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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独狼 ...

  •   楚江卿闻言不耐的摆摆手,那意思不是不用程蒙管,而是单纯的赶蚊子的手势。

      讲道理,本来楚江卿累的都已经要分不清东南西北,脑袋发懵了。程蒙再在一边嚷嚷,那简直就像是有一万只蚊子在耳边“嗡嗡嗡——”。

      但显然,楚江卿的不耐是因为他讨厌这只大蚊子的“嗡嗡”,但却干不掉他!

      没人跟他互怼,程蒙也失了兴趣。撇嘴上前帮楚江卿卸下东西,又跑到外面拖了不少杆子回来。

      这山上别的不说,就这个木头可是一点儿也不缺。

      程蒙把木头放在地上码齐,离肃帮着他把木板铺在上面。那些木板都被离肃仔细的擦过了,很干净,之后再铺在上面的被褥就不用担心会被弄脏了。

      程蒙拖完木头又从外面捡了柴,打算生火烧水。

      两个汉子怎样都无所谓,但是两个哥儿可不能太随便。水一定要喝热水,还有饭什么都要热热乎乎的吃。

      本来吧,按照程蒙的想法,他是打算和离肃去打猎。然后留下楚江卿照顾程夫郎的。

      这样两个走不动的人留下,他和离肃能快一点回来,然后几个人回家。

      但是来的路上,楚江卿和他母父就走不动了。这一路耽搁了太长时间,现在看来他们可能要在山上过夜了。

      而且,更重要的是程夫郎现在看哪都新奇的不行。一看就是在家憋坏了。

      程蒙和离肃都想让他在这山上多玩儿一天,也好放松放松。

      “今个得从这过夜,咱也不着急。母父,一会儿你歇过来了,想去哪就告诉我,我带你去。”程蒙备好了柴,帮着离肃把饭热上,这才回头又对楚江卿道:“哥,打水去。”

      这洞不远处有一条小溪,那边有山泉,水干净一些。

      “啧……”楚江卿拖着疲惫的身体去打水,心里不禁寻思为什么自己这个年长了好几岁的人却跑不过两个小崽子?

      溪水很清,靠近泉眼的地方水更加的凉。楚江卿忍不住把手放进去给自己降了降温。清凉的水抚过燥热的手臂,让他舒服不已。

      凉快了不少的他,大脑清醒起来,难得的有了闲心去欣赏周围的风景。

      溪水旁有一处泥滩,上面还有不少沙子掺着。楚江卿用手在上面按了按,一个清晰的手掌印就留在了上面。

      楚江卿盯了那个印子半天,慢慢的变了脸色。

      像是预知了危险,汗毛炸起浑身的血液凝固发凉!楚江卿下意识的握住盆,装作若无其事的盛了水离开。

      然而在他离开不久,不远处的树林里传来了几声刷刷的枝叶响动声。

      半晌一个灰色的身影快速离开……

      “喂,你怎么了?”出来拿东西的程蒙一回头就看见了脸色煞白的楚江卿,有些紧张的扶住浑身打颤的他。

      “有、有狼。”楚江卿掐了自己一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对程蒙道:“我们现在就得下山,不然会很危险。”

      楚江卿握着程蒙胳膊的手发抖,指节捏的发白。程蒙有些吃痛的皱眉,他拍了拍楚江卿的背。

      “别怕,我知道了。放心,没事儿的,而且就算这会儿走,也来不及了。”程蒙安抚楚江卿。

      “怎么来不及,再不走才是来不及了!”楚江卿快速的思考着。

      现在是正午,白天的话狼大概率不会攻击人。他们现在走,太阳将要没的时候到家才是最安全的。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来这么?”程蒙摇头,他摸出一把匕首,那是当年他父亲狩猎用的。

      上一世就是这个日子之后不久,有人上山遇见了狼,受伤后“侥幸”逃了回来。

      并且把狼引入了村子。

      那一天,程家遭了灾。程夫郎为了保护吓呆不知跑回屋躲避的程蒙,被饿狼在腿上撕咬下好几块肉!幸得邻人喊了不少村里人赶来,打死了狼,这才保了命。

      但是狼嘴恶臭,程夫郎被咬到的地方开始化脓变臭。最终还是失了一条腿。

      程家靠村边,哪怕离后山很远也会被选做目标。

      因为靠边的人家里只有程家是一个成年的哥儿带着几个孩子。弱小的猎物从来都是首选目标。

      “它一天不死,我们就一直都处于危险之中,懂么?”程蒙从筐里拿出砍柴刀,他和离肃今天来这里的目的就是想要杀死这只独狼。

      他们的母父不能再次受伤,那是他们心里最后的天,不能让任何乌云遮盖了去。

      楚江卿闻言怔愣了许久才突然伸手攥住程蒙的衣领,他面目甚至因为焦急和愤怒显得略发的狰狞了起来。

      楚江卿压低声音怒吼:“你清醒点儿,就凭你们两个十岁的孩子?那是狼!会把你生吞活剥的饿狼,那不是村口的大黄狗,任你揉搓捏扁都不还口的家养畜牲!”

      “该清醒一点儿的是你。”程蒙冷下脸,他凑近楚江卿,紧盯着他的眼睛冷淡道:“这里,没有让你逃跑避难的地方。要么今天被吃掉,要么就杀死它。”

      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楚江卿还是太小了,他还是不懂有些东西只能跨过,逃避不得。

      楚江卿的瞳孔猛得缩了起来,这一刻他才明白要一个文臣去同莽夫讲道理有多难!

      难怪文武不合,难怪文官要谏言要帝王强压施策。这白丁莽夫的脑子里根本就没有趋利避害、从长计议一说,脑袋一热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行,你不走我走!我带着母父一起走!”楚江卿也是气急了。

      既然程蒙和离肃不想离开,那便喂狼去吧。但是那个温柔的母父,楚江卿绝对不会把他留在这里,不会让他成为两个孩子意气用事的牺牲品。

      “母父不会走的。”程蒙退后一步,仿佛画了一条天堑横亘在两个人中间。

      “我说过,要走你一个人走。”程蒙在逼楚江卿。

      楚江卿是个汉子,不是个哥儿,不该这样优柔寡断。而且他脑袋里的想法都太过理想,也太过死板了。

      遇见危险就逃,做错了就死。人非石土,脑子里不该一根筋。

      楚江卿或许是一个聪明的读书人,但是他绝对不会成为一个好的上位者。

      不合时候的怯懦和畏惧是汉子不该有的。

      程家世代的汉子都挑起大梁,一根傲骨顶了天。任他风雨飘摇,我自岿然不动,让身后的家永沐暖光。

      这显然是与楚江卿的想法相违背的。从上辈子他就懂得遇难则绕,与险则避。

      反正大风大难最后都有人去解决,他区区一个文臣去跃马挥兵,何苦来哉?

      “楚江卿你记得,没人能做你一辈子的荫蔽,有些事情你不做就你遭罪,没人会替你分担。”程蒙说的直白通俗。

      楚江卿太圆滑了,就连之前同张夫子争吵的时候都是那般圆滑。

      不管他说的是对是错,总是那话说的让旁人觉得他执拗却不会觉得他没理硬要搅三分。

      当然,这种圆滑放在离肃口中的官场上是利器。但是要放在自己和亲近之人的身上那就是杀器。

      圆滑的就像球一样,遇到坎就咕噜噜的滚回去了,只会逃避。这就是上一世的楚江卿。

      因他而起的朝野之争,因他而死的数万黎民他不敢看也不敢想。所以他选择畏罪自尽,而不是替君分忧。

      枉君黄金台上意,越状元榜眼单单将他这探花提了高位,予了功名。

      更是为了逃避,楚江卿放弃在他大伯家能遇见昔日名师的机会。因为他不敢赌,如果还是一如上一世的环境,他没有勇气去改变。

      他还是会拜进师门,考上探花,成了文臣。或许最终他还会抬了奸臣上位。

      谋事在天成事在人,程蒙一直认为与环境无关,结局的好坏只取决于人心。

      楚江卿的心决定了他今后的路。

      一样的想法,殊途同归,终点一样的。这不是逃避能解决的,楚江卿不明白没关系,他会教他,让他明白。

      程蒙转身进洞,不再看在那里自我挣扎的楚江卿。

      事儿还得自己想明白,话他已经点过去了,能不能懂就是楚江卿自己的问题了。

      或许可以一试……这是楚江卿的决定。

      他胆小,所以他不想再走上老路。所以他听从了程蒙的说法。

      认了输。

      “阿卿,站在外面做什么?快进来吃饭了。山洞里已经传出来了饭香味,离肃端饭放在程蒙搭建的简陋的桌子上。

      程夫郎手里捏着饼,大概是饿的极了,咬了一口边吃着边出来把楚江卿带了进去。

      “你也悠着点儿,毕竟还是一个孩子。那么逼他也不是个事儿。”离肃回来训了程蒙一顿。

      他们两个大人,怎么说就怎么说了。可是楚江卿一个孩子,而且现在还是他们两个人的小哥哥,如今被作为弟弟的程蒙这一番训教该有多难受?

      “搞不好这孩子该觉得收养他只是母父一厢情愿罢了,没准他现在就想着咱们两个就是排挤他呢?小孩子的心思细腻,你怎么也得照顾这点儿。”离肃这种被收养的孩子才深有体会。

      “不,不是吧?”程蒙已经惊成了一只鹌鹑。

      天,他一个糙汉子。二十来年他就没想过这么复杂的事儿。再说了,上辈子他还没来得及有孩子就没了命,天晓得怎么和孩子相处。

      “可是,那村子的二狗子一样是孩子,他也没这种心思……那叫啥?细腻?”程蒙苦恼的挠头,他的那些玩伴也没这样啊?

      “那是啥小皮猴?一个个的小土匪。爹娘又疼又亲的,这和大哥一样么?那不是孤儿又寄人篱下过么?”离肃有意恐吓程蒙道:“搞不好他现在就觉得寄人篱下了。”

      真是醉了,程蒙曾经以为只有哥儿和女人的心思是最需要照顾的。他们汉子不打不相识的,大大咧咧的就过去了。小孩子给点儿玩物,好吃的也就中了。

      现在他才知道,感情这小孩子也是哥儿女人那队里的,要时刻小心保护着。

      再去看看楚江卿那略显苍白的小脸儿,程蒙更是一阵心虚。

      妈耶,怂的一批。

      而楚江卿不愧是官场出来的,心理强的厉害。他现在已经没什么事儿了,只是被程蒙的眼神瞧得一头雾水。

      什么情况?他还想教训自己不成?

      楚江卿憋气,沉下小脸。呵,他这当哥哥的,是时候抖抖威风了。

      然而威风是没抖起来,鸡皮疙瘩倒是抖下来不少。

      程蒙这一顿饭,又是给他夹菜又是一脸关爱弱小的看着他。楚江卿真是被他看的毛骨悚然,他居然有种程蒙是不是染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的错觉。

      相反,程夫郎和离肃在一旁看的可是欣慰不已。有种自家儿子(男人)终于开窍了的关系感。

      吃完饭,离肃把程夫郎哄去睡觉了。剩下程蒙和楚江卿两小只就开始挖陷阱。

      木刺刷毒,洞上盖土和草。用药粉盖去陷阱上的人类味道,程蒙这一手做的特别顺。

      树上挂网,绳子绕进草里做了一个又一个陷阱。只要这狼进了这片地方,就没有逃出去的可能。

      最后是大砍柴刀和匕首,一人一把。而哄着程夫郎睡着的离肃也手里提着一把菜刀出来了。

      “子言你进去看着点儿母父吧,别一会儿有声音再惊到母父。”程蒙压低了声音说道:“我和大哥去把那畜牲引过来,你照顾好母父。”

      说罢,程蒙又检查了洞外的火堆,火堆的火的正好。离肃那有长木棍,等那狼来了,让他把火堆扬起。让碳火烧在洞门那,狼怕火,自然不会进洞。

      离肃下意识的拽了拽程蒙的衣袖,最终还是抿唇低声道:“你们要小心。”

      “嗯。”两个人点点头,随后转身去了林中。

      楚江卿面上一派冷静,其实他的心脏已经跳的快蹦出来了。恐惧害怕还有紧张。

      楚江卿从来没觉得这林中有这么可怕过。

      “记得,一但你觉得背后发凉,汗毛直立的时候就是那东西已经盯上你了。”出发前,程蒙曾嘱咐楚江卿“一但有这种感觉,你立刻提醒我,千万不要跑也不要大叫。”

      碰上过野狼的人都知道,那东西离人很远的时候人就会有感应似得感到恐惧。

      这是猎物对捕猎者的天生畏惧感,同样也是一种提醒。

      就像林中见蟒,不要回头也不要跑,只管往回走。它会跟着你,直到它觉得可以的时候才会离去或者吃掉你。但却不会从一开始就暴起杀你。

      楚江卿一直觉得自己的运气不好,这次也是一样。从脊背到脖颈,突然而来的凉意,还有那犹如实质的视线让楚江卿呼吸猛的一窒,心脏骤然揪紧!

      程蒙就在他的前方,楚江卿僵硬着手指拉了拉系在两人胳膊上的绳子。

      感到绳子动了,程蒙不动声色的转身。果然,离楚江卿越近就越觉得毛骨悚然。

      程蒙利落的握住楚江卿冰凉的手,带着人往林子外走。余光却一直瞥着斜后方那双绿色的眼睛和不小的黑影。

      或许是忌惮两人手中的刀,那狼一直跟着他们往出走。

      待到离林边不远处时,身后的黑影突然消失了。

      恐惧迫使一股热流从他们的身上炸开,楚江卿更是大脑一片空白。早就经过无数次死亡的呼唤又幸存下来的程蒙挥手冲着楚江卿左边就是狠狠一刀。

      大张着嘴巴的独狼被迫扭身踏上一旁的树,后腿一蹬闪电般的扑向了程蒙!

      程蒙挥手把系住两个人的绳子怼进了那张腥臭的嘴里,独狼咬住猛甩头,楚江卿就被他甩到了一旁滚了两圈。

      绳子也被它咬断,程蒙握紧柴刀向它砍去。独狼利落闪开,它太快了。

      但是更快的是楚江卿。不是它死就是自己死,想要活下去的欲望逼使楚江卿一个飞扑扒住了树干上的绳子狠狠的一拉!

      边角坠着石头的绳网快速落下,将跳起的独狼罩在里面。

      程蒙快步上前猛的一刀砍下,独狼扭身避过要害,撕裂绳网冲了出去。

      程蒙也快速的往外冲去,那畜牲冲向的方向正是山洞。

      离肃一早就听到了惨叫声,他估摸着两个人是得手了。但是保险起见,他还是等在了洞口,紧握着菜刀。

      周围除了风声就是柴火烧的噼啪作响声。还有不时传来的虫鸣,以及喘气声……

      近在耳边的第三道呼吸声!

      黑影骤然落下,离肃面不改色一刀劈过去鲜血四溅……那一刀正中独狼的脖颈。

      独狼的身体跌落在地,踉跄着挣扎一番才不甘的咽了气。

      离肃拎着菜刀,谨慎的上前检查它是否死透了。

      这都是拜自家蠢男人所赐。当年他翻山越岭的去找他的尸骨,土匪强盗哪个不是穷凶极恶的比这野狼还要狠毒?

      更何况这还是只伤了腿的狼。

      离肃能在那时活下来,便也能在这时活下来。

      “哐当……”看见浑身是血的离肃,程蒙的心脏都要吓停了。

      他几乎是要飞起来的冲了过去,颤抖着双手摸索着离肃的身体,检查有没有哪里受伤。

      离肃眯起眼有些愉快的看着吓得脸色青白的程蒙。

      他知道自己有哪里坏掉了,在上一世他得知程蒙战死的那一刻就坏掉了。

      那里修不好的,只有他的夫君疼爱他保护他或许才能慢慢的填补上那一处破损。

      “有没有哪里疼?哪里不舒服?”程蒙抖着手,甚至不敢去碰离肃脸上的血。

      他怕那是离肃的血,怕弄疼他。

      “我没受伤,夫君你帮我擦擦吧。”离肃不顾脏污的把脸颊贴在程蒙的掌心上。

      磨蹭着,撒着娇。他就是想叫夫君,就是想要夫君疼他~

      “那就好……那就好。”程蒙悬着的心猛的落了下去。

      他掏出怀里的手帕,拉着离肃进洞端了热水去溪旁,去给离肃仔细的擦拭身上脸上的血迹。

      离肃的衣服上也有不少血,程蒙索性让他脱下外衣穿上自己的衣服。然后他只穿着里衣蹲在那给离肃洗衣裳。

      离肃那重新被擦干净的白皙小脸儿歪向程蒙那边,嘴角含笑的看着自家男人为他洗衣裳。

      “冷不冷?”泉子旁边的风带着凉凉的水汽吹过,还有树荫遮蔽了暖暖的日光。

      程蒙怕离肃冷,抬手给他紧了紧衣服的领子。他没叫离肃去太阳地等他,因为他也害怕。

      他现在满心想的都是如果离肃失手没砍到那狼怎么办?

      是他莽撞了。

      楚江卿说的不无道理,或许有时候退一步,那难关会更容易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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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独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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