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洛晚丝

5、第 5 章

　　（五）
　　——月冷空阶

　　陈雨诗并不像徐盼盼想象的那样得意，其实也并非陈雨诗隐瞒着她的职业，而是她的确在毕业以后也没有做过什么，这些恐怕也只有何绮蛮知道。

　　陈雨诗认识夏风是在毕业那年的夏天。那时候陈雨诗抱着一本的简历，到处发放，希望能够找到一份喜欢的工作，而夏风，正是一家公司的老总。当他第一眼看到雨诗的时候，便被她清纯雅致的气质吸引了，没过多久，他们相爱了。夏风的公司经营得非常顺利，而他又不愿意在公司中传什么绯闻，于是，便金屋藏娇，藏起了陈雨诗，过起了同居的日子。夏风并不是一个花花公子，这在这样的社会中是极为少见的，那年他32岁，正在当年，由于忙于事业，便把婚姻大事搁浅了。他曾经太多次承诺雨诗，要给他一个最浪漫的婚礼，让她做世界上最美丽的新娘，而雨诗的长发也是那个时候留起的，为夏风，为自己，为他们的未来……

　　而，天有不测风云，就在她渴盼着嫁给夏风的时候，郝惠出现了。陈雨诗怎么也想不明白，究竟为什么夏风舍弃了自己，接受了郝惠。尽管陈雨诗失去了夏风，可是短期间也不会出现经济危机，毕竟夏风还是对得起她的，临走之前，在她的帐户中狠狠存了一笔。

　　此刻，“摩登丽人”酒吧中，陈雨诗摩挲着酒杯沉沉地回忆。她点了一支烟，烟灰已经凝了很长，颤巍巍地好像要掉下来。其实她不太会吸烟，可是如果不吸，仿佛不能证明自己来此的目的，她指间的烟是做给男人们看的。有烟，有酒，昏暗的灯光，孤独的影子，最好还有一滴冷冷的泪，这些，曾经是在她心间勾画了无数次的一夜情的场面。夜深了，自己仿佛是失去水分的还未卖出的白菜，竟然无人问津。

　　她更忧伤了。

　　是的，她要男人，就在今晚。

　　外面灯光一闪，好像是车头灯的光亮，晃得陈雨诗不由闭了闭眼睛，手一抖，烟灰终于支持不住，掉在桌上。这冷却的烟灰啊，竟然如此脆弱，仿佛和自己同病相怜。

　　“哟，萧老板，您来了？”这尖锐娇媚的声音出自那边某个女人口中，紧接着，一个丰满的影子迎了上去。雨诗知道，那边坐成一堆、指间燃烟的，都是小姐。果然，老板娘也迎了出来，道：“萧总，您今天有空大驾光临啊。”

　　雨诗抬头，见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进来了，他环顾了一下四周，一下子就和雨诗的目光碰在了一起。那人的目光锐利，即使在沉暗之中，也能让雨诗觉得仿佛一双冰冷的箭刺了过来。只两秒钟，也只有两秒钟，他转头笑着和热情的老板娘打招呼。

　　“萧老板，今天就一个人？”

　　“对，这几天忙，来这儿解解乏。”

　　“行行啊，今天还是小丽吧？”

　　“不，今天我要那个新来的。”说罢，他的手向雨诗这边一指。

　　“这……萧老板，她不是我们的小姐……您看……”老板娘有些尴尬地陪笑着：“小丽活儿好，人又靓……”

　　不知道为什么，雨诗见了这萧老板，有些激动，见她把自己当成了小姐，竟然有些许的快意，难道，自己跟夏风的这三年不是这样的角色吗？他要了她的初夜，他在她身上快活了三年，临走给了一笔钱……如果没有这钱，也许雨诗不会那么伤心。不过，也不一定，或许没有这钱，雨诗更伤心。这些雨诗说不明白，很多事情只有经过以后，才能够真正懂得。雨诗“忽”地站起来，对老板娘说：“姐姐，从今天起，我就是这里的小姐，这位先生我陪。”

　　萧老板的目光“突”地跳了一下，随后挽起她便往里走。他俨然对这里格外熟悉，旁边的老板娘在后面紧忙道：“萧老板，那间包房还给您留着呢……”

　　什么包房不包房，陈雨诗早就不放在心上，只要有屁股大的一块地，够两个人苟且就行了。至于是包房还是车里，她不管，跟夏风这三年，哪里没有留下过他们的□□？她早就是一个婊子了，只是她自己还不知道。不过，今天她要证明自己的猜想，证明给自己看，清楚地看这“美好”的结尾。

　　房间里面很暗，只开了壁灯，幽幽的，感觉有如许魅惑的灵魂在他们周围呻吟。四面是一圈低矮的沙发，深红色的颜色，显得有些脏。还有一台卡拉OK唱机，没有打开，灰黑色的屏幕仿佛千年的古井，冷静的记录着这里的一幕幕。萧老板抬手开了吊灯，于是，雪般的灯光倾泻下来，有些刺眼。

　　“坐。”萧老板示意雨诗坐下。而他没有坐在她的身边，这和她想象的不同，她以为，他会迫不及待地搂过来亲她，而不是这样坐在她的对面。她抬起头，这才看清楚了他。他有四十多岁，脸部的线条很硬朗，眼睛不大，目光如电。他两侧的头发已经灰白，却很有型，一看就是名师的作品。他的肩很宽，穿一件灰色半袖衬衣，领口开了一颗纽扣。一条深蓝色西裤，黑色皮鞋，露着一段雪白的袜子，腰间是一条LV的皮带，腕上有块表，看不清楚牌子，只是在灯下泛着幽蓝的光……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

　　“我姓陈。”

　　“哦，以后叫你小陈？”他抽出一支中华。

　　雨诗忽然想起，这里的小姐都不用真名的，为什么告诉他姓陈呢？正在后悔，听到他问名字，随口道：“叫我圆圆吧。”

　　“哦？陈圆圆……”他笑了起来。

　　雨诗的脸红了，低下头，端起桌上的酒啜了一口。

　　“刚才自己喝酒呢？”他接着问。

　　“对。”

　　“喝了多少？”

　　陈雨诗越发觉得他奇怪了，道：“你不是找小姐的吗？为什么问那么多？”

　　萧老板微笑地又问：“你为什么要做小姐？”

　　“快乐啊，自己喝酒有人买单，还可以赚钱，还可以……”雨诗说着说着语塞了，她也着实想不出还可以做什么。于是，她想起夏风，想起那三年的感觉，想找些灵感完成自己的话，但是，除却心痛，她再也感觉不到其他。她低了头。

　　“还可以做什么？”萧老板笑眯眯地看着她，问。

　　雨诗的脸红了，她咬着自己的下唇，摇摇头。

　　“呵呵，好了，姑娘，你不是做小姐的材料……”

　　“不！我是！”没等萧老板说完，雨诗抬头辩驳。，她的唇微微抖动着，浓密的睫毛也抖动着，可是眼神却是那么坚强不屈地、大胆地盯着萧老板，仿佛要从他的眼睛射入他的体内。

　　“好……”萧老板点点头，对她说：“那跟我走吧……”

　　他们出了酒吧，夜风竟然还是燥热的。雨诗站在路边，等待着他的车开来。她觉得头很乱，不知道究竟为什么，想到马上要和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上床，她觉得很难过。可是，她又觉得，这似乎是唯一报复夏风的办法，她要让他知道，那个曾经和他一起生活了三年的女人其实是一件破烂。她要想方设法侮辱他，作践他，她没有别的办法，只有自辱……想着想着，她感觉眼泪要掉出来。“为什么要哭呢？应该高兴才对，夏风爱了一个婊子，夏风花那么高的价钱买了一个婊子，他个蠢猪！……”

　　车开过来了，是一辆白色的宝马。她顾不得仔细辨别车型从而估计价格就上了车。车里竟然是如此凉爽。

　　一路上，萧老板不再和她谈话。

　　当车停下的时候，他们已经到了一家酒店的门口。

　　“你去大厅等着，我开间房。”萧老板说。

　　她慢慢地走，很慢，很轻。她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清脆而淡定，在夜里可以传出很远，听起来很美。那声音，是如此舒缓，悠扬，或者，说它忧伤更为合适。雨诗忽然觉得像被抽去了筋骨，那么无力。就要和一个陌生男人上床了，就要和一个陌生男人上床了……

　　她走过明净的玻璃门，仿佛那帅气的门童对她弯了一下腰，可是她已经来不及看那些繁冗了礼节了，因为当她出来的时候，她就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婊子。

　　她看到，萧老板回头看她，她读不懂那眼神，但是没有夏风眼中曾经的热切。萧老板的脸在明亮的灯光下显得不太真实，那高挺的鼻梁，那紧闭的嘴，嘴角有点下弯，他还有点双下巴……他一点也不急，只是安静地等她。她看到，前台的几个服务员都微笑地看着她。那是嘲笑，是的，那就是嘲笑。两个年龄相差如许的男女在此刻开房间，还能做什么？她们已经认为她是婊子了，是的。

　　她忽然有点想逃，她有点恶心这样的误会，不，不是误会，当明天早晨太阳散发出第一缕阳光的时候，这就已经不再是误会了。她不由站住了。就站在诺大的大理石的地面的中央，站在顶灯底下，幻梦一般。

　　萧老板走了过来：“怎么，想回去？”

　　这个男人的声音很温柔，她抬头望着他，他的眼睛中没有急切，那么平和如水，那么不带伤害性，她忽然感觉，她需要这个结实的男人的拥抱。她摇摇头。

　　她不知道自己如何上的电梯，也不知道这是几楼。

　　当他把房卡插入插口的时候，房间的灯雪亮。

　　“你累了吧，去先洗个澡，然后睡一觉。”他说着，关上房门。

　　“他嫌我脏。”她想。于是她没有争辩什么，拿了浴衣，走进浴室……

　　当她出来的时候，萧老板没有在房间里，桌上只有一张名片，背面有两行字：永远不要走这条路。如果你缺钱，可以到我公司工作。她翻过来：郝连达贸易进出口公司萧笑天

　　她看着看着，觉得腿一点点力气都没有，她不由蹲在桌边，紧紧攥着这名片，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