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歌》易水悠然

23、第二卷 第八章 潜梦天下

　　潜梦珠走了很久，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那里，四下无人，只剩了她一个，她裹紧衣服，蹲坐在路边的石阶上，只觉得十凄神寒骨。“小珠儿，”天灵锐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为她披上了一件衣服“你想去哪儿，我都陪你，天涯海角，地狱幽冥。”潜梦珠听了这话突然哭了起来，偏偏好强，咬住手臂绝不出声让天灵锐发现她在哭。但她抽搐的身姿怎么瞒得住天灵锐呢？他紧紧的抱住了潜梦珠，像是在哄小孩儿一般“别怕，我在，一直都在，会一直在。”
　　··········
　　翌日，潜梦珠和天灵锐启程回宫，千文渔却是不知去了哪里，只说去寻心上人了。
　　潜梦珠没有想到自己会有一天，穿上凤袍，头戴九尾金凤从皇宫正门而入，受百官朝拜。天灵锐就这样握着她的手，一直走一直走，这条路很长，很长仿佛永远都不会到尽头了，身边的人犹如潮水一般倾倒，口中大呼“万岁！”潜梦珠扫过这些人的面孔，他们没有人敢抬头看一眼她，低沉的面容，透露出诚惶诚恐的表情，就连她父亲，也没敢看她一眼。这并没有让她感到快意，反而让她打从心底里发寒，像是在做一场噩梦。她仿佛看见自己有一双翅膀，但每一个人下拜的时候，便有一个火星溅在了她的翅膀上，它燃烧，灰烬铺了一地。
　　··········
　　悟道退出禅房，天灵铉站在院落之中，嘴中叼着一棵青草，他喜欢青草那清新而略带苦涩的味道，那是边城人的习惯，干完一天活儿之后，大家就围坐在一起，叼着草唱歌，可惜的是那儿大多都是些枯草杆子。拿出随身的笔墨纸砚铺在石桌上，天灵铉认真勾勒着四周风景，只是画中多了一个少女，轻身起跳双脚一前一后，双手自然摆动，回眸一笑，胜了满山桃花。见悟道，天灵铉放下手中的笔，认真行礼“五哥。”
　　悟道回礼“阿弥陀佛，小僧即已阪依佛门，俗世的称呼便该忘了。施主不该再称呼我为‘五哥’。”
　　“是我唐突了，”天灵铉说道“只是，大师若真是忘却了俗世，今日又怎么会出来见珠儿？”
　　“天即让我窥了天道，便不能不管这天道。”说着天灵铉收起了画放入随身的细长竹筒中，与悟道在院中逛了起来。
　　“看来，珠儿能决定这天下大势。”天灵铉若有所思。
　　“施主可知道我朝开国皇后。”悟道随手拂过路旁花草，那花草变如通灵一般缠上了他的指间，悟道不着痕迹的一笑。
　　“史书上对这位皇后倒是记载甚少，只是提到有这样一个人，太祖登基三年后，便身亡，死因不明，又三年，。最广泛的说法便是这位皇后是个白板，身份过低，不便记载。”天灵铉答道。
　　“这位皇后姓潜梦，名凝，可称开国第一功臣，太祖天灵旭一生征伐三十七次，共十九次不战而屈人之兵，尽收其兵于麾下，引为传奇，这一切其实完全得益于这位潜梦皇后。梦，是一个人内心最深处的映像，潜梦族人，潜入人梦便可以影响一个人的梦境，改变一个人的思想。这位皇后乃是其中圣手，凭借其出神入化的能力助高祖收服了那些高祖看重的贤才。然而开国之后，太祖却是忧思过重，生怕皇后也凭借这样的能力掌控住自己，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天子。他夜夜独睡于书房，不敢与皇后同床，到了后来甚至不敢入眠，眼看人就憔悴了下去。他不是不爱她了，只是那份猜忌与怀疑，恐惧和欲望，超过了爱。他下不了手去伤害她，却偏偏害怕她。这样的爱，对他，对她都是深深的伤害。开国三年，皇后生辰，是夜，月色皎洁，星辰漫天，皇后不顾众人阻拦，以命要挟，闯入书房。看着面色憔悴的丈夫她说·········”
　　“今日我生辰，你送了很多东西，“潜梦凝微微一笑“我也送你一样吧。”说完，举起手中的匕首刺入了自己的胸膛。
　　太祖冲了过去，抱住了奄奄一息的她，淡淡的茉莉花香传入他的鼻中，那是她的味道，那么陌生又那么熟悉“你做什么？你做什么？太医！太医！来人快宣太医！”
　　“阿旭，”潜梦凝拽住他的衣袖，摇摇头“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你在想什么，与其让我们这样互相伤害，倒不如永远怀念的好。我只求你一件事，我的族人，他们是无辜的，你能不能留他们一条生路，我发誓，他们绝不会再用潜梦控心之术，从此控心一术将永远消失。放过他们·········放过他们········”
　　“我答应你，我什么都答应你，但你好好的好不好，你答应我你好好的好不好？”这一刻天灵旭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他愿意用现在拥有的一切去换取他们回到最初的起点，那个少女还在光着脚躲在门后偷偷张望他，但现在的一切偏偏又是他用当初换来的。
　　“放我走吧，“天灵旭的眼泪滴落在她的脸上，微微有些发凉，却让她没由来的感到安心。“不知道你有没有后悔当皇帝，反正我后悔当了皇后·········但········从没后悔嫁给你。”潜梦凝冲他露出了最后的笑容。
　　一大群太医跌跌撞撞的冲进大殿，为首的老太医甚至被门槛绊了一下跌倒在地，而然潜梦凝的笑容已然凝固。
　　“出去，”天灵旭抱着潜梦凝，对冲进来的太医冷冷说道。
　　“陛下·········”太医们诚惶诚恐的跪了一地。
　　“出去！”天灵旭加重了语气“都出去！出去！全部都出去！”
　　众人惶恐都退了出去。
　　潜梦凝丢了凤冠，撕了凤袍，她穿着初见那天的百花裙，光着脚。但那件衣服早就不见了，这件是潜梦凝依照记忆重新做的，无论如何和当初的不一样了，她也不再是当初的少女了。淡淡的茉莉花香渐渐消散，天灵旭想要抓却怎么也抓不到。皇后没有下葬，而是被天灵旭请了寒冰族人冰封在了中宫之中。
　　从那天起天灵旭便整日在皇宫里醉酒，醉了便呼呼大睡。他嘲讽自己从前她在世不敢睡觉，现在她走了，却只有在梦中才能见到她，朝臣来劝，他只笑道“便是败了这天下才好”。
　　三年后，皇后忌日，不知是失足还是故意，天灵旭被人发现淹死在花园水池中，依照遗愿与皇后同棺下葬。据说在他死前曾有一个宫人见过他，他说“生前不敢与你同床，死后便长与你共穴。”
　　“太祖遵守诺言没有为难潜梦族人，他们确实也如潜梦皇后所言隐藏起了自己的能力，便是对待新生的婴儿也不教他们控心之术，并藏匿于山间，不再轻易入世。时间是最可怕的敌人，当世第一大族，到了如今已是一个落魄小族了。但，若是潜梦一族再有人入世，你觉得会怎样？”悟道停下脚步，看着天灵铉。
　　“得潜梦者，得天下。”天灵铉看着锐国的方向，淡淡的说道。“但潜梦已平庸多年········”
　　“控心之术并非潜梦族人天生带来的，这能力的诞生自然是有第一个人发现了这方法，既然有第一人，必然有第二人，若有人苦心钻研，再次成功指日可待。”悟道微微一笑，像是早已看透了一切。
　　天灵铉细细思索，若是潜梦珠真的嫁与天灵锐想必定会想法设法帮助他，那么她一定会潜入别人的梦境寻找蛛丝马迹，久而久之未必不会发现控制人的秘密，想到这儿他不禁皱起了眉头，甚至就连他自己都不清楚为什么会皱眉头。“若是潜梦不想要天下呢”天灵铉释然地一笑，“那便没有人会再发现这个秘密。”有能力去做，不代表会去做，天灵铉深行一礼“珠儿想必快醒了，先行告辞。”转身向禅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