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水缠》云追

4、耍流氓没成功

　　京郊校场，二三百号世家子弟聚集在一片空场上等着编队，可等了快一个时辰了也没见来一个管事儿的。这些个少爷公子们，平日里养尊处优惯了，哪里受过这样的罪，有一多半已经嚷嚷了半天了。
　　“怎么回事儿啊，爷们都晒了一下午了，就不能让人上杯茶吗？”
　　“不行了不行了，快把我的小厮叫来，给我捶捶腿——”
　　“这甲胄太勒人了，能不能在里边给垫两层棉纱呀？”
　　“这戟这么重，我手都酸了，要不给我换把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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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堆人正你一言我一语地吵吵着呢，忽然有人喊了一嗓子，“哎呦，我说各位大小姐，你们这是要上战场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要去看戏呢？”这一句话成功的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说话的是坐在空场边台阶上的一个红衣少年，这少年未着甲胄，就这么斜坐在石阶上，看着一身痞气，却因眉目姣好反倒显出一股别致的风流之态。原本有几个听他骂人十分不忿想怼他几句的，结果一看他的脸就把什么都忘了。
　　红衣少年也不管众人的目光如何在他身上胶着，仰脸继续道：“我可听说了，咱们大帅要把我们编成一队，统统带到边境去，到时候你们可别哭鼻子呀。不过，好像还说要从我们里面选个统领出来，就你们这个熊样的，谁能当统领啊？”
　　“哼，这还用问，自然是谁的身份高，谁当统领了。”说话的是诚国公家的三公子赵君烈，这堆王侯公子里他家的爵位最高。
　　“呦呦呦呦——真是说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还想当统领呢，真是笑死人了。”威远大将军家的六少爷沈敬禹一向看不惯赵君烈，见他说话直接回怼了过去。
　　“你——你说谁三脚猫，你才蹩脚蟹呢——”
　　“行了行了，吵架算什么本事，要不你俩打一架得了，谁赢了谁当统领。大伙儿说好不好？”红衣少年一声喊，周围这些个瞧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少爷公子们全都随声附和。赵君烈和沈敬禹摩拳擦掌到了空场中间，亮了亮门户就开打了，两人功夫都不弱，百招过后赵君烈的动作开始变慢，有了明显的破绽。沈敬禹乘胜追击眼看要把赵君烈打倒在地了，突然叮的一声脆响，打断了两人。沈敬禹退开三步，就看见地上落着一颗石子，石子上钉着一枚三寸长的透骨钉，他立刻明白，这是赵君烈要暗算他，立马开始跳脚，“好你个赵君烈，打不过就想暗算小爷，你算什么英雄？”
　　“哼——兵不厌诈，战场上只论胜负生死，可不管用什么手段。”赵君烈并没有半点惭愧之意。
　　“你——还真是不要脸，这还没上战场呢，你就要用这下作的手段残害同袍了？”沈敬禹一脸的不忿，正要跟赵君烈理论到底，却被那红衣少年拦住了。
　　“先等会儿，你是不是应该先去谢谢人家的救命之恩啊？”红衣少年说着话，把目光投向空场一个角落，那里站着一个身量纤瘦的白衣人，背对着众人看不清面貌。但是红衣少年刚才看得很清楚，千钧一发之际，是这个白衣人出手，噢不对，是出脚踢过来一块小石头挡住了赵君烈用袖箭筒射出的那枚透骨钉，救了沈敬禹一命。沈敬禹回过神来，恍然大悟，急忙跑到白衣人身后躬身行礼，“多谢这位公子救命之恩。”
　　“举手之劳，不必言谢。”白衣人缓缓回身面向众人，场上一时静得鸦雀无声，连个喘大气儿的都没有，都心想：娘啊，这是神仙下凡了不成。就在此时，大门口来了一队人，为首的是副将刘名扬，周围站岗的士兵纷纷向他行礼，刘副将却直接来到那红衣少年面前，躬身施礼道：“大帅，末将来迟了，众位将军已经在大帐候着了，都等您呢。”这下这帮公子哥全都傻眼了，感情这个红衣美人儿就是淮南郡王木思闰呀，乖乖，这是唱的哪出啊！
　　“哎，你还是来早了，这好戏才开场呢。算了算了，你——就你，你过来。”木思闰点过呆若木鱼的沈敬禹，“沈伯伯从来没提起过他家的六公子武艺这么好呀，行，打今儿起你就是这帮家伙的头了，先给你个统领的名分，以后能得什么封赏就看你的军功了。”
　　“王爷——大帅，这统领还轮不到我吧，应该是这位公子才对。”沈敬禹十分有自知之明地指了指他的救命恩人。
　　“呵呵，就你们这帮公子哥，还不配他出手。刘副将，把咱们新任的中路先锋林缜林将军请到咱们帅帐里去。”木思闰撂下这句话，极其流氓地冲林缜挑了挑眉，大笑一声扭头走了。刘副将听见木思闰的话先是愣了一下，扭头看见一旁谪仙一般的林缜又愣了第二下，半天才转过弯儿来，走到林缜面前手一伸道：“林将军请！”林缜皱着眉看着木思闰摇摇晃晃消失在门口，叹了口气向刘副将点头回礼，跟他一同去了。
　　帅帐之内，木思闰端坐在木案后面，一副庄重雍容之态，与刚才的流氓情景大相径庭。刘副将带着林缜进来，他示意林缜站到木案旁边，开始布置出兵的事情。林缜听了一会儿，原本皱着的眉慢慢舒展开了。木思闰一谈到兵事，分析得头头是道，鞭辟入里，且应对得当，颇有大家之风。林缜听着居然不自觉地扬起了嘴角，看得正在回事儿的一个将军忽然忘了要说什么了。木思闰听不见动静才发现异样，见众人都傻看着林缜，各个一副马上要流口水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给大家介绍一下，之前我们不是还差一个中路先锋吗？今儿人到了，就是这位林缜林公子，他是宁远侯家的小公子，武功了得，今后大家便是同僚，相互照应吧。今天就到这里，全都回去准备，三日后大军开拔。”众人领命去了，林缜也要跟着走，却被木思闰拉住了。
　　“你放手。”林缜不耐烦地甩开木思闰不安分的手。没了旁人木思闰原形毕露，开始准备耍流氓，“我找了你好久了，没想到能在这儿遇上，可不是千里姻缘一线牵吗？”
　　“哼，王爷说笑了，您若不是把我家查了个遍，绝不会用我做先锋。侯府和王府相距不到三里地，哪里来的千里？”林缜刚要高看木思闰一眼，见他又开始耍无赖，恨不能一脚把他踢出去。
　　“长得这么好看，怎么这么不解风情。唉，你就不想知道我是怎么找上你的吗？”
　　“兄长写信时告诉我，您曾经派人送了请柬要约我饮珍馆一叙？”
　　“是。你可知为何？”
　　“我最近一次去那里，曾经让了一屉芙蓉团子给人，那人父亲生病了。想来应该就是殿下您吧？”
　　“哎呀，你说说你，这么聪明干什么，很无趣的。人家本来想给你个惊喜的。”木思闰变戏法般地从身后拿出一个荷叶包，递给林缜。
　　“谢了，敢问大帅，末将的营帐安排在哪里，没什么事末将先告辞了。”林缜接过荷叶包，转身出去了。刘副将在帐外等了好一会儿了，见林缜出来连忙上前，带他安排营帐去了。
　　木思闰转身进了后帐，把自己丢在卧榻上，撇着嘴似笑非笑盘算着，这美人儿当真难以驯服，看来还得好好下一番工夫。又想着怎么才能瞒住他神歆族人的身份，不然新招来的那些个狂蜂浪蝶，全都得绞尽脑汁打他的主意。又想起当初在饮珍馆第一次见到他的情景，忍不住心驰神往想入非非去了。
　　林缜却顾不上木思闰那些小心思，安排了自己带来的几个下属，又把自己管辖的中路先锋部队巡视了一番，把几个统领叫到自己帐里问清楚情况，又吩咐了一些事情。折腾完已经到了晚饭时间，趁着等饭的工夫，林缜提笔写了一封简短的信，让人送回侯府去了，他也怕把父亲惹急了，直接到太子那里求情，硬把二哥换到军营里来。他哪里知道，他前脚走，宁远侯就带着林慎直奔东宫去了，可惜太子殿下身体不适一概不见人，父子俩等了一天也没见到太子，只能先回去了。这当然也是木思闰提前安排好的。送走了书信，林缜静下心来想捋顺一下整件事情，可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劲，皇帝为什么突然把一堆既没有什么战斗力又不好管教的世家公子弄到军营里来。再有，旨意还没下，雪镜山庄就已经收到了消息，所以他才星夜兼程赶回家中，这明显是有人故意放消息给雪镜山庄的。思来想去所有的疑点都集中到了那个无赖身上。
　　“别想了，你就是被我给算计了。”木思闰端着一盘子吃食进了林缜的营帐，林缜虽然十分不耐烦，还是把两个下属支了出去。木思闰见他如此配合，顿时心花怒放，把托盘往案上一撂，得寸进尺地在他身边坐了。
　　“太子哥哥说，我虽然立了不少战功，但是在朝中还是根基不稳，所以就出了这么个主意，给我送了一堆公子哥来，说让我借着这场战事，一是培养自己的势力，二是在这些世家面前立立威。不过，他要是知道，我第一个想到的是怎么把你弄到身边来，非得打我不可。不过你放心，你父亲那边，我安排人替你挡了，他呀见不到太子哥哥的。”木思闰不知死地一番炫耀，换来林缜一记眼刀。
　　“殿下，我不过是妨碍您买了包点心，您至于这么算计我吗？”
　　“对呀，给你的点心呢？拿出来一起吃呀，放久了就不好吃了。”
　　“滚——”林缜营帐里，跟着地吼山啸的一个滚字一块儿被扔出来的，是一个红色的人形物，确定被丢在地上的是英明神武的大帅之后，站岗的几个士兵全都选择性失明兼失忆了。“美人儿别生气嘛——啊！”木思闰刚从地上爬起来，就被一个黑乎乎的东西砸中了脸，仔细一看居然是自己送林缜的那包芙蓉团子。木思闰没脸没皮地捡起来，打开荷叶，捏了一个放进嘴里，嘟嘟囔囔地走了，“嗯——美人儿摸过的团子就是不一样啊，香啊！”
　　一旁的几个士兵见他走了，忍不住笑了起来，却被路过的刘副将一脚一个踹走了，“看什么看，没见过王爷耍流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