为笑，脸上的泪痕点点，颇像个小花猫。

　　白衣男孩擦干她面上的眼泪，动作轻柔，细腻入微“那你乖乖等我,我再找些干草垛来,不然在这里睡一夜,会着凉的。”

　　女娃娃拉住他的手，依依不舍地说“不，我…害帕。”

　　男孩将她护在怀里,单薄的背脊努力学着男子汉的模样,挡住破陋的窗□吹进来的风。风在广袤的草甸上,来来回回,呜呜咽咽。马拴在门外,在寒夜里接连打着响鼻。

　　女孩听着周围响动哆嗦的往他怀里又钻了钻“是不是鬼……阿嚏…鬼在说话呀”

　　男孩擦干净她可怜兮兮的红鼻子,又捂住她的耳朵“噓!是风神在巡视呢,他说:“我检查过了,这
　　里没有鬼,心儿可以安心睡了。”

　　画面如走马观灯般的闪过，我捂着欲裂的脑袋，痛苦的蹲在地上“唔…”

　　无情突然紧张起来，来到我身边“怎么了又头疼了么”

　　风在沙丘上来回吹飘荡,呜呜咽咽,无情关切的目光和那个白衣孩童交叠在一起,明明如月。

　　我听着风声，回想起画面中的记忆，怔怔道“是……是风神在说话”

　　无情一愣,忽然笑了起来,像个未识愁滋味的无忧少年“是啊,是风神在说话”

　　我抬头趴在他的膝盖处，和他一起看着慢慢暗下来的天，心中莫名惆怅“盛家庄……是什么样的”

　　“盛家庄”忆及过去,他目光悠远而又绵长“盛家庄的天很高，抬头就能看见苍鹰盘旋。”

　　“出了村是如浪的草甸,天上有大雁,地上有牛羊。秋天,林子会变成彩色的。风一过,就落下褐色的果子”

　　“到了晚上,夜空明亮,很少有云,整晚都能看见月亮和星星。草甸上易结露水白霜,夜里坐久了,很容易着凉。那时候,我以为我们会一直在那长大。想着有一天，我能带你去汴京,去江南,去蜀中。”
　　我很少看到无情说那么多话,显然是回忆起了极为柔软眷恋的时光。可这些我都不记得了，这么美好的过往，和无情在一起的时光，居然通通都遗忘了。

　　我试图回忆那天晚上，零散的记忆让我依稀记得，那是一个很可怕的东西“我们为什么住在一个……呃”

　　“鬼屋你非说那是鬼屋。”无情低笑“因为我们驯住那匹马的时候,已经离村很远了。天黑以后,辨不出盛家庄的方向。”

　　“当时,我很担心不能带你找到回去的路。你却很相信我,还说”无情欲言又止,垂头笑了。月亮升了起来,弯弯一剪挂在天上,映亮他的眼角眉梢。“其实那晚我们离盛家庄已经很近了,但你当时手脚都冷得厉害,我们就在那个废弃的草屋里避风,等后半夜爹娘找到我们的时候,都哭坏了。”

　　“那是我唯——次见到娘哭”他目光流转，神色温情，似有万语千言“是啊,也不知那天我们最远到了哪里,也许再多走一步,就是有去无回。”

　　“有去无回”

　　“不记得了吗盛家庄在西夏的边境上,庄里都是回不去故士的汉人。”

　　“当时我们若入了宋境,或是被当成误闯西夏的汉人就没那么简单了。但当时我们初窥方外,只觉得新奇，现在想起来,爹娘要在那乱境一隅为我们守住一方乐土,无异于危处挽澜。我只恨”
　　无情话锋一凛,指节苍白,捏紧了椅柄。我知道是
　　想起了那个令我惊惧的噩梦,不,那不是噩梦,是真实发生过的灭庄惨案。

　　我轻轻握住他的手,无情轻挣了一下,回过神来,脸上挂着惨淡的笑,被天心一轮弯月耀得发白。我看着他，心中隐隐作痛。这本该是我们一起承受的痛苦，该是我与他的痛苦。如今，我却忘的干净，独留他一人活在往昔岁月中，独自挣扎，是何等的悲哀。

　　“我不该和你说这些。有时候忘记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不必像我一样,殚精竭虑。”

　　“不,我很高兴。”听到他这么说，我觉得心里空荡荡的，握着他的手紧了紧，那双手依旧冰寒，像是永远都暖不热似的“我能感觉到,那都是很重要的事情,我不该忘记”

　　“老三常说,遗忘没什么不好的。把过去时时放在心上，以后要怎么洒脱地走下去。”

　　“人生多的是披荆斩棘,能回想起那一点伏上心头的温暖,就足够了。”风沙翩跹,似缥缈的银纱在天地间朦胧变幻。他的声音很轻,如雾如露,带着凉意落在我心上。

　　“所以,你只要记得,盛家庄,实在是个很美好的地方，我们的过去,有我一人背着。”

　　他一人背着，如何背的动着泼天的仇恨。

　　“那我们的前路,就让我来照亮吧。”我在心里这样默默地想,就像在盛家庄,你温暖过我的,那个有风神逡巡的寒夜一样。

　　太阳落下后,大漠里的温度便降得很快。无情挡住了我面前的风沙,月亮映亮他冷峭的轮廓“天凉了,我们回去吧。”

　　“好。”我站起身，与无情同行，旷野寂寂,我们踏着星子一起回了碧血营。

　　“对了,怎么没看到金剑他们”这一日自顾着观看碧血营，直到现在才发现，金剑银剑未陪伴在无情身边。

　　“谪仙岛上也出现了辽人玉符,我让金剑他们先行去查看情况。”无情从怀中掏出物品，将玉符递给我,看形制和我的那块还挺像,可以断定是同一类令符。

　　“两块符都有契口,看起来应该可以拼接。”我拿着两块玉符尝试拼接，却失败了，好像并拼不上。

　　“虽然拼不上,但同一时间出现这么相似的两
　　个玉符,绝不简单。”无情说道。

　　“这么说,要么谪仙岛有人和辽国有瓜葛,要么就是辽人奸细曾经到过谪仙岛!”

　　无情微笑的看着我，眼中含有几分赞赏“不错,你进步得很快。”

　　我听他这么说，试探着问他“我能不能继续查探这件事我莫名其妙被卷了进来,没办法置身事外了!”

　　“正是因为此案和你有关,我才担心你涉足其中,会有危险。”无情蹙眉，片刻后又叹了口气“先好好休息,明天再说。”

　　他送我到厢房门口，转身走了，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我又忍不住想起在无垠的月色下他说的话。

　　那个盛家庄里的白衣孩童,在春风里笑着奔跑的,教我驯服烈马的,在寒夜里编织温暖童话的男孩,和如今的他,恍如隔世。在他还没成为无情之前,我是怎么叫他的呢

　　我敲着脑袋，希望能忆起一二，可不论我怎么努力，都不曾记得，我当时是如何唤他的。我知道，定不是无情师兄，那也许只有我们两个人的称呼，只属于我的。

　　大漠的星夜，星河灿烂，这里有汴京不曾有壮丽画卷，也有汴京不曾有的寂静无声。我站在厢房前，看着挂在天边的弯月，光彩熠熠，一如无情师兄，皎若天上月，皑如人间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