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十一》零界点

4、脆弱

　　她伏在铺了绒毛毯和枕头的桌子上，闭眼深思了一番，过去的两年睡得太舒坦了，长此以往，这副身体越来越受不得苦，往后怕是要废了。

　　她一咬牙，撇掉身上盖的绒毛大氅，放下暖手炉，眯着睡眼一步一摇晃地出去。

　　刚迈出大门一脚，便与正月的寒风打了个照面。

　　衣衫单薄的小十一：“……”

　　她的身形定了一定，反射弧长了些，过了一会儿才打起哆嗦，光速抱臂返身回窝，裹大氅抱暖手炉继续冬眠，容天暖再议。

　　寂寞什么的睡着了就什么都忘了。

　　原来放弃是如此的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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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伏徊到了午饭时间才回来，叫了半天小十一也没丝毫醒转的迹象，语气越喊越委屈着急：“同桌……同桌，不吃饭也要起来吃药啊！同桌……呜，同桌醒醒……”

　　小十一上午起身跨个门槛再回来，差不多把她一天的行动力都耗了个干净，纵是被伏徊晃了半晌，意识始终迷迷糊糊的，身体沉重无比，根本不受她控制，眼皮掀也掀不开。
　　听到伏徊的那一声可怜巴巴的“呜”，她的心乱了下，然后……她就失去了意识。
　　等她睁开眼时，已经是第二天早晨了。

　　哥哥们焦急地守在她身边，见她醒了，忙问她原委。昨天傍晚小十一没有按时醒，伏徊还说她中午也没醒，着实把他们给急坏了，把所有高品质的灵石都拿出来，围着床摆了个聚灵阵。

　　若不是高品质灵石在小十一面前不经耗，他们之前还连续摆了五百年，资源紧缺，也不至于送小十一去学院。

　　小十一道：“没事，我就是起来走了几步而已。”

　　哥哥们绷着脸，一个字也不信。

　　小十一叹息一声，便把昨日的想法和经过都说了出来，唯独撇去了为什么会生出这些想法的起因。她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也会寂寞，也许是因为比之过去的自己，现在的自己各方面都变脆弱了。

　　哥哥们拧起眉。

　　氛围突然煽情。

　　大哥道：“我们希望你是小十一，是我们的小妹，而不是什么都自己扛，毫不爱护自己的沧尽。”
　　三哥道：“我们费尽千辛万苦救你，可不是要看你受苦的。”
　　四哥道：“你能有如今的待遇也是你应得的。”
　　八哥道：“你的身体并不允许你做更多的事，不要让关心你的人过于担心。”
　　九哥道：“难得有停下来休息的时间，更该学会享受当下。”
　　十哥道：“既然无法改变，适应它也没什么不好。”
　　二哥道：“天塌下来，还有我们替你扛着呢。”
　　五哥道：“伏徊只能陪你十年，而你之后还有无数个十年，这才过了两年，你就想冷落了学院里唯一对你好的人吗？”
　　六哥道：“光晨练就已耗掉了你大部分的精力，睡觉的地方条件变好了，不正可以让你睡得更安稳，恢复得更快吗？”
　　七哥道：“不过你六哥说的对，以往你连中午起来吃个药都成问题，过了一个月药袋里的药还是满的，现在你岂止能按时吃药，都能起来陪伏徊吃午饭了！”
　　“……”
　　小十一眸色暗了暗，道：“……我知道了。”

　　今早的晨练练不成了，被哥哥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了一通，到时间才放过她，送她去学院。
　　她如常沾椅便睡，一旁的伏徊熟练地给她披大氅塞暖炉，按捺住躁动的心，仔细瞧一瞧她的睡颜，才依依不舍地出去练飞行术。

　　中午，伏徊兴奋地飞奔进来，止住步伐，轻手轻脚地坐下，小心戳一戳小十一的手臂，唤道：“同桌……”

　　小十一的眼睫颤了下，支起身便往伏徊的身上靠，把暖炉搁伏徊腿上，给一身寒气的伏徊暖暖。

　　伏徊喜出望外，激动地暖一暖手，再把暖炉放桌上，抱好小十一道：“同桌，你很累吗？我还不知你的原身是什么，需要冬眠吗？”

　　小十一道：“需要。”每天都仿佛在冬眠。

　　小十一直接跳过了前面的问题只回答最后一个，伏徊没在意，倒是觉得小十一的身形太消瘦了，若是就这样的身子骨睡去两三个月，醒来不得瘦到只剩个骨头架子？

　　伏徊心痛尤甚，立马提过食盒道：“那同桌快起来把这些全吃了，冬眠怎能不先把自己喂得白白胖胖的呢！”

　　小十一：“……”

　　半晌，小十一才道：“我辟谷了。”
　　除吃药以外，前几十万年吃的东西加起来也没认识伏徊这两年里吃的午饭多。

　　伏徊满眼艳羡：“哇同桌好厉害！”转而忧心忡忡，“可是同桌如此虚弱，合该多吃些补品补补，长长肉，胖些才好呢。”

　　小十一：“……”

　　小十一道：“不必了，我的身体我最清楚，吃再多也没用。”

　　身体的上限决定了她补什么都无济于事。然而天神们依旧锲而不舍地往她的药袋子里塞药，嘱咐她别忘了吃药。

　　伏徊抬起下巴，面色严肃道：“不行，同桌不吃午饭的话中午就不会醒来陪我说话了！你不吃我也不吃！”

　　小十一忆起自己会陪伏徊吃午饭的缘由，因为中午的时候她老是晃自己，打扰自己的睡眠，只要窝进她怀里她就不会再晃了，也因此，她没法好好吃午饭，脸明显瘦了一圈……

　　小十一妥协：“好，我每天都陪你吃。”

　　伏徊兴奋得把小十一勒紧了些：“同桌最好了！”

　　第三年年中，伏徊对自己的飞行术有了十足的信心，中午吃午饭时眉开眼笑道：“同桌，下午我带你飞好不好？”

　　小十一道：“不好。”

　　伏徊马上脸垮了：“为什么？顺便出去晒晒太阳，有益身心健康！”

　　小十一道：“你现在飞给我看看？”

　　伏徊展示心旺盛，一定要向小十一展现一下自己这半年来的修炼成果，结果她放下碗筷站起，没一会儿就失落地坐了回去，瘪嘴吸了吸鼻子：“我忘了，同桌体质特殊，挨着同桌我使不出灵术。”

　　小十一拍拍她的肩，安慰道：“没事，习惯就好。”

　　伏徊愁眉苦脸地埋入小十一怀里：“呜……”

　　小十一：“……”
　　安慰错话了。

　　小十一又道：“有空我带你飞。”

　　伏徊拒绝：“不要，万一你因此连睡好几天，我会愧疚自责无以复加。”

　　小十一轻抚她的背道：“好，不飞。”

　　伏徊似乎想到了什么，猛然抬头道：“可是天神大人们都可以在同桌面前施展灵术！是不是比同桌厉害就可以不受影响了？”

　　小十一不忍心否定她的猜想，回道：“也许吧。”

　　天神们不受她的影响是因为曾经她就此训练过他们，至于其他人，从师长的表现来看……比她强未必就不受影响。

　　伏徊双眼发亮，恢复了斗志：“我会加倍努力修炼的！”

　　小十一捏捏她的脸蛋道：“快吃饭吧。”

　　伏徊乖乖点头：“嗯。”

　　天气好时，伏徊会背小十一出去吹吹风，晒晒太阳。当然，自始至终，小十一都在睡觉，若不是伏徊在她睡着之前征询她的意见，她醒来后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曾出去过。

　　从空中飞过的学生误入小十一所在的区域，总要往地上掉一掉。久而久之，只要伏徊带小十一出来，大家都互相通气，报小十一的位置，从而避开她，到别处练习。

　　小十一的体重太轻，在她的灵力压制影响区域外练习的伏徊怕她被风刮走，不时跑回去看一看，奇怪的是只要伏徊不给她翻身，她的睡姿和位置就没一次挪动过。

　　伏徊在她醒时问：“同桌，为什么你轻飘飘的，比我那只有薄薄一层的毯子还轻？我好怕你被风刮走啊。”

　　小十一道：“因为我的身体主要由风构成”，除了风外还有很多其它的元素，“基本上衣服多重，我就多重。”

　　伏徊呆滞地点头：“哦——”

　　“哦”到一半，她顿了下，问：“那同桌是不是不会被风吹走了？”

　　小十一秀眉稍敛，话藏了一半道：“这决定于我愿不愿意随它们一起旅行了。”当失去身体掌控权，比如濒临死亡时，便会随风而逝了。

　　伏徊拍拍心口松一口气：“不会就好。”

　　隔天，天气依旧大好，伏徊红着脸踌躇了一阵，双手五指卷起又摊开，擦一擦掌心冒的汗，几近屏息敛气地横抱起睡着的小十一，忽视他人目光，到草坪的树荫底下躺着，喜色难掩。

　　待附近的学生因为小十一的灵力压制走光了，她才起身，在小十一的影响范围边缘练习，每学会一个灵术，就踏入范围试一试自己有没有变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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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年又一年，到了第十年，伏徊比初见时长高了不少，小十一却一点也未变。

　　这一年似乎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天界的各类大小比赛层出不穷。

　　学院在最后这一年没什么新术法要授予学生，学生们要么向师长请教不懂之处，要么复习前九年学到的灵术，要么跑去凑热闹参加比赛。

　　伏徊则满是忧愁，她至今仍没有小十一强，被小十一的灵力压制压得死死的，没能在最后一年实现带小十一飞的愿望。她更愁的是，这最后一年意味着不久之后，她们可能就会分道扬镳。

　　小十一的哥哥们是天神，小十一又贪睡，不能过多使用灵力，最终的考核注定与十年前一样不参加，继而进入第三个十年……在学院中的小十一几乎每时每刻都在睡觉，伏徊想见她一面恐是痴人说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