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艳莲花》千意·柳

31、第三十章

　　“好了？”
　　就在我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时候，房间门被推开，沐黎还是那一身纯净的白衣站在我眼前。

　　“嗯，只是一些衣服还有银两什么的，算是收拾好了。”把他的包袱丢到他手里，我耸耸肩，“反正其他必需品要的时候可以再买。”

　　“嗯。”他应了一声，走了进来，然后坐在我身旁。
　　虽然跟往常一样没开口说话，可他望着窗外的表情很凝重，仿佛有什么事情困扰着他。
　　心里一颤，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想来是在我吃喝玩乐的时候外边东窗事发了。
　　咬咬牙，我抓紧手里的包袱，问道：“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仿佛在考虑是否应该告知我，他的目光犹豫的看了我一眼。
　　那眼神的情绪很直接，是一种不信任和考量的眼光。
　　我被那种眼光看得底气不足，毕竟不管出于怎么样身不由己的理由，我还是自私的编造了那些谎言，还是自私的把他拉进了我这滩浑水里。
　　只因为，我相信在这个时刻，能够救我的，也只有他了。

　　为了不被看出任何漏洞，我还是笔直的迎上了那探究的眼光。
　　怎么样，也得装得问心无愧。
　　剩下的，以后，只要时机对了，我会坦然相告的。
　　只是不是现在。

　　“建南国师等会儿会来到这府邸……”像是评量完了我的可信度，沐黎看着我淡淡的开口，“所以我们现在就必须离开。”
　　艳，艳然？
　　我的心猛然跳漏了半拍。
　　“你说，”咽了口口水，我更加抓紧了手里的包袱，“你说国师亲自来抓我？”

　　“嗯。”沐黎轻轻颔首，“虽然不知道他的目的是否是你，但他今天的确要来这里一趟，这是我一柱香前收到的消息。”
　　“一柱香？”我奇怪的重复，刚刚一个时辰前他不是已经叫我打包跑路了吗？

　　“自那天后，本来就应该带你离开，可我有事情没解决走不了，直到今早才把所有事情办妥……”
　　依旧是那冷冷淡淡的语气，可沐黎破天荒的开口跟我解释事情的经过，让我受宠若惊。
　　“而国师要来的消息是刚刚我出去的时候知道的。”

　　“那还等什么？”拿起了包袱，我跳了起来就要往外面跑，“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已经来不及了。”简单的五个字像是子弹一半穿过我的腿，让我在刹那间失去任何行动能力。

　　已经来不及了。
　　这话什么意思？
　　“刚才我在街上的时候已经看到他的轿子，那队伍正在往这里过来。”
　　他坐得笔直，表情冷淡，所有的事情仿佛事不关己。

　　被……耍了。
　　我心里哀叹。
　　沐黎没马上回来叫我走，还故意跟我说了那么多话拖延时间。
　　想来他是要把我交出去吧。

　　咬着唇，被我抓着的包袱已经被我的手汗湿了一大片。
　　我沉重地走回了桌子边，坐了下来。

　　也是……
　　对方根本没有任何理由为了帮我而跟建南国师作对。
　　一切都只是因为我太轻易相信别人，咎由自取。
　　现在，艳然应该也已经到了门口了吧。
　　我骗了沐黎一次，他也骗了我一次，算是扯平了。
　　颓然，对于要如何面对艳然的怒气，我是彻底的茫然。

　　“吃下去。”
　　沐黎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个翠绿的小丸子，放到我的面前。
　　“吃……”话说了一半，我没接完。
　　都到这份上了，还有什么好问的？
　　就算是毒药那也好，吃了也许就一了百了。
　　吃了，也就永远不需要看到他了。
　　那个，每每想起就让我疼得深入骨髓的男人。

　　没再多想，我拿起了就吞了下去。
　　味道很怪，很像吞了风油，又像那种发酵后的臭豆腐。
　　拿起茶壶，整壶茶水就往肚子里灌。
　　什么冬冬，这么难吃。

　　喝了一壶的茶水都没把嘴里臭臭的味道去完，还没歇一口气脑袋就被盖上了一堆棉布。
　　拿了下来，定眼一看，才发现是一套书童的男装。
　　“去换了这身衣服。”把门关上前，他这么交待道。
　　然后就把一头雾水的我落在房里。

　　搞什么鬼？！
　　换着衣服，我受不了抱怨着。
　　不是决定把我给供出去了吗，干嘛还给我吃药丸子换衣服？
　　把我包得美美胖胖送回去哦？

　　脸痒痒的，耳朵也痒痒的。
　　这什么死人药，吃得人痒搔搔？！

　　换好了衣服，还在不舒服的抓着脸，我打开门。
　　沐黎眼睛微眯紧紧地盯着我，那眼光盯的我全身发毛。
　　“干，干嘛？”

　　不在盯着我看，一身白衣的沐黎走了进来，可我却看出了他平日毫无表情的脸上很难得的浮现了一丝苦恼。
　　“你会化妆吗？”他忽然开口问。

　　“哈？？？”自然反应一叫，看到他那正经的神色马上闭上嘴，乖乖回答：“基本的会一些。”
　　“很好，那把眉毛弄得短一些，脸色在苍黄一点，最好是可以把眼睛化小。”

　　我没听错吧？
　　我眨了眨眼，挖挖耳朵，想确定自己有没有幻听。
　　哪里有人要故意把自己给化丑的？

　　“快点，我们没时间了！”
　　语气比平时高了些，微皱的眉头显示出了他的不耐，我不再问什么了，只是迅速的照着他说的做。

　　可就在我把那简单的化妆用品放在桌上，照着镜子要化妆的时候，我又呆了。
　　这，这个人……
　　是谁？

　　镜子里那个满脸雀斑，脸色苍白的家伙是谁？
　　就在我吃惊的看着镜子里的人的同时，那反射的模糊面孔也是睁大眼，张大嘴巴的看着我。

　　好吧，我面对现实，那个人的确是我。
　　不知道那药丸子是什么鬼做的，可看来他应该是有少许易容的作用。
　　虽然大致上的样子没变，可那密密麻麻的雀斑还有那死人般的肤色真的看得我汗死。
　　可如果能用化妆改一改妆容，确实有可能可以瞒过一时。
　　但愿他精神状态不好，认不出我才是。

　　快手快脚的动笔，我把挺厚的粉往眉毛打，让眉毛看起来稀疏些，同时也在眼皮上头打了白粉，让自己眼睛看起来有些浮肿，之后又叠了一层黄姜粉在脸上，作出面色苍黄之感。
　　眼睛微眯，再少许卑躬屈膝的卑微pattern，镜子里的我看起来还真是有点像那些面黄肌瘦的书童。
　　只是……
　　眼睛不自觉瞄向旁边那个嫡仙似的人物。
　　靠~我这面黄肌瘦的模样当他的书僮会不会太没有说服力了？！

　　“喂~~”
　　虽然说我的装扮是为了掩人耳目，但看他站在旁边沉思的帅样，心情还是超不爽的，怎么样也是在同一条船上，怎么他可以帅的天怒人怨我却必须弄这张脸啊？（在小小声说，为什么我不能弄得超漂亮的脸，呜~）
　　“你不觉得我长得这样很不配做你的书僮吗？”

　　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走到桌子旁把那两个包袱拿起来然后递给我时酷酷的说了一句：“不觉得。”
　　然后就自己大步跨出去了。

　　$%&*^*&(^$%&*
　　不甘不愿地把那两个包袱背在背上，我加紧脚步，跟在他身后。

　　不知何时，天空已经变得有些许阴霾。
　　风卷起了地上的树叶，空气中带着浓浓的湿意。
　　整个院子安静得诡异，落叶被踩过的咔嚓声回荡，让人打从心底地感到不舒服。
　　山雨欲来的气息。

　　穿过院子，我们从偏院走往主厅。
　　可才踏入主院，就可以感觉到那种严肃，且僵持的气息。
　　还有，那让人心寒的莲花香。
　　艳然……
　　来了。

　　稍微抬高头，我看到了那一排站得挺直的侍卫队，从大门口沿到了主厅位置。
　　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手也在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
　　紧紧抓住那两个包袱，我低着头继续跟在沐黎的身后。

　　沐黎的脚步还是很稳当。
　　不急不徐，像是散布般轻松。
　　而且脚步声踢踏起落，不如以往那么轻静无声。

　　越来越靠近主厅的位置。
　　已经可以听到隐隐的对话声。
　　但那气氛，似乎与谈话的轻松感完全相反。

　　“……忽然的大驾光临，实在是让老臣的小小府邸蓬壁生辉。”这声音听来是那偶尔出现的屋子主人，“这是老臣的夫人，还有犬子……还不快拜见国师？”
　　“拜见国师。”一女一少的声音响起，那童音还叫得十分响亮。
　　“免礼。”当记忆中那流水般好听的声音响起时，心跳快得好象要跃出喉咙。
　　那个人，他现在就在我十步以外的地方。
　　只要想到这点，我的脚就有些发软。

　　沐黎的脚步依然向主厅走着，我却跟得十分纳闷。
　　他到底想干什么，为什么不从大门出去，还一直往艳然的方向去。
　　要是出现在他面前，那跟自投罗网有什么区别？
　　精明如艳然，怎么可能会看不出如此明显的伪装？

　　可就算有千百个疑问，这个时候憋死自己也不可能问出来。
　　眼看就要跨入大厅的门槛，我却只能死死跟着。
　　很想把头埋到泥土里去，可为了不让人起疑，却还是要装着好奇+害怕畏畏缩缩四处偷瞄的蠢模样。

　　“对不起，打扰了。”
　　在跨入门槛前，沐黎停下脚步，掬手抱拳，语气有些焦急地说道：“很冒昧在这个时候打扰了各位，可智明突然收到师傅的消息，要招所有弟子第一时间回去听命。师傅的话不得违，智明才不得不在这不恰当的时间请辞，请国师与丞相见谅。”

　　沐黎的出现让本来就僵持的气氛更加紧绷，整个大厅寂静了一阵子，最后还是艳然先开口打破沉默。
　　“你叫智明？”艳然的话说得很缓慢，一个字一个字字字清晰，“你就是丞相千金请来，孔明先生的第一个弟子？”

　　“言重了，我们都是师傅的弟子，只有先来后到，没有第一第二。”
　　不卑不吭，沐黎只是简单的回答。
　　他们一来一往，我却只是站在那里发着呆，脑袋跟不上状况。
　　跟他相处了好几天了，我都不知道他还有另一个名字叫智明，而且还是一个高师的徒弟。

　　“是你谦虚了，人人都知道孔明有一得意弟子，天文地理历史文学无一不晓。”
　　艳然说话的速度依旧很缓慢，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有一种咬牙切齿的恨意在里头。
　　“国师过奖了。”也许是真的拖得太久，沐黎没有再反驳艳然的话，却直接抱拳请辞，“抱歉打扰了国师与丞相的谈话，智明有要事在身要先行离开，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简单的四个字，艳然却说得十分飘忽，让我有片刻的失神。
　　总觉得这个艳然，让我很陌生。

　　沐黎请辞后转身离开，我低着头紧跟在后。
　　天啊，真的没发现我……
　　也是啦，每个人看到沐黎这种人物，怎么还会记得他身边的小鱼小虾，就连丞相都被完全忽略了……
　　就在我摸着心坎直呼庆幸的当儿，艳然又突然开口，吓得我全身僵硬。

　　“明智就只有一个随从吗？”
　　这问题像是问丞相，又像是问沐黎，或是问我。
　　很狡猾，很心机的问题。
　　如果我的身份被识破的话，那谁回答，谁就得背起藏匿犯人的罪。

　　“是，启明算是我的随从，或说是我收的小徒弟。”
　　沐黎再次回过身面对艳然，我却依然背对着。
　　即使我没回头，我仿佛可以感觉到艳然落在我背后的视线，强烈且尖锐，细细扫量。
　　我觉得，他看出破绽了。
　　冷汗从脖子流到背后，让我发颤。

　　“是么？”艳然慢条斯理的接话，顿了顿，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每个人听，“堂堂第一弟子，只有一个随从……”
　　拖着尾音，欲语还休。

　　嗯，好烫！
　　胸口的那块玉峰石忽然发烫，整个热热的忒在我胸口的皮肤上。
　　为，为什么这样子？
　　强咬着牙，我努力保持着一样的姿势，一样的表情。
　　那坠子……

　　“如果智明有需要，丞相就派多一个人照顾他的饮食起居吧！”
　　过了一阵，艳然才把自己的话接完，我都已经是满头汗了。
　　“是，谢国师恩典，在下就此拜别。”

　　这次是真的sayonara了，走过那两排僵尸似的侍卫，我随着沐黎离开了府邸。
　　胸口的玉峰石没那么烫人了，只是还带着温意。
　　风迎面吹来，浑身发冷。
　　撑过了府邸前面的大路，转角的时候，我终于受不住，昏了过去。

　　终于，过去了……

作者有话说

　　贴完上卷了~~~但是在怀疑有没有人看当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