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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故国艳姬 ...

  •   山河如故在,不语观人间。
      大梁国旧都雒安的亭台楼阁,在千重烟雨里婉约伫立,十里杨柳堤岸,照旧摆荡成群青一片。
      春日还是那个春日,年复一年。只是桃花依旧笑春风,雒安不再是雒安。
      两年前大梁国分裂,南北藩王各自踞地立国,称帝登基。边陲附属小国,也各寻新主。如今的雒安,名唤鼎城,是北安国的新都。
      去年九月份,南燕国政帝病入膏肓,十二月底长逝人间。太子澄承袭君位,定下时间,于今春四月初三,在两国交境之地——胧城,举行登基大典,邀请北安国明帝呼延朔等君王前往观礼。
      时下已是三月初旬,明帝该动身前往胧城了。
      帝君出行,浩浩荡荡。
      随行的将士个个精壮,就连侍奉明帝和皇后晏氏的宫女,亦是身怀绝技的模样,走起路来脚步轻轻,不动声响。
      能够和明帝一道去往胧城的人,不是权贵就是重臣,马车相连应接不暇。但在这长如蛟龙的车队最后,还有一辆马车。
      这辆马车并不华贵,也不大,看起来并不像是什么权贵要臣的马车,透过竹片编制的车帘,可以影影绰绰的看见里面的女子。
      美人隔帘而坐,本该格外引人注目。但没人敢向里面张望,大家对马车里的人都心知肚明。
      这是明帝赠予南燕国新君的礼物,两支浸满了鸩毒的鲜花。
      在大梁国还未分裂时,时值梁幽帝六十寿辰,佞臣姜怀殊为幽帝献上贺寿礼。
      寿礼是一位美人,一位可令幽帝后宫百花失色的美人。
      幽帝是大梁国的最后一个君王,一辈子昏庸,在定功立业上没什么建树。呼延朔攻入雒安宫城时,侍臣报难三遍,他才相信不是梦中。
      他吃喝玩乐样样精通,且有一点,嗜美如命。
      当年那位美人,姓乔名唤悬月,年方二八嘉华。父亲是雒安郊外村庄里的秀才,母亲是农女,一家人老老实实,本分安生。
      奈何天要捉弄人,姜怀殊姜大人因寻不到新奇的贺寿礼而烦闷,打马驱车,出京都至郊外散心。
      乔悬月只是在田间陇头上站了一会儿,就被姜大人给看见了。
      登时如获至宝,大呼天意。
      不顾乔悬月父母坚决不同意,把二老打了半死不活,将乔悬月强行掳走,献入宫中。
      寿宴上幽帝一见失魂,当夜便要悬月侍寝。不想乔悬月含恨刚烈,龙床上拔簪刺君。
      但幽帝嗜美成痴,就是乔悬月犯下这般伤君重罪,他还不舍杀她。将她关入宫中禁廷,一根手指头都没动,只软禁豢养。
      一时间乔悬月成了貌美无双的代词,谁家有了漂亮闺女,夸一句貌比乔姬,就是最高的赞赏。
      一年后呼延朔攻破雒安,一剑取了幽帝老儿狗命,这位乔姬才再出禁廷,重见天日。
      ……
      “阿月,你想什么呢?”
      姜如眉骤然出声,拉回了乔悬月的思绪。
      乔悬月回神看她,“怎么了?有什么事?”
      姜如眉从袖中摸出一个手帕,打开手帕,里面盛放这几块芙蓉糕。
      姜如眉拿起一块,递给乔悬月,“吃吧,快到饭点儿了,现在不是在宫中,也不知他们顾不顾的上咱们。”
      乔悬月接过芙蓉糕,咬了一口,满口生香。
      只是糕点的碎屑顺着嘴唇落到了裙子上,乔悬月低头看了看,伸手将碎屑拍了下去。
      两年了,她还是学不会,如何把糕点吃到嘴里而不落碎屑。抬眸看向对面坐着的姜如眉,干干净净的裙子上,只有几道柔和的褶皱。
      果然是大家小姐。
      这种细致入微的礼节,还得从小培养修炼。
      姜如眉的一双眼睛,总是像潮水一样,波光潋滟,看起来很是天真纯然。但世事往往看起来和真实差别很大,姜如眉很机敏,心窍更是多窟多眼。
      为着吃糕点而不落屑这一点,乔悬月曾苦练月余,也听了晏皇后月余的数落训斥,奈何长进微薄,这事儿姜如眉是知道的。
      是以如此,姜如眉的下一口,马上就洒落了几块糕点屑。
      乔悬月看在眼中,浅浅而笑。
      “何必这般。”
      姜如眉也笑,“等去了南地,咱们俩就得相依为命了,我可不想跟你生出嫌隙。”
      乔悬月把剩下的糕点一口塞进嘴里,说道:“我哪有那么狭窄的心肠。”
      “事在人为,力求圆圜,皇后娘娘的话我记在心里。人家怎么想是人家的事,但做不做却是自己的事,这话你也得记着。”姜如眉静静说道。
      乔悬月凝眸看着姜如眉,想把她看个明白。但紧紧看去,在她的眼中只有虚幻的镜花水月。
      姜如眉就是姜怀殊的小女儿,害苦了乔悬月的仇人千金。
      初见时,乔悬月也曾想把姜如眉撕碎,但过了一段时间,乔悬月这种念头就逐渐转淡了。
      姜如眉什么都不知道,对于姜怀殊的恶行一丁点儿都不清楚,还把父亲当作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明帝把姜怀殊关入天牢,这位娇小姐自请入宫,要求立功赎父。
      无知更幼稚。
      但姜如眉除此之外,待人接物无一不周全妥当,又兼通晓琴棋书画。
      所以乔悬月才会想不明白,姜如眉这样聪慧的女子,怎会愚钝的做着父女团圆、齐享天伦的春秋大梦,并为之努力。
      正当此时,马车外面忽有人唤道:“悬月姑娘、如眉姑娘,吃饭了。”
      姜如眉一听,立刻收起了糕点,笑盈盈伸手挽了帘子。
      外面的侍臣将饭菜用漆木食盒装着,送了进来,姜如眉伸手接过道了谢。
      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不过几个眨眼间,但帘起风动,还是有几个随行的将士斜目偷望,一窥毒花风姿。
      竹帘落下半晌后,方才回神,各自暗暗心悸。坐在马车里的乔悬月见了,轻笑一声。
      车中暗车外亮,外人想看车内人非得挑帘,而车内人看外头,却是轻而易举就能看的清楚的。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阿月为何要嘲笑人家?”姜如眉不抬头,就知道乔悬月在笑什么。
      乔悬月低下了头,拿筷箸捣了一下食盒米饭上的肉,答道:“没有嘲笑,只是想到古人云食色性也。明知不该看,还要偷看,真是性本难移。”
      姜如眉不认同的摇了摇头,“分明是嘲笑,而且阿月也不仅仅是笑他们。是因某人而心起讥讽,连带着一起笑了那几位侍卫。”
      说着,姜如眉看向乔悬月食盒里的肉,又问道:“你吃不吃?不吃不要浪费了人家的一片心意。”
      乔悬月把肉夹到姜如眉的食盒里,看着姜如眉一口把那肉吃了,好像很美味,十分餍足的笑了起来。
      “难道我不该笑?难道他不蠢吗?”
      乔悬月淡淡的说道,把目光又移向了马车外。穿过竹帘,穿过扎堆儿的侍卫,落到了一个长身玉立的身影上。
      姜如眉脸上的笑意淡去,也看向了那长身玉立之人,眼中逐渐浮现怜悯之色。
      “确实是个少见的蠢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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