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门》匿十二

58、黑镜

　　有种细思极恐，是当你凝望着深渊的时候，深渊深处露出一双双血红色的眼眸，你根本无法辨别是人类还是其他物种，或者，其实就是自己？
　　然而同时眼眸却在缓缓上升，靠近……

　　两颗脑袋凑在一起几乎就要碰上了。自从安吉拉转校来锦鲤班，莉亚从未想到过自己会与她靠的如此接近。事实上她对谁都有些排斥，除了撒迦。

　　安吉拉通过高超的技术闯入了学校档案馆的后台，此刻一份锦鲤班的名单就在两人面前。
　　目光死死钉在屏幕上，仿佛隐藏在学校阴暗角落里的某只潘多拉魔盒，被哗啦一声打破了。
　　莉亚舔了舔嘴唇，嗓子里不由自主的收缩、干涩。

　　“为什么……学校要这样详细的记录每个同学的血型、身高、体重，以及……这些指数到底是什么意思？”只有在医院做血常规检查才会看到这样详细的数值。

　　然而更可怕的是在每个学生名字之后，还有各项脏器检查指数。国理附中作为全私立制精英式学府，在学生身体健康方面确实很重视。

　　每年都有大检和小检两次。全校师生必须参加，如果期间恰好错过一次，还必须要自行补检。
　　而且，作为在校所有费用全免，成绩特别优异者有额外补助的锦鲤班，营养餐、日常饮食丝毫不比花了高价赞助费才入读的学生差。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每学期的淘汰率却出奇的高。既然校方都不确定哪些学生将会被淘汰，这样一视同仁的优质对待就显得违背常识了。

　　莉亚脸上震惊的表情无以复加，差点要把蹲在纸板箱上的安吉拉推到地上了。
　　抢过安吉拉手中的操控控制手柄，将名单飞快往下滑，出现了莉亚自己的名字。
　　令她分不清是欣慰还是侥幸的是她的名字后面，除了血型数值外，其余身体器官的标志都没有点亮血红的图标，而是灰着的。

　　“难道你不知道？”
　　安吉拉突然开口，把她吓了一跳。
　　“什么！我该知道什么？”
　　“你们锦鲤班的退学率高的离谱。”
　　“这个，也好好吧？”
　　“我是说全年级的锦鲤班，不仅仅是你们一个班。”
　　“啊这个，我倒不是很清楚……那所以怎么样呢？”
　　安吉拉叹了口气显得有些错愕。这人不会吧，连自己学校的事情都不清楚？
　　将莉亚往空地拨了拨，“我给你看几篇新闻报道。不过不是公众媒体，是私人媒体。”

　　……

　　报道中每个打了马赛克的学生都在控诉。

　　【国理附中锦鲤班是吃人的恶魔！！！】

　　这种报道以前莉亚也听说过。就是关于国理附中是如何压榨家境贫寒但为了更好就学条件而选择了锦鲤班的学生。

　　表面打着免费入学一切在校费用减免，且提供高额的奖励金制度。而事实上，个别锦鲤班的学生却遭到“非人待遇”。

　　【学校就在把锦鲤班的学生当做可食用肉狗豢养！】

　　类似报道曾经层出不穷。莉亚父母也曾怀疑过，但莉亚一心一意要维持与撒迦的青梅竹马关系，无论如何都要进入国理附中，并且首选就是锦鲤班。

　　卖小笼包子猪肉馅出身的老父亲经过一通查证，报道全都是空穴来风，谣言止于智者。所以他决定支持自己的女儿亲身打破谣言。

　　事实上进入锦鲤班就读的莉亚也好生生活了这么多年。无病无灾无痛。吃的珠圆玉润。
　　有的学生因为每年常规检被查出患有尿毒症，被迫退学。之后在校方“友情赞助”下接受换肾手术。对学校感恩颂德恨不得顶礼膜拜的学生却在几年后，身体恢复，再次接受检查，毫不知情的医生表示，身体不像有得过尿毒症的病史！

　　反而是换上的肾倒是坏的，根本没在工作。靠的完全是原本就好的那只。
　　学生大吃一惊。而家境贫寒的父母根本不懂得这些，当年所有帮着准备手术的全都是校方的老师。

　　从第一个疑问被提出之后，后续里联络上的学生越来越多。经过有心人几番查找，愕然发现竟然还有不少学生在离校后就死了……死因各种莫名其妙。
　　总结下就是校方毫无责任，并且提供过友谊之手。最终还是学生自己命薄。

　　校园人流众多，可以说是小社会。原本发生这样不幸的事很平常，然而仔细观察就能发现异端，几乎出现非自然病因的大部分集中在锦鲤班的同学身上。而其余班级同学即使得了不治之症，后续则慢慢的调整恢复过来。也没有出现退学的情况。

　　莉亚看着安吉拉的时候只觉得背脊发凉。
　　安吉拉面无表情的追问了句，“所以，你觉得你们班的唐璜到底是怎么死的？”
　　“……”双腿瑟瑟发抖，莉亚怎么都搭不出话来。

　　这个学校背后，这个什么都免费的锦鲤班背后，究竟藏着什么样的恶魔啊！

　　……

　　从火车站地下长廊的独立迷你仓回到家已经很晚。
　　莉亚看着昏暗的路灯叹了口气，似乎有种把自己推入深渊的绝望感。
　　家里门口长廊的灯还亮着，莉亚知道是妈妈在等待自己。

　　推开门，蹑手蹑脚走进去。“怎么这样晚？”嚯！好家伙，就坐在门口？
　　吓了她一跳好吧。顺着声音看过去，不仅是妈妈，连爸爸都坐在门口客厅的餐桌旁。

　　他们一家三口。父亲做生意的缘故换了大豪斯，因而家里经常显得冷冷清清。父亲还经常外出，所以莉亚和妈妈在家喜欢蜷缩在沙发上用餐，客厅的餐桌基本成了摆设。

　　只有家里有客人，或者偶尔需要虚张声势的“家庭议会”，才会动用到这张餐桌。
　　久而久之它就成了某种无形的权威。意味着，“我们需要坐下谈谈了”类似。
　　“唉，老妈，你真是吓了我一跳。”

　　父亲站起身，啪的打开了客厅的照明灯。指了指桌子的另一头，示意她坐下。
　　莉亚内心有些排斥。父母在思想上都是传统陈旧的人，属于父母权威不容置疑那一套。不过由于父亲经常外出见多识广的缘故，对孩子的教育算是开明。

　　虽然家事上都是母亲打理，但话语权依然父亲更重。父亲说要让女儿开明教育，母亲也就只好尊重。
　　因此莉亚很不喜欢像现在这样，父母坐在桌子的一头而她坐在桌子对面的另一头。

　　长条形的餐桌格外遥远，就显得两方是对立面似的。
　　见她纹丝不动，父亲催促了一声，“坐下。”
　　知道自己理亏，回家晚了也忘记跟母亲提前报备，只好老老实实走到餐桌对面坐下。

　　“莉亚，我们知道你有自己的理由。你一定是特别喜欢锦鲤班对吧？”
　　“啊？”她有些懵。怎么感觉听不懂他们的意思？
　　父亲看了母亲一眼似乎指望母亲能帮忙搭个腔，可母亲明显没有要参与的意思。

　　父亲只好孤军奋战，继续道，“今天学校的老师突然上门来联系我们。说你在学校里有些……逆反情绪啊？”

　　莉亚的眼珠子飞快的转动了几圈。这是几个意思，学校老师找来告状了？
　　她在国理附中锦鲤班念了这么久从来都没人来告状过。主要也是学校老师根本不在乎她。

　　“什么时候呀？爸。”
　　“放学之后。你没有回家的时候。”
　　“呃。”莉亚将牙齿咬的咯咯响。早知道就直接回家了！把手机丢给安吉拉就好。

　　“跟同学打架。恶意诽谤同学。包括老师说你上课的态度不端。可是莉亚啊，我们怎么听起来这都不像你呢？而且你到底跟你们那个班长什么仇什么怨？大家都是同学，我听你们老师说了，是个家庭挺普通的孩子，你不是会仗势欺人的人啊。”

　　莉亚顿时陷入被动。她今天刚刚开始怀疑学校的动机，逻辑根本没通顺，就算想告诉父母也不知从何说起。然而听父母的意思，好像自己犯了大错？

　　“那，老师什么意思啊到底？”
　　“老师的意思，说你已经不适合在锦鲤班念书了。希望我们主动帮你转学。”
　　“但是……”上回明明不是这样说的。已经到学期期末，突然转学就很奇怪。接收的学校也会以为是学生犯了什么严重的错误。

　　母亲这时候也不得不开口了，“妈妈知道你舍不得同学，舍不得学校。可是，老师说了，怀疑你……你……”

　　“我什么！”
　　“怀疑你有那什么花痴病。她说你暗恋你们班上的某个男生，可男生对你根本没意思。所以你才会盯住那个女同学欺负，就因为你喜欢的男生与那个女同学走的近，关系比较好？”
　　“根本不是这样的！妈妈，你疯啦。你怎么会相信这种话？”

　　无声胜有声。
　　母亲没有回答她。而是起身，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本笔记，扔到了她的面前。
　　这是……我的日记本！！！莉亚血压都猛地飙高，快要中风了。

　　“妈！你看我的日记本？还有没有人权了？”
　　“对那男生倒是保护的好。你连他名字都不敢写？不过感情的描述倒是很……很狂放嘛？”
　　拜托。那根本就不是对男生的感情好不啦。那是，那只不过是言情小说里的片段描写，她摘抄了下来。

　　因为没有什么经验，总以为小说里描述的那么清晰、真切，自己也应该照着描述里的感情脉络走……现在真的是老练都丢尽了。

　　“总之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跟撒……我没有那什么花痴病，我很健康！”
　　母亲话锋一转，“所以让爸爸花点钱，把你转进普通班吧？我们不要念什么锦鲤了。家里又不是不能支付赞助费用。”

　　“有免费的书念为什么要花钱？”这是从小父亲灌输给她的“生意人法则”。
　　父母开始蛮不讲理了，“所以你还是为了见那个男生？”
　　“我不是！”她是为了弄清楚，唐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才会意外去世的。
　　这么说起来的话确实也是为了个男生。

　　“妈妈，”攻略起来还是攻略母亲比较有效果，“再给我几个月时间？如果下学期，老师对我的反馈还是不好，我就退学！我主动退学！”
　　“唉，唉，别说退学这么严重。我们转学就行了呀。”

　　……

　　回到房间里，莉亚立刻给安吉拉发送了消息：
　　【学校对我施压了！有人想把我赶走！我们一定已经很接近真实。】
　　【对方正在输入中……】

　　然而等了半天依然没等到对方输入的内容。
　　莉亚看了好几次还没有新消息传来。最后实在忍不住了：【我先睡了，明天学校见。】

　　依然没有任何回复。安吉拉这家伙！
　　还以为和她一伙之后就没那么难相处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