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东墙》稚雾

3、欲背行囊探屈原

　　姜绿几乎把这个小村庄走遍了，也没见到任何一个小摊贩，更别说商铺门面了。

　　难道这个时代的人都是自给自足，不需要敞开门做生意？

　　不！她心里有个坚定的声音在反驳。

　　低头看了看自己被泥巴覆盖的草鞋和斑斑点点的裙摆，姜绿咬了咬嘴唇，明明已经很小心了。

　　果然还是因为，这里太穷太偏僻了阿……

　　“姜家闺女，你在这里愣着干啥？”

　　一个苍老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姜绿抬头一看，正对着自己面前院落的门打开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手里端了个盆，正在看着她。

　　姜绿见这个婆婆面色和善，连忙回答：“没事呢，就是家里没吃的了，想着买点回去。”

　　那个老妇人听了她的话，面色变得有点奇怪，把盆里的脏水往地上一泼，再一只手放到身上擦了两下，对着她说：“你等等。”说完转身进了屋里。

　　姜绿看到她的样子，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里说错了话，只能尴尬站在原地等着她。

　　没一会那个老妇人就出来了，她手中拿了两个黄色的豆饼，巍颤颤地走过来，把它放到了姜绿手里，“家里也没什么吃的，你叔中午没来得及吃饭就办事去了，刚好还留了这两个饼，回去热热吃吧。”

　　姜绿第一次发现了，这里比现代要好的地方，这和谐友好亲如一家的邻里关系，放到现代的话，根本就不会存在了，有可能同住了几年，还不知道对门邻居长的啥样。

　　正当她感动到想要痛哭涕零时，老妇人又再次开口了，“你这孩子也是可怜，白日里我还看到宋家小子从郢都回来，带了一堆好东西到屋里头，都没有你的份？”

　　姜绿哽住，老妇人的话对她造成一杀。

　　“以后把自家院子收拾收拾，让你二叔给你带点种子播下去，没事浇浇水捉捉虫，也能靠自己吃饱不是？”

　　二杀。

　　“我看宋家小子是不靠谱阿，当官之前说的那个话，就是不准备讨你过门了。读书人的眼界都高阿，你再美，他也觉得那郢都的贵小姐才能配得上他，日后要是娶了妻，宋家娘子是肯定不会再给你送吃的养着你了，听婆婆的话，自己争口气比什么都强。”

　　姜绿当场石化，三杀。

　　所以总结下来，她在别人眼里是从不需要花钱，全靠宋玉他娘养活，是个什么事都不做，每天只靠看帅哥为生的主？

　　那老妇人朝着周围看了看，又贴近了些小声说：“那宋家小子男生女相，模样美是美，你二叔跟我说，大王有意把他留在后宫里头当夫人呢，你就别傻傻等着了，赶紧找个老实的嫁了多好。”

　　姜绿再一次被这惊世骇俗的话震惊到了，差点连手中的饼都要拿不稳，这捕风捉影看透本质的本领实在是高，看来八卦之心人人皆有，不仅限于某个年代或者人和事啊！

　　她怕再听下去，等下就要直接晕倒了，连忙挤出一丝笑容，“谢谢婆婆，我会记在心上的。”

　　于是姜绿趁老妇人还想要再张口，打算给她物色物色这方圆百里内的老实人选前，赶紧道别落荒而逃，只留下老妇人的一声幽幽叹息，“这孩子还是放不下啊……”

　　循着原路来到了自家院子外，姜绿推开院门，正打算把那个西墙下的小凳子拿回屋内时，谁知道手刚一碰到还没拿稳，头顶上就传来一声公鸭嗓。

　　“东墙美人？”

　　姜绿虎躯一震，抬头一看，对上了一双笑意吟吟的眸子，却在见到她的一瞬间，眼中笑意顿时锐减了几分。

　　被她的样子给吓到的？那必不可能。

　　肯定是太美了，所以看呆了。

　　“喂，你看够没？”姜绿好心提醒了他一句，“看够的话我要回屋里去了。”

　　那双眼睛眨了眨，用他那少年变声期的难听声音对着她说：“你不好奇我是谁吗？”

　　“你是谁跟我又没关系，反正我也不会跟你有关系。”姜绿在内心翻了个白眼，她已经隐约有些猜到了。

　　那人似乎是没想到她会这么直白，一时之间有点尴尬，姗姗道：“我叫景差，家中排行第二，是你心上人的好朋友。”

　　姜绿听到他后面那一句，顿时哭笑不得，连个自我介绍都要强调一番，这个世界，每个人都在把她当成宋玉的附属品。

　　不过这个景差她还是知道的，在楚襄王面前引荐了宋玉，同为屈原的学生，目前应该是与宋玉同在楚王宫当差。

　　“我叫姜绿。”她丢下这一句话，没有再理他，拿起凳子往屋里走去，已经快要饿到不行了。

　　她不知道的是，那个少年在她自报家门后，仿佛灵魂出窍一般，脸庞上也浮现了一抹红晕，眼里止不住的欢喜。

　　“仲景。”少年清越动听的声音自后方传来，景差回头，喜笑颜开道：“子渊，她告诉我名字了。”

　　少年神色微动，显然是有些吃惊的，不过很快便恢复正常，“是么？”

　　“对啊，原来她叫姜绿，真好听。”景差一把搭上他的肩，突然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红晕更深了，羞涩地说：“子渊，你说她不会是看上我了吧？”

　　宋玉脸一冷，还未开口说话，又听景差喃喃道：“喜欢你三年又被当众拒绝，移情别恋也是很正常的，更何况这个人是我。”

　　宋玉斜睨他一眼，坚定道：“不可能。”

　　“话不要说得太满，你不喜欢的话，到时候我同家里说说，纳她当个妾也算是抬……”景差后面的话没有再说出来，被宋玉冷冷看了一眼马上自觉的闭嘴了。

　　“你先回屋，我有些事。”宋玉撂下这句话，推开院门，往着东家院子走去。

　　面对着那个破旧不堪的木门，他思忖再三，最终还是敲了敲门，几乎是一瞬间，门就被打开了。

　　姜绿望着眼前长身玉立的少年，他的眼中带着几分难以察觉的迷惑不解，尤其是在看到她背着包袱的那瞬间。

　　“有事？”她也有点好奇，为什么宋玉会突然来敲自己家的门。

　　“你要出行？”宋玉没有回答她却反问道。

　　姜绿默然，难道不是我先提问的吗……

　　“对。”她索性直接回答。

　　“去哪？”

　　姜绿：“……”

　　难道要跟他说自己想先去见见他师傅？会不会被他以为自己攻略他不成，想要从旁门左道下手。

　　兴许察觉到自己问得过多，宋玉连忙给自己找了个借口，“家母让你过去一同用饭。”

　　“不用了，替我转告你娘，多谢她这些年来的好意，如果我以后回来，有机会再报答她。”姜绿淡淡地说。

　　她听不惯别人对她用命令的口气，总感觉自己太憋屈了，一定要改变自己目前的状况，不能再继续呆在这个地方，何况既然来到了战国时期，她就更应该趁机去看看各种历史上著名的人物，要不然等于白活一场。

　　宋玉长睫微敛，薄唇轻启，“可是连十里路都走不到，你的鞋底便会被彻底磨穿。”

　　姜绿挑眉：“谁说我要走路了，我坐车不行吗？”

　　“你有钱么？”

　　“有。”

　　宋玉继续问：“能有多少？”

　　感觉到自己被看不起了，姜绿决定要好好打打他的脸，摊开包袱扯出了一个小袋子，一把将它塞到了宋玉手里。

　　他神色动了动，却没有说什么，将袋子扯开看了看后，才说道：“去郢都倒是绰绰有余。”

　　还没等姜绿洋洋得意一秒钟，他的话又再度响起，“可是来村里的牛车，一月只有一次，今日晌午方过，你忘记了吗？”

　　宋玉的话犹如五雷轰顶，姜绿甚至能想象到她头顶上冒出了一丝青烟。

　　“那你……要在这里呆一个月？”

　　宋玉摇头，“三日后会有专门的马车来接我和仲景。”

　　姜绿心中又燃起了一丝希望，“那你能……”

　　讨好的话还没来得及出口，宋玉看着她希冀的眼神，直接残忍打断，“不能。”

　　看到姜绿明显抽搐了一下的嘴角，宋玉解释道：“那是大王宫中的马车，你是没有资格坐的。”

　　你这解释还不如不解释……

　　所以宋玉不仅是活生生地，直接掐断了她希望的种子，还要骄傲地告诉她，是因为她不配，不配，不配……

　　姜绿一把关上了门，倚在门背上一边抚着自己的小心口，一边安慰着自己。

　　不要生气，不能生气……

　　就算他现在是个直男，以后长大可能会发展成究极进化体钢铁直男，那也跟自己没有关系，没有半毛钱关系。

　　“你的钱袋不要了吗？”宋玉的声音在门外回荡。

　　姜绿黑着脸拉开了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他手中抢过那个袋子，再一次让那个眉目如画的少年吃了闭门灰。

　　宋玉怎么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

　　他明明只是想来问问她，为什么三年来不曾对外说过的名字，却偏偏告诉了只见过一面的景差。

　　当然，他的心思姜绿是不会明白了。

　　就像她不曾注意过，这个时代女子的名只有父母和丈夫可以直呼，在外人间，往往都是以姓氏来称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