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沐萤星舞流年》麓屮

9、告白信

　　回到家里，沐木看着书桌上凌乱的折纸，突然就趴在床上哭了。
　　李骁乂，你这个骗子！大骗子！
　　你骗我，说要陪我过生日。
　　你骗我，说要送我素描当生日礼物。
　　你骗我，说下一次过年时要给我一个大红包。
　　你骗我，说要再带我去一次游乐园。
　　你骗我，说要和我一起去毕业旅行。
　　你说你会回来，还是骗我的吗？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外传来沐妈妈的声音。
　　“木木啊，收发室那里有一个你的包裹，妈妈路过那里就给你拿回来了。”
　　沐妈妈推开卧室的门，看见沐木趴在床上，嘀咕道：“这孩子，怎么就睡着了。”
　　等妈妈关上房门出去后，沐木才慢慢从床上坐起来。
　　她在床边坐了很久，才拿过书桌上的那个包裹。
　　包裹上没写寄件人的名字。她打开包裹，一张画掉了出来。
　　她捡起那张画。纸上，是她坐在桌旁低头看书的素描。但是画纸的另一半，是空白的。
　　沐木赶紧将包裹里剩下的那封信打开。

　　木木：
　　你看见这封信的时候，我肯定已经上飞机了。
　　我早就想这样叫你了，木木，木木，木木。其实，我也一直是这样叫你的。
　　沐木，木木，哈哈，分不清吧？
　　我之所以写下这些话，是因为担心再不说，以后就没有机会了。让我当面给你说，我又不好意思嘛，所以就想了这么个办法。唉，没想到我也会干这种小文艺的事儿。
　　你知道我第一次注意到你，是什么时候吗？是在上幼儿园的时候。看到这里，你肯定要笑话我早熟了。
　　还记得那堂课上，老师在教我们如何作自我介绍。轮到你的时候，你说，你大名叫沐木，小名叫木木。然后，大家都笑了。
　　你急了，红着脸说，大名是沐和木，小名是木不是沐，两个名字有沐和木，是不一样的。
　　我想，这个女生好傻，是在说绕口令吗？
　　见大家笑得更欢了，你便咬着唇不说话，一副快哭了的表情。还好后来有老师解围。下台后你不停地向同学们解释你的名字。从那以后，我就记住你了——一个爱说绕口令的女生。
　　那时候，我挺想和你一起玩儿的，可总有其他男生喜欢围在你身边叫你的名字。当时的我还不知道他们是在笑话你的名字，是在变相地欺负你。我只知道，你很受欢迎，我也就不想去打扰你们了。
　　后来，不知道从什么开始，放学后你常常跑到我们院子里来。我当时想，为什么你明明一副很想和我们一起玩的表情，却总是默默站在旁边看着我们玩。不想看见你这样，所以只好主动邀请你。但是每次一到学校，你就又会和其他男生玩了。所以，每天我最期待的就是放学后了。
　　你说，和你亲近的人都叫你的小名——木木。我想，反正你的大名、小名听起来又没区别，我叫你小名别人也不会发现。我觉得每当我叫你木木时，我俩的关系就亲近不少。
　　上了小学，我们还是一个班，你就坐我前面。一下课，你就会回头和我聊天，很少和其他男生在一起玩了。我很开心。不知道为什么，上课时，我常常会盯着你脑后的马尾发呆。看见你笑，我会更开心。
　　我从表姐看的一些电视剧里知道了，我对你的感觉，叫喜欢。
　　也许所有的男生对待女生时都适合这条定律——逗你=喜欢你。所以那时幼稚的我也开始喜欢上对你搞恶作剧。有一次上课起立后，在你即将坐下时，我猛地将你的板凳移开，害你跌倒在地。结果我被老师用尺子打了手掌。但这还是阻止不了我接下来的恶作剧。
　　而且，当时的你是班上的三好学生，我只是一个喜欢调皮捣蛋、学习成绩没有最差只有更差的学生。在大人们思想的影响下，我担心你不会和我玩了，也许也是想通过这样一种方式让你注意到我吧。
　　哈哈，当时你是不是很讨厌我呢？
　　可是，快上小学三年级时，暑假我一回来，就听说你家搬家了，你也转学了。
　　你走了都不和我说一声，当时我的心里有点小小的忧伤呢。
　　你走后，我只能偶尔从大人们的闲谈里得知“听说沐木这丫头学习成绩不错”之类的消息。
　　上高三时，我也转学了。
　　当我看见一中门口红榜上你的名字时，我还在想，这个人会是你吗？直到某天在回家的路上，旁边的同学指着路旁和同学说笑着买东西的你说，那就是一中的学霸沐木，我才确定，你就是一直徘徊在我记忆中的那个沐木。我也是那时候才知道，原来我们住的小区之间离得这么近。
　　从那以后，在上学和放学的路上，我都会下意识地去寻找你的身影。我很想和你打招呼，但又担心万一你已经把我忘了怎么办。直到那天，我在巷子里打电话，看见你摔倒在水坑里。你起身后看了我一眼，那一瞬间，我放在兜里的那只手被我攥得紧紧的，甚至都出汗了。可是，你也只是看了我一眼，便又继续往前走。
　　我想，看来你是真的不记得我了。我看一眼就能认出你，可你竟然认不出我？要说不失落那肯定是假的。
　　你路过我旁边时，我瞥见了你裤子后面那抹尴尬的红色。最后，我还是叫住了你。在我的提醒下，你也终于将我记起来了。幸好。
　　平时相处时，我也一直在默默观察你的喜好。那次和一中的校联谊篮球赛结束后，我一看徐嘉嘉送我的那瓶饮料，立刻就想到了最爱喝它的你。
　　我周围的哥们儿都说，你这种好学生和我们这种老师口中的差生终究是不一样的，你们一般都会对我们敬而远之。我肯定地说，你不一样。
　　但是那天晚上，我在街上遇见了你和你妈妈，你俩就走在我前面。我还在犹豫要不要上前和你打招呼，结果就听到了你和你妈妈的那番对话。最后，你还向你妈妈保证，一定会和我们这种人保持距离的。
　　当时，我自嘲地想，我错得真是离谱。
　　那天晚上，徐嘉嘉向我表白了。她是学校里和我关系最好的一个女生。开学时，我第一眼看到她，竟有种见到了你的错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你俩在某些方面有些相似，所以我并不排斥和她接触。我想，至少她是不讨厌我的。所以，我接受了她的表白。
　　我想，你应该不好意思说出要和我保持距离这种话吧，那就让我主动好了。于是我告诉你，以后我不能和你在一起吃早餐了。你说，正好，你也要开始在家里吃你妈妈做的早餐了。我想，呵呵，果然。
　　纵然我心里想着要和你保持距离，但在路上遇见你时，我的目光总是会不自觉的追随着你。
　　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渣？明明已经有了女朋友，却还想着其他女生。
　　徐嘉嘉也不止一次对我抱怨，说我和她一点也不像情侣，因为我从没对她做过情侣间会做的那些事。
　　那天在校门口遇见你和一个男生一起走出来，说实话，我是很不爽的。我知道自己没有资格这样，但我就是控制不了。当徐嘉嘉无意间说起那个男生是你们学校的一个学霸时，我突然有种无力感。
　　那天晚上回到家里，我爸得知我又做了一些他们眼中的“错事”后，打电话来把我臭骂了一顿。我突然觉得，全世界都抛弃了我。难道成绩不好就是错吗？成绩不好就什么也干不了吗？
　　我一个人跑到公园里的亭子里难过了很久。
　　当你不顾大雨来找我，说你并不在乎一个人的成绩好坏，并且告诉我，就算所有人都瞧不起我，你也不会瞧不起我，因为你相信我时，我觉得内心最柔软的部分被触动了。
　　老师、父母只会一味地要求我好好学习，从来没有谁对我说过这种话，明确地告诉我他相信我。
　　我觉得，我不能让你失望。我的学习开始有了目标，我想要好好开始学习。于是，我找你给我补课，于私，我也是想和你多相处一会儿。
　　我意识到，对于徐嘉嘉，我一直没有男女间的那种感情。当时答应和她在一起，也许带有赌气的成分。于是，我向她提出了分手，但她一直没有回应。
　　我邀你去游乐园那天早上，我刚出门，徐嘉嘉就给我打电话。她在电话那头说，她不想分手。说话间，她却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了下去。这也有我的责任。我去医院照顾她，以至于错过了和你约定的时间。那天我一直在医院忙，等晚点的时候有空了，却发现我的手机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关机了。
　　最后，我和徐嘉嘉还是分手了。
　　高考前，我父母告诉我，我考完后要出国，他们在那边已经给我办好了手续。我想，以后，我们之间可不止隔着一条街的距离了。
　　对不起，答应你的很多事情都无法完成了。
　　我不想过早地增添这种离别的感伤，所以选择考试结束后再给你说。唉，可是你就不能表现得很伤心、很舍不得我走吗？不过，要是你真的这样，恐怕我会更加不想走了。
　　我之前一直认为，学生是分种类的。我们俩，则完全分属不同的类别。所以纵使小时候我就已经喜欢上你了，却一直不敢告诉你。但我仍然不断地想靠近你。
　　我一点也琢磨不清楚你对我到底是什么感觉。要说你讨厌我的话，可是却经常和我在一块儿，在各种事情上帮助我。要说你喜欢我的话，你却不会过于亲近我，总是和我保持恰当的距离。看见徐嘉嘉时，你也没有特别的表情，总是微笑着。
　　你说，你想要一副你的素描。
　　可是你知道吗，我有一本只有我自己知道放在哪里的素描本，上面是你，全是你。
　　你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吓了一跳，还以为你已经发现了我的小秘密。
　　你的生日就快到了，对不起，我又要失约了。你肯定要说我是大骗子了。
　　我不知道，如果我向你告白，成功的几率有多少。我只知道，你那么优秀，我再不说，说不定很快你的身旁就多了其他人。
　　我承认我胆小，不敢当面听见你的答案。我害怕，是真的害怕。
　　木木，我喜欢你，喜欢了很久很久了。
　　我相信，我一定会给你幸福的。我李骁乂绝不会让一直相信着我的你失望的。
　　你愿意为我留一个位置吗？等我回来，在画的另一边，添上一个我。
　　我想以你男朋友的身份，和你肩并肩。
　　写自非常非常喜欢沐木的李骁乂

　　还有些事，李骁乂不想告诉沐木。
　　当时徐嘉嘉的腰已经快好了。他在病房外，无意间听到了徐嘉嘉和她朋友的对话。
　　徐嘉嘉的朋友走了后，他走进病房，面无表情地问：“你找人堵过沐木？你出事那天，也是你把我的手机关了？”
　　徐嘉嘉看着他，张了张嘴，终是一句话也没说。
　　过了好一阵，她叹了一口气，低着头说：“李骁乂，分手吧。”
　　长长的头发挡住了她的脸，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他沉默了一下，然后笑着摇摇头：“你们终究还是不一样的。”然后放下手里的水果袋，转身走了，毫无留恋。
　　那一刻，他的心里揣着的满满都是对沐木的心疼。

　　沐木忍着心悸的感觉，好不容易才将那封信看完。她握着信纸，呼吸滞了滞。
　　沐木忽然笑了。她捂着眼睛，温热的液体不断地从指缝间流下。
　　她擦干眼泪，深呼一口气，然后拔腿向屋外跑去。
　　“老爸，电脑借我用用！”
　　信的最后，有李骁乂在国外的邮箱地址。
　　原来，她一直都不是自作多情。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