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1.师父。 ...
-
1.
主角在故事开始时是在一个剑派,名为“清清”。一听就不是个正经剑派,太黏了。
主角叫连逢去,一个迎往送来,相逢又去的意思。
连逢去呢,没有亲人,就只有一个亲师父。可惜十年前他师父程西取就逝世,临终嘱咐好友顾思衣照顾连逢去。
顾思衣当时还只是清清剑派的长老,他接到信赶去寒山时,连逢去已同他师父尸体同住了十日。
2.
程西取站在湖边,看露台上的连逢去练剑。
连逢去是他唯一的徒弟,他说天下人都想拜他为师,但他只收连逢去一个人。
程西取说这句话的时候把连逢去的头揉得乱糟糟,炸起了毛。
他甚至不看连逢去,笑吟吟地闭着眼睛,像是说了一句说完就会忘的讨好话。毕竟他说的实在夸大。
什么天下人?寒山上面冷冷清清的,只有区区两个人住在这,也没有来客。拜他为师就更好笑了。让他拿个剑都不愿意,平时教这个唯一的徒弟还要絮絮叨叨絮絮叨叨,说什么“看书就好。书比我教的好。”
屁话。连逢去才五岁。看得懂字吗。要说有图?连逢去连什么叫“气沉丹田”都不知道,有图顶个卵用。
要是别人心里肯定要腹诽他一番,再白他一眼。
可连逢去偏偏笑起来,平时冷着一张脸,连桃酥糖都逗不出来一个唇角微抿的小孩子,就因为这一句看似玩笑的话笑出来。
“那师父也是我唯一的师父。”
3.
程西取身体不好。
不好到哪怕程西取爱面子爱到骨子里,什么都装着样子,还叫连逢去知道了。
不好到哪怕连逢去除了练剑什么也不关心,也不知道病痛为何物,也要在他咳嗽时丢下剑跑去给他倒一杯水来润喉。
以前是跑,学会轻功以后就用飞的了。轻功也是连逢去除了剑学的最好的,甚至有几式剑招都没有“飘飘渺渺”用熟练顺畅。
要死的时候程西取已经有预感。
他那天穿着一件连逢去没见过的衣服,大红色的,腰间挂的琳琅美玉铛铛作响,还披着白色狐裘,兴致勃勃地问连逢去这一身好不好看。
其实那年的夏天,即使是在寒山也很热。程西取热得额头都冒汗了,脖子上的系带还是系得紧紧的。
连逢去什么也没问,只是一如之前每一次地放下手中的剑,给程西取递上一张帕子,又奉上一杯温水。
不论程西取做什么他都不疑惑,只要程西取想,去哪里,干什么,连逢去都会陪着他。
就这样程西取还骂过他,指着他鼻子骂的那种。
起因只是程西取贪睡,睡到日上三竿也不想起,跟连逢去赖床,连逢去由着他,还给他熬了粥,每隔一个时辰就进程西取房里,把他没喝的粥倒掉,换一碗热的。
程西取终于忍不住了,在他又来放粥的时候一下坐起来,指着他鼻子骂。
“你这人怎么不知道好赖呢?赖床是不对的,我不该这样做,你怎么不骂我没用?”
连逢去望着他,认真地说:
“师父想睡就可以睡,我不会说师父,只要师父愿意,不让自己生病,其他的事都可以我来做。”
程西取一愣,又笑了。他低声说:“对……我想做什么都可以。”
连逢去把木盆端了过来。
“那师父要起来了吗?锅里快没粥了。”
4
说多了,继续说程西取要死的事吧。
连逢去捏着帕子给程西取擦汗,却发现他额头上的汗是冷的,在这炎热的夏日里如一块水滴形的冰,凉到连逢去心里。
可连逢去不知道这冷汗意味着什么,程西取没教他,没跟他说人在什么情况会流冷汗。所以连逢去一如既往地什么也没问。
他只是想,哪本书会讲到汗呢,今晚去翻一翻吧。
程西取把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又去揉连逢去的脑袋。
程西取这样揉了他十五年,要是哪一天没揉,晚上休息了连逢去都要跟着他到房里去。
他不解,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觉得……今天好像少了些什么。”
程西取看着他笑。
想,果然是只猫崽,喜欢被揉。
遂揉个尽兴,揉得他毛炸。
5
怎么又偏了。
说回程西取揉连逢去,他的手很白,像玉,因为他不爱出门,要出去也是把手藏进宽宽的袖口,天天晒不着太阳。
美玉总有瑕,就像程西取马上就要死了,就像这双手上的疤。上面有剑痕,有刀疤,食指还有不明显地僵硬。
连逢去都没有问,他想知道,可他不问。
程西取也没告诉过他不懂就要问,不然会后悔终生。
所以他没问,等程西取揉开心之后,他才由半蹲改为站立,用目光催着程西取回房。
程西取也站起来,捏捏他的脸,难得柔着声音道:“师父走了。你好好练剑,也别只练剑。懂吗。”
连逢去点头,回去把他的剑拾起来,不知怎么,练起了程西取在他面前唯一用过的剑法。
那剑法只有一招,名作愁生死。
6
那天晚上很静,程西取能听到隔壁宝贝徒弟翻书的声音,直到后半夜才没了声响。他这才离开点着灯的书桌,走到隔壁房中。
连逢去头枕在桌上睡着了,身旁和桌子上都摆了好几沓垒得高高的书。
程西取把他抱起来放在床上,笑着捏了捏他的鼻梁。
“平时不到戌时就犯瞌睡,今天却熬得这么晚,我还以为你不睡了。”
连逢去以往睡得早也睡得浅,要是搁平时他早就醒了,可偏偏今晚熬了夜,沉沉睡去。
“我也不知道你是睡了好,还是不睡好。”程西取坐在连逢去床边望着他,此时才像一个四十好几的男人,身上全是尘世给的沧桑。
他没能超脱出来,所以才躲在这寒山,收了一个小徒弟,佯装他还跟好多年前一样。
江湖还是他,没见过什么尔虞我诈,也不懂什么兴不兴亡的。
“徒弟啊,我养了你十五年,你没问过我以前如何,是个什么样的人。有时候我想,你是不是不在乎我这么个便宜师父,是不是我死了以后,你就去找个有能耐的,不像我这么窝囊的师父。”
“可你是我徒弟,凭什么白白喊别人师父呢。就算只有一声,我也听不得。”
“不过我死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我就当你永远只有我一个师父。你也别嫌我,我只是累了。我不想提剑,更找不回我的剑了。”
程西取止话口,揉揉连逢去的头,吹灭烛火便走。
他这一走,明明走的不远,不过是从一个房间走回另一个房间,却叫人徒增烦恼。
7
顾思衣到的时候,距离程西取死的那日已经过了十天。
程西取身旁堆满了寒玉,那玉冒着冷气,把房里衬得如仙境,仙境中间一个没了呼吸的人。
连逢去就坐在一旁,怀里抱着他的剑,缓缓抬头瞥了顾思衣一眼。
好好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冷着脸就算了,眼睛里还没什么光彩。
“他死了,我怎么办?”他声音很哑,却没什么悲伤,只是平静地低声问,手在剑上摩挲。
连逢去终于肯问了。在程西取死后,对一个素不相识的人。
不过没用。
“那你就自己过。”顾思衣莫名地和连逢去很像,都是一张冷脸。不过顾思衣是真正的超脱世外,连逢去不是,他尚未入世。
连逢去不说话了,抱紧手中的剑,又往程西取睡着的地方凑了凑。
“明天得把程西取入葬。就葬在寒山吧。你同我回清清山”顾思衣顿了顿“你师父拜托我的。”
顾思衣说完便走,等他走出门外,才听到一声微不可闻的——“好。”
8.
忘了说了那把剑叫什么了。
唔,我得想想。
好像是——“西去”。
9.
“师父。你说的我都听,你想去哪都好,可别再瞒我了。”
“你死了,我也明白什么是难过的。”
“那我便,走了。以前我没问过你是谁,现在我自己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