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春无觅处》采花宝典

8、惊弓之鸟

　　芳川万朵，不过于殷秋眼中，自有一枝独秀者。
　　正所谓是情人眼中出西施，更何况乔悬月本就貌比西子。
　　从梁宫离开后，殷秋也见过了许多的美人，但只有乔悬月，一颦一动都让他不停悸动。
　　譬如当下，漫步山涧旁，她不过折花递他，他便心若擂鼓。
　　“我听说南地的少年公子都爱簪花，不知是真是假？”乔悬月笑着问道。
　　殷秋低头看了看手上红芍，又抬眸看了看浅含笑眼的乔悬月，明白了她的意思。
　　“那都是好久之前的人了，如今南地的年轻公子都不簪花了，改佩玉佩。花与女子还是更配，相映生辉，我替你簪上吧。”
　　乔悬月促狭看他，半信半疑道：“真的假的？”
　　不过这般说着，还是低首凑了过去。
　　“真的，骗你这个作甚。”
　　殷秋一面笑言，一面将花枝仔细别进了乔悬月的鬓边。
　　乔悬月看着殷秋半着垂首，认真温柔的神情，心中泛起一阵悠长的波澜。
　　教习嬷嬷曾说过：爱至深处，不是赠予香车宝马、锦衣金裘，不过描眉簪花、绾发整衣。
　　越是这些微末小事，越看得出，一个人的心意。
　　乔悬月从北地远道而来，除了美貌，还有诗书礼乐加身，若说她是一个将要上战场的战士，那便是那种严阵以待，甲胄披挂妥当的战士。
　　利剑在握，只欠饮血。
　　但是可惜的是，见了敌方，三个回合都还没有比过，敌方就一脸臣服，温良恭顺。
　　乔悬月此时才晓得，她一直以来，都想错估错了。
　　姜如眉说得对，是人都会有七情六欲，那些凡夫俗子的爱意，现在就流淌在他的眼睛里。他只是从前藏的太深，没有让她发现而已。
　　且殷秋不是没有七情六欲，只恐怕是痴心重意。
　　乔悬月暗暗心惊，一个这样的人，怎么把他当作敌方？更遑论在他背后使刀枪。
　　这时，乔悬月才开始真正的慌张了。
　　簪花罢了，殷秋又自然而然的握住了乔悬月的手，指了指远处的山泉，“你看，就是那口泉眼，是不是清澈极了？”
　　乔悬月有些心不在焉，两眼望空，答道：“清，真的好清。”
　　殷秋也未察觉异状，自顾自的说起了南地的都城尹都，那里的风土人情，那里的山水楼阁。
　　说完了又说起了自己的府邸，说他皇兄原本要给他盖建华丽之所，但他拒绝了。他过惯了北地清俭生活，若是奢靡，他反而不适。
　　乔悬月跟在后头，听得满头缭乱，以至于殷秋几度回眸，她都没有察觉。
　　山泉看罢了，殷秋送乔悬月回了驿馆，路上又邀她明日再同游。乔悬月想了想后，寻了籍口婉拒了。
　　回到驿馆，仙桃带着她先去面见晏皇后。
　　晏皇后坐在正堂中，美服华严，看不出喜怒。
　　“今日如何啊？与公子秋可好？”
　　乔悬月答道：“尚可。”
　　“殷秋都与你说什么了？”晏皇后又问道。
　　“没说什么，不过是些个寻常情话。”乔悬月答道。
　　晏皇后听后抿唇一笑，“寻常情话？现在送你去殷秋所住的驿馆，你觉得怎么样？”
　　乔悬月的心头涌上一阵不适，不过她面不改色，“还是再等等，殷秋如今并非从前质子殷秋，很是不同，有些琢磨不透。”
　　晏皇后听罢，未以为然，摆了摆手慵懒说道：“好吧，那就再等等，你回去休息吧。”
　　乔悬月起身拜礼，“民女告退。”
　　待她退出了屋中，晏皇后凝眸看向仙桃，沉声问道：“你随行去看着，觉得如何？”
　　仙桃答道：“公子秋来迟了一会儿，但看着与悬月姑娘是十分亲昵的。”
　　听得此言，晏皇后眯起了眼眸，“来迟了一会儿？这么说，好像也不是多放在心上啊……”
　　仙桃闻言，心中千回百转，说道：“娘娘，恕奴婢多嘴，今日公子也去了。”
　　一听提及晏棠，晏皇后脸色陡然一变，声音也尖利了许多，“他去作甚？”
　　仙桃见状便道：“公子去了也没做什么，只远远看了一时。不过公子作甚已不重要，重要的是赶紧把乔姬送出去，不然她在此，总会搅的公子不得安生，偏她又谨遵礼节，没什么错处。”
　　晏皇后听了仙桃这话，觉得是说到了自己的心坎上。
　　晏棠为了乔姬，已经折腾过数回，只是晏皇后都给他按了下来，没有禀知明帝。
　　当下这个节骨眼，容不得他再多放肆妄为。他上次私会殷秋，已叫晏皇后心惊胆战了一回。
　　“你说的极是。”晏皇后赞许道，不过却又转了话锋，“但乔姬还不能轻易就给了公子秋，她这样的美人，便是利器，还得多多衡量衡量。”
　　仙桃隐隐有些不甘，不过面上不显，乖巧应道：“娘娘思虑周全。”
　　乔姬一下子又成了胧城的风流人物，她本就不是无名之人，这下同殷秋相会，他还亲送她回驿馆，不知多少人都瞧见了，自然议论纷纷。
　　一时间流言四起，说什么的都有，殷秋静坐房中，听着侍者来报，说着城中最新的关于他和她的说法。
　　有艳羡他的，也有说他胆大的，更多的还是谈论乔悬月。
　　听罢了，殷秋让侍者退下，自己在房中独坐。
　　他并不在意这些流言蜚语，甚是隐隐希望传的越热闹越好，最好让她只能选择他。
　　那日她的神情渐变，他都看在眼中。不必多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晏皇后必定是抓住了她的什么要处，不然她也不会为他们所用。欲凭美貌，祸乱他国。
　　她拒绝了他的邀请，他就知道，她心里对他还是有情的。
　　从前是他隐忍，如今换她克制，好难得重逢，却又不能两相欢喜，真是天意弄人。
　　但她只要在他身边就好了，他会想法子，救她脱离苦海，或是为她下刀山火海，总有办法的。
　　可是这还得她愿意，如果她不情愿，反而只会更添折磨。还不如默默追随，不让她知道，更不能让世人知道。
　　用情愈深，思虑愈多，殷秋怕极了关心生乱，是以仅敢自己偷偷思来想去。
　　想其发香，念其双眸，回恋柔荑在自己掌中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