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来》向南迎春花

4、往事

　　陈忱开车回北京的房子，想不到今天居然会遇见秦沁。秦沁不认识他，他却对她知道的一清二楚。秦沁，陈忱同母异父的妹妹。
　　大概没几个人知道陈家下一辈的当家人其实是个私生子，陈忱是他爸和秦沁妈妈生的。陈忱开始并不知道，一直以为他是父母亲生的，毕竟母亲对他非常好，亲生母亲也不过如此。
　　只是一次全家体检时，陈忱拿着一家三口的报告看了看，他是AB型血型，而他爸妈都是A型。他愣住了，他一直知道他自己是AB型，可是父母怎么可能都是A型血。

　　他开始只当是医院弄错了，回家后找出父母以前的体检报告，结果父母每次都是A型。
　　他当时已经25岁，硕士刚毕业，不再是个小孩子，遇事只会问父母。他取了一家三口的材料做了亲子鉴定，结果显示爹是亲爹，妈却不是亲妈。
　　陈忱不想和父母玩心眼，他没有自己去查，而是直接找上亲爹，把鉴定报告给他看。

　　他爹没看里面的内容，只看了个封面就知道他想问什么，“你查到什么了？”
　　“没查，我希望你自己告诉我。”
　　“我和你现在的妈妈两家门当户对，我们俩也情投意合，然后就结婚了。没多久，你妈怀孕了，但是月份太浅，我们都不知道。当时我们刚结婚，两个人都很年轻，喜欢一些极限运动，我们跑去蹦极，结果孩子没了。不过我们都不知道你妈当时是流产，你妈本来就该那几天来月经，提前了几天我们也没当回事。”

　　“因为不知道你妈是小产，所以也没专门调养身体，你妈喜欢吃冰，当时是夏天，你妈流产后继续吃冰，就这样彻底伤了身子。一个月后全家体检才知道你妈流产，同时也知道你妈可能彻底失去生育能力。”
　　“我们没放弃，各种方法给你妈调理身体，可是你妈始终怀不上，那个时候试管技术还不成熟，生不了就是生不了。但是我们这样的家族，不可能没孩子。”

　　“这时你的生母看上我，我顺势包养了她，然后生下你，我给了她一笔钱，她不要钱，她想要陈家女主人的位置。我不过借她生子，怎么可能离婚娶她。”
　　“她知道上位无望离开了上海，回了老家，找了个男人结婚生子，过普通百姓的日子。”
　　“你妈知道我找女人生孩子的事情，她知道我家不可能没孩子，默认了我的行为。你生母怀孕后你妈出国，你生下来后带着你回来，对外称你是我们的孩子。”

　　“陈忱，你虽然不是你妈亲生的，但是这些年，你妈对你如何，你心里很清楚。”
　　“我生母养我，对我也不会差。”
　　陈忱爸爸缓了一会才继续说，“是我对不起她，她确实是爱我的，不是只为了钱。当初她离开时没要我的钱，只求我好好把你养大。”
　　“而且她还说如果我们有了亲生的孩子，不想要你了，可以把你还给她，她自己把你养大。”
　　“因为这个，后来试管技术成熟后，你妈也不肯做试管婴儿，我们至始至终只有你一个孩子。”

　　“你呢？你爱过我生母吗？”
　　“爱过。”陈忱爸爸很爽快的承认。
　　陈忱无语。
　　“爸爸当时也很纠结，到底是和你妈在一起还是和你生母在一起。可是你妈失去生育能力是因为爸爸，是爸爸喜欢蹦极，你妈并不喜欢，她是为了陪我才去的。”
　　“爸爸当时因为孩子和你妈关系很僵，这时你生母出现了，你生母很漂亮，也很温柔，爸爸一时情迷陷进去了。一年左右你生母怀孕了，她逼我离婚，我很犹豫。这时你妈知道我出轨的事，她给我两个选择，一个是孩子生下来给她，她保证把你当亲子一样养大，另外就是离婚，大家一别两宽。”

　　“你妈和爸爸门当户对，不论是对内还是对外都进退有度，是个很合格的女主人。你生母虽然漂亮温柔，但是只是个小家碧玉，根本撑不起陈家女主人的位置。”
　　“所以你选了妈妈？”
　　“嗯，本来就是我对不起她，不管是因为害她失去生育能力还是出轨，都是我的错。而且她比你生母更适合当我的妻子。”
　　陈忱没说话。

　　“陈忱，你可以选，是认你生母，告诉大家你只是个私生子，同时失去顾家的助力，还是保持现在这样，不论是陈家还是顾家都会不惜一切的帮你。”
　　“顾家凭什么不惜一切帮我？”
　　“顾家并不知情，只有你妈知道而已。”
　　“哦？你这么确定？”陈忱嘲讽。
　　“就算他们知道又如何？凭血缘不如凭利益，你值得他们投资，有这层表面关系在，他们绝对会倾向于你。你好了，给他们更大的利益，大家互利互惠。”
　　陈忱没说话。

　　“陈忱，九几年试管技术就成熟了，那时我和你妈完全可以做试管，生一个我们俩的孩子。是你妈主动放弃的。”
　　“她说人心都是偏的，如果她有了亲子，对你肯定比不上亲子。你那时不到10岁，还是个孩子，怎么可以接受母亲突然的转变。”
　　“她说是她对不起你，因为她你才不能在亲生母亲怀里长大，她已经对不起你一次了，不能再害你一次。所以我们才放弃了试管，这么多年只有你一个孩子。”

　　“她呢？她现在好吗？”
　　“挺好的，现在是个小学老师，结婚后和她老公生了个女儿，比你小7岁。今年刚考上上海的大学，读大一。”说完从柜子里拿出一个信封，里面是几张照片，上面是一个很年轻的小姑娘，穿着军训的服装，笑得阳光灿烂。

　　“她这些年过的好吗？”
　　“挺好的，他们夫妻很恩爱，虽然只是城市工薪家庭，但是日子平安喜乐。”
　　“我想去看看她。”
　　“陈忱，爸爸刚才说了，你只能二选一。要么是陈家正宗的小主人，要么只是个私生子，当然就算是私生子，你也还是陈家的小主人，但是这其中的区别，你应该知道。”
　　“不仅不能去看她，包括秦沁，你也不能和她相认。”
　　陈忱没说话。

　　“陈忱，她现在生活得很好，你为什么非要去打扰她？她老公并不知道她以前的事，你贸然打扰他们，把事情抖出来，对她就真的好吗？”
　　“你知道她老公不知道？”陈忱讥诮。
　　“就算知道又怎样？你不出现，她老公可以当不存在，你非要过去，她老公想无视都难。”
　　“他们都是普通人，事情抖出来，他们的亲友，他们的同事朋友会怎么看待他们？你非要毁了他们的生活？”
　　“陈忱，流言蜚语最伤人，尤其普通百姓的生活。让他们安安静静的生活不好吗？”

　　“她这么多年都不知道我的消息，她心里就不挂心？”陈忱红了眼睛。
　　“在那个城市有一套房子，里面放的都是你的照片，你这些年得的奖状，包括你的作业，我全部复印了一份，那个屋子里都有，钥匙总共2份，一份在我这里，一份在她手上。你这些年的事，她全部知道。”
　　陈忱爸爸说完，从抽屉里拿出一把钥匙，递给他。
　　陈忱没接，转身出去了。

　　晚上陈忱妈妈来到他的房里，“陈忱，是妈妈对不起你，你爸爸当时确实是爱着你妈妈的，不过他对我有愧疚，才会选择和我在一起。”
　　陈忱没说话，陈忱妈妈叹口气出去了。
　　在她出门之前，陈忱终于开口，“妈，你除了没有生过我，对我不比亲生母亲差。”
　　陈忱妈妈眼泪流出来，她仰起头，不让眼泪落下。
　　陈忱走过来，从背后抱住她，“妈，我知道你一直很爱我，为了我连亲生孩子都放弃了。”
　　陈忱妈妈失声痛哭，“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太自私了，当初舍不得你爸爸，害得你们母子分离，现在又舍不得你，是我对不起你。”
　　陈忱也泣不成声，就这样吧，就保持原样吧，不要打扰彼此的生活，大家在原来的轨迹各自安好。

　　那以后顾家对陈忱大力提拔，以往只是普通祖孙情分，那以后真正处得像一家人。顾家上下把陈忱当亲孙子看待，不再像以前只是面子情。
　　陈忱从小父母恩爱，家庭和睦，享尽双亲的疼爱，一直是阳光开朗的大好青年，那以后他渐渐冷漠，不再热情，从来不多管闲事。
　　他想他连自己生母都不认，装什么阳光青年。

　　陈忱爸妈对儿子的转变很无奈却毫无办法，好在陈忱对陈家人对顾家人一如既往，儿子大了，他们只能随他，实在是管不了。
　　陈忱虽然没和秦沁相认，但是一直很关注这个妹妹，她读书工作，包括她对男朋友说的那些刻薄话都一清二楚。陈忱好笑，秦沁可半点不像他的生母，他的生母一直很温柔贤惠，从来不和人恶语相向。秦沁不是，惹毛了她，她可以把你祖宗从坟里气出来。

　　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有交集，结果今天吃饭居然遇见了，这个小姑娘倒是知道保护自己，知道上了酒桌如果不想喝酒就必须滴酒不沾，否则只能站着进来，抬着出去。
　　陈忱自己笑了一回，随后抛之脑后，他不打算跟她的生活有交集，大家各自安好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