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祥》顾西格

4、院中棺

　　天色渐晚，关风月在叶西风的带领下，悄咪咪爬上了镇长家院围墙上。

　　“好像做贼一样啊，师叔你是怎么做到如此娴熟而且淡定的？”

　　“经常去偷酒学会的，你想学我下次教你啊。”

　　“不了，让我爹知道不得打断你的腿。”

　　“为什么是我的？”

　　“他一般都是不舍得打我吧？”

　　“你怎么和你他一样越来越欠了。”

　　“是跟你学的啊。”

　　“别，说出去我的脸往哪搁。”

　　“师叔还要脸的啊……”

　　“你个小崽子真的是越来越欠揍了！”

　　二人隐在一棵树上，看着这个院子。

　　院子里一片漆黑，借着月光隐隐约约可以看出些什么。院子里堆满了东西，但是不乱，码放得整整齐齐。

　　此时天色已晚，天边的晚霞早已经褪尽，只剩下一片浓郁的墨蓝色。

　　叶西风站的腿麻，也没见到有什么人走进院子，索性找个舒服点的姿势坐好。还没坐一会儿，就看见有人进去了。

　　看身形，不是镇长。这人站得挺直，走路的步伐整齐划一，叶西风觉得要是拿尺子量一下会发现走得步子一样长。这人进了院子，没有迟疑，径直走向了某一处。那人将一块布掀起，站了一会儿。

　　那东西，看着像是，棺材。

　　叶西风和关风月对视一眼，觉得有戏。

　　那人敲了敲棺材，没动静，又敲了敲，那棺材居然自己动了！棺材盖开了，然后，一个“人”坐了起来，扭头看着那人。

　　那人看着坐起来的“人”，说到：“今日，苍山派的人来了，这些天你就一直在棺材里呆着吧，东西我给你去找。”

　　声音太小了，听得不是很仔细，但是叶西风是谁，一听就听出来了，好像是镇长的声音！

　　棺材里的“人”没什么表示，而是又躺了回去，棺材又盖起来了。然后，那个疑是镇长的人，又以一种正儿八经的走姿离开了院子。从后门离开院子的人，四周看了看，往后山的方向走去。

　　叶西风和关风月赶紧偷偷跟了上去。

　　“师叔，你还记得吗，那个关于乌衣镇的故事。”

　　“你是说乌衣观？”

　　“对。”

　　“听说，世上仅存的一座的乌衣观，就在乌衣镇后山上，但是是一座已经废弃了的乌衣观，没有神像。据说，乌衣观门口，永远坐着一个不知道是人，也不知道是人是鬼，他没有离开过乌衣观，永远坐在乌衣观，好像是在等人。他穿着墨绿色的衣服，全身都缠着布条。但是，没有人靠近过乌衣观，乌衣观周围有一座迷雾法阵，不论进去的是人是兽，都会回到原来进入迷雾的地方。但是远远地，都看得见那破败落寞的乌衣观。”

　　“啊，有人说是鬼，有人说是神。我觉得都是一样的。”

　　“师叔有信仰的神吗？”

　　“我信我自己。我要是努力修行，也能飞升成神，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要信神呢？”

　　“是吗？我记得你说过你信水神的啊。”

　　“啊，这个啊……也不算信吧。他长得像我八师兄，而且都姓水，两个人好像还有一点点像呢。”

　　“就是那个，失踪的八师叔吗？”

　　“嗯。好久之前的事情了，我都快，忘记他的模样了。”

　　“不好意思……”

　　“没什么，走吧，好好调查我们的事。”

　　“嗯。”

　　见院子一时半会不会有人来了，叶西风带着关风月跃进了院子。

　　叶西风敲了敲棺材，没动静，便甩手甩出一大把符纸，贴在棺材盖上，念了咒，那三具棺材盖便轻悄悄地悬了起来。

　　正中央的棺材较大一些，里面的尸身是成年男子，另外两具尸体身体小一些。三具尸体都是瘦瘦高高的，瞪着好大一双死鱼眼，直勾勾的看着天空。叶西风都做好起尸的准备了，但是过了小半天也没个动静。

　　“又高又瘦，看起来像是一个月前失踪的镇长的儿孙，”叶西风用伞戳了戳这几具尸体，“四肢全是缝上去的，眼睛和关节估计是机关造物。这针脚细密整齐，缝针的是个好手啊。”

　　“机关造物？”

　　思考了一会儿，叶西风便笑了起来，关风月看得一头雾水。

　　“我好似明白了一点，”叶西风施咒将棺材又盖了回去，挥手将符纸收了回来，“这三具尸体，我若是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偃尸’，尸体的尸体。”

　　“偃尸？”

　　“没错。这世上有一种职业，叫偃师，是专门制作机关傀儡的人。偃师分为两种，一是白偃师，用金木矿石制作机关造物，比如我的大师兄，你的大师伯，就是一名顶级白偃师，而灵核这类驱邪灵物，就是出自白偃师之手。二是黑偃师，以尸体等邪物为原材，这类人为世人所不齿，被称为邪魔外道。”

　　“啊，我知道一些。传说黑偃师常以死尸为引，制造出偃尸，较高级的偃尸虽没有思想，但是却力大无穷行动敏捷，没有疼痛不惧水火，几近无敌。”

　　“嗯，道行高深的黑偃师，据说可以以活人为引制作出不老不死不伤不灭的怪物。传说，黑偃师一派的秘术是以偃尸为媒使人死而复生。不管这是不是真的，听起来倒是厉害的很。”

　　“邪门歪道，真的是被世人唾弃。”

　　“这世上这么多事，岂是正邪二字分得清的？正邪只不过是世间诸多事之中的一部分，也是最被人们所纠结的事罢了。若是正邪二字能分得清，这世界倒是简单多了，”叶西风说完，叹了一口气，“走吧，明天再来。”

　　“好。”

　　二人刚刚转身，身后便传来了一声尖叫，听声音，是镇长的。

　　“又搞什么鬼？去看看。”

　　赶到正厅，映入眼帘的，是跌坐在地上的镇长和邪尸状的镇长孙女。说时迟那时快，镇长孙女那双长满尖锐指甲的手快要拍到镇长身上了，关风月立刻抽出剑来，飞剑一横，把攻击挡住了。叶西风念咒，使符纸化作简易的捆仙索捆住镇长孙女，又在她脑门上贴了一张符。谁知这符纸瞬间就被燃成灰了。

　　“不好!风月你赶紧将镇长带过来，然后给我争取一点时间，我来试试《魂曲》!”

　　《魂曲》，苍山派绝学之一，分为安魂、定魂、镇魂、灭魂四部分。

　　还没等叶西风把琴拿出来，镇长孙女就挣脱了绳索，朝叶西风扑过来。两者之间恰好隔着一张桌子，镇长孙女的手从叶西风面前擦了过去，叶西风一脚踹在桌子边上，将镇长孙女踹开，骂道：“好家伙，差点把我整破相了!”

　　关风月见状，即刻拔剑与镇长孙女战成一团。镇长孙女力气大的很，皮肤又硬如石块，行动也是较为迅速的，关风月居然被压制了。

　　另一边，叶西风将琴取出，弹起了《魂曲》的《定魂》一节，在关风月的帮助下，才将镇长孙女制服了，并用符纸将其捆成粽子。

　　叶西风收起琴，说道：“早知道有此等凶物，我就带真的捆仙索来了，”然后看向镇长，微笑着“镇长，事到如今，你可得好好解释解释。”

　　镇长长叹了一口气，开始说起往事。

　　两年前，镇长孙女阿玲照常上山给已故的父亲和哥哥们烧纸钱，下山的时候，正巧碰上了喝得烂醉的周贵。周贵是酒壮怂人胆，对阿玲纠缠不休，阿玲烦得很，说了几句难听的话。周贵脾气一下就起来了，将阿玲推倒，两人扭打起来，周贵就将阿玲活生生打死了。周贵见阿玲没了动静，就对其进行了玷污。第二天，酒醒的周贵害怕事情败露，就将尸体埋了，而阿玲因此变成了烈女尸。变成烈女尸的阿玲具有强烈的执念，居然重新回到家中，刚开始的几天除了不吃不喝之外竟没有什么异样。大概半月以后，来了一位自称是黑偃师的人，告诉镇长真相，并将阿玲和镇长儿孙三人改造成偃尸，并许诺让四人死而复生。

　　而一个月前，镇长带着阿玲去后山将镇长儿孙三人的骨灰挖了出来，匆匆忙忙赶回家中，不料被周贵发现。周贵将棺材中的陪葬品盗走，变卖之后得到了一大笔钱。后来，周贵上镇长家提亲，威胁说如果不同意就将事情公之于众。于是镇长起了杀心，让阿玲杀了周贵。

　　镇长浑身颤抖，说道：“都是周贵!都是那个人渣!如果不是他，就不会……就不会……”

　　“别激动，我们不是来问责的，”叶西风将事情顺了顺，倒是明朗起来，“我就说这阿玲怎么这么厉害，原来是烈女尸。”

　　烈女尸，生前必须是十五到二五的处女，因为护着自己的贞节而死，死后怨念极深，又被人玷污尸身才能化作的一种凶尸。

　　女尸本就是极其凶悍的，烈女尸更是很强的一种。

　　“乌衣镇地理位置特殊，而乌衣镇后山阴气甚重，阿玲会化作烈女尸也不奇怪。先前阿玲手刃仇人，并且吃了人肉喝了人血，实质便是改变了。她不愿意受控于人，便想杀了控制者，获得自由，于是发生刚才的一幕吧，”叶西风取出信号烟花和传讯珠，给除猎堂发了信号，让人过来接一下烈女尸，“我让其他人来接手烈女尸了，镇长，没意见吧？”

　　“不敢不敢。”

　　叶西风微笑：“啊，那我问你几个问题，如实回答。”

　　“嗯。”

　　“院子里的棺材，装的是你儿子孙子吧？”

　　“是的。”

　　“刚才在院子里和棺材里的东西说话的，是不是你？”

　　“什么？刚才有人在院子里和我儿子说话？”镇长很是惊讶，他不知道这件事。

　　“你不知道？”叶西风看他的样子，不像是说谎的样子，八成是真不知道。

　　那事情就有趣了。

　　“算了，那你知不知道那位黑偃师姓甚名谁长什么样？”

　　“不知道。他整个人都裹在黑色的斗篷里，脸上戴着面具，面具上画着奇怪的符号。他不让我盯着他看，也不经常来，所以我对于他并不熟悉。”

　　“你知道不知道镇子外的奇异走尸的来历？”

　　“不知道，听那位黑偃师说是来自死河的，与后山的乌衣观有关。”

　　“我知道了，谢谢。”

　　叶西风走到关风月身边，摸了摸关风月的脑袋，问道：“受伤没？”

　　“没，我没事。”

　　“听话，把手伸出来给我看看。”

　　“真没事。”关风月其实受了伤，右手被划了一道大口子，刚刚趁叶西风问话的时候简单处理了一下。

　　“你当我瞎啊？那么多血我看不见吗？”叶西风当然知道，关风月是不想他担心，但是他知道这具烈女尸有多厉害，关风月受的伤肯定不小，所以才会不敢给他看。

　　“师叔……”关风月伸出手，露出经过乱七八糟的包扎的伤口。

　　“你当你的手是什么，木头吗？”叶西风打算帮关风月重新包扎，刚刚碰到，关风月就疼得眉头紧锁。解开手臂上惨不忍睹的包扎，露出了伤口。这伤口从手背几乎裂到关节，狰狞无比。叶西风气得想给关风月脑门一巴掌，又舍不得，只能气愤地说道：“你这是没事？你是不是想整条手废了才说有事？”

　　“对不起，师叔……”

　　“你!唉……打不过就不知道往后退退？”

　　“我要是退了，它就会伤到师叔你了。”关风月低着头，不敢看叶西风的眼睛。

　　叶西风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帮关风月处理着伤口，抬头看了一眼关风月，看着关风月一脸委屈的样子，倒是笑了起来。去年，关风月替他挡了双翅幽虎的攻击时也是这么说的。

　　处理好了伤口后，叶西风说道：“也不知道会是谁来，从门派赶过来，至少也要一个时辰，你看着这两个，我去后院再看看有没有什么新的发现。”

　　“嗯。”

　　如今事情被挑明，倒不用遮遮掩掩的了，叶西风索性直接在院子上头放了一圈照明符，把整个院子照亮。

　　看向院子中央时，发现中间那个棺材被打开了，镇长儿子被人扔了出来!

　　“卧槽？!”叶西风急忙跑过去查看，“大哥你是出来晒月亮的吗？”

　　放在镇长儿子旁边的是一块木板和棺材盖。叶西风外棺材里看去，发现棺材原来是有一个夹层的，镇长儿子放在上面，下面放了别的东西。

　　“夹层下面放的，应该就是那个黑偃师的偃尸。很明显，刚才来的就是那个黑偃师，因为害怕自己偃尸被发现所以匆匆忙忙转移了吗？不知道有没有跑远，或许，还在这个院子里某一个地方？”叶西风双眼一冷，环顾四周，周身迸发出强烈的灵气，整个院子的东西都震碎了，“啊，破坏现场了……嘿嘿，那位黑偃师，应该已经跑了吧？很是期待下次见面。”

　　叶西风回到正厅，坐在了关风月旁边。

　　关风月见叶西风那么开心，问道：“师叔，什么事这么开心？”

　　“发现了有趣的东西而已。”叶西风拿出一个眼珠大小的黑色珠子。

　　“这个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不过应该跟那位黑偃师有关，”叶西风将珠子收了起来，“明天我们去后山看看 能不能找到传说中的，乌衣观。”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