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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胜败兵家事不期(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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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凤铭送来新的信。
“待吾归来,请功封赏,娶汝为妻。”
就这十二个字,祁公看了又看,他阴测测得笑出声来,“可真是个情种!”
“凤铭,粮草运到哪里了?”
“还有一日路程便到了。”
“寡人要这批粮草消失。”
凤铭疑惑,“可是前线……”
“寡人要亲征,只是彭丰,留不得。”他的眼里有最深的恨,也许他自己也不知道他是在恨彭丰,还是在恨西门适。
“彭将军,粮草在路上被劫匪劫走了。”
副将来报,彭丰手里的笔一顿,将纸晕透。
“李将军和卫将军那边怎么样了?”
“敌军来势凶猛,两军没了粮草,我们又没法支援,应该撑不了多久了。”
“传令全军,向后退百里。”
“将军,真的要退吗?”
彭丰眉头紧皱,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退。”
“承谨和龙帆行军到哪里了?”
“昨日来报,风将军一路已经控制了南侧全部辅军,正快速与龙将军汇合。”
温慕凉笑了一下,“青竹,通知几位副将,按照计划各自带兵去吧。”
“是。”
彭丰向后撤了一百里,还是没能逃出去,风浮言的军队,就在他后面五十里。
彭丰的军队被围,在一个月内发起了十几次突击,可是温慕凉调了全部军队阻挡,他们想逃出去几率太小了。
“彭将军,咱们的粮草,只能再撑三日了。”
彭丰才下战场,脸上还有血污和灰尘。
“将士马革裹尸是宿命!”他将长剑狠狠插入土地里。
宁倾暖穿了夜行服,温慕凉正挑着灯火看书,见她急急忙忙地换上衣服,也没搭理她。
宁倾暖看了看温慕凉,见他没反应,就盯着他看。
“你想去就去吧,注意安全。”
宁倾暖点点头,“天亮前我一定回来。”
明日就是对吴军的包围战了,她今晚一定要去见一次彭丰,也许事情还有转机。她早前和温慕凉说过自己的计划,当时他没应声,搞得现在也偷偷摸摸的。
宁倾暖将马停在野山坡下,让青峰在那等着。
坡上就是吴军的营地。
她悄咪咪的潜进营地,为了找彭丰的营帐费了不少时候,好在她身手敏捷,并没有让人发现。
夜已经深了,彭丰还没有睡。他站着,手紧握着剑柄,眉目低沉。这一个月来他明白,金陵不会有援军来了,如今他的军队几乎与金陵失去了联系,骑兵或信鸽都传不出消息去,也没有消息能传进来。可他隐隐有一种预感,就算能传出消息去,金陵也不会发兵支援了。
他在想,这场战争,他的士兵,该怎么办。
忽然有轻微的动静传入他的耳朵,他握着剑的手一动,剑已出鞘,一个旋身,剑指咽喉。
宁倾暖没有躲,就是站在那,黑纱蒙面,一双眼睛微微含笑。
“彭将军。”
“你是何人?”
宁倾暖拉下面纱,“齐国穆侯夫人,宁倾暖。”
彭丰收了剑。若说他以前不知道这位夫人,可这一个月来,这位夫人在战场上几乎是无往不利,风头正盛。
“夫人夜闯敌营,不怕有来无回?”
宁倾暖自信的笑起来,“彭将军,若没有把握,我便不会孤身前来。”
彭丰看着她,这个女人自信、漂亮,像极了当年的那个小姑娘,也是那么漂亮那么自信。
“夫人前来所为何事?”
宁倾暖耸耸肩,自己坐到了椅子上,“日前截获了一封金陵来的信,我看是写给将军的,就给将军带过来了。”
她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放在了桌子上。彭丰犹豫了一下,走过去拿了起来。信封的字迹他认识,曾经樱花树下,他们一起练字。
他已经许久没有接到她的信,自从她嫁给西门影,他们已经快一年没见了。
他急切地拆开信,贪婪的看着每一个字,手却微微颤抖起来。
宁倾暖环抱着手臂靠在椅背上看着他。
彭丰将纸揉成了团,目露凶光。宁倾暖挑挑眉,他却又小心翼翼的将信纸铺开、抹平,折好了揣进了怀里。
“多谢夫人将信带给我。”
“彭将军不必客气。”宁倾暖站起来走到他身边,站到他对面,“今日我来,还有一件事想与彭将军说。”
“夫人请说。”
“如今彭将军被围困在此地,金陵却迟迟不肯发派援军,你可知是何原因?”
彭丰瞟了她一眼,叹气道:“夫人不必费尽心思挑拨离间了。”
宁倾暖撇嘴,不理会他所言。
“祁公疑虑彭将军,所以要借齐国之手杀了将军,将军心里都知道不是吗?祁公借此战打击你的亲军,方便将来整编。他一手好谋划,却要将军和数万将士葬送在此。”
彭丰微微偏过身去。
“彭将军,我只想给你指条明路,不要在这里做徒劳的事情。”她叹了一口气,“越夫人,也许还在金陵等着你回去。”
提到越涵,彭丰眼神一动,手抚上胸口,那里有她写来的信。
“穆侯夫人,彭丰生做吴国的将军,便不会弃国投敌。”彭丰转过身来盯着她,刚毅的脸上有不可动摇的坚定,一双鹰目炯炯有光。
宁倾暖早已猜到这个结局,今夜来不过是不死心。
“彭丰誓死坚守,我相信我的士兵,他们选择从军也一定同彭某一样。”
“彭将军,若非此时在战场,倾暖一定愿意交下你这个朋友。”
彭丰看着她笑了一下,“夫人,若你今夜不是来刺杀我,便请离开吧。”
宁倾暖知道他心意已决,无意多做周旋。她走到窗边要走,却听身后有低沉忧伤的声音。
“夫人,若有一日踏破金陵,请饶越涵一命。”
这一句,声音很轻,却是他用尽了勇气和力量才能说出口的。而这一声,仿佛撞进了宁倾暖的心里,她感同身受的感觉到了痛。
铁血男儿也总逃不过心里一块柔软的净土。
她没有回头,也没有应答。
“王上,越夫人一早就在殿外跪着,求见王上。”
西门影伸着手让婢女伺候着穿衣,还闭着眼睛。他静默了许久,直到婢女将腰带束好,抚平衣摆,退到一边站好,他才收起手,睁开眼睛抖了抖袖子。
“让她进来吧。”他迈步往外走,到桌前漱了口,坐下吃早饭。
越涵走进来,她脸色格外的憔悴,头发也没有梳得如往常精致,只是用一根簪子别住。她进门来,祁公抬眼看她,招了招手,“过来坐下吃早饭。”
越涵在桌前站定,跪了下去。
“求王上救救彭丰,求王上开恩,求王上开恩。”
祁公手握着筷子顿了一下。
“起来吃早饭吧,今儿御膳房做的虾饺是你喜欢的。”
越涵没有动,她依旧跪着,额头贴着地面。
“王上,求求你,求求你。彭丰将军被困,我朝数十万将士被困,求王上救救他们。”
她哭着,哀求着。她与彭丰自小青梅竹马,若非嫁给祁公,她便一定是彭丰的妻子了,她对不起彭丰,如今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丢了性命。
“王上,求求你。”
祁公甩了筷子,殿内的人都跪了下去,没人敢看他。
越涵抬起身子,跪着爬到祁公身前,手攀上他的膝盖,仰头看着他,一张小脸儿哭得梨花带雨。
“王上,求求你,发兵支援他们吧。求求你了。”
祁公捏起她的脸,一双冷漠的眼冷冷的盯着她。她的脸与姀淼那么像,可是她不是姀淼,姀淼从不会关心别人的死活,她只关心西门适,她心里只有西门适。她终究不是姀淼,她终究不如姀淼。
嫉妒的怒火将他的心燃烧。
“你是想救将士,还是想救彭丰!”他的话从牙缝里钻出来,“嗯?说呀。”
越涵看着他,泪水不断地从眼尾留下来。
祁公见她不说话,冷笑着将她甩开。越涵摔在地上,哭着没有声音。
“越夫人病了,送她回去,没有寡人的吩咐,不许出门。”
“是。”
越涵激动的爬起来抓住他的衣服,“王上,涵儿求你了!”
祁公已经换了一双筷子,专心地吃饭,不再理会她。一旁的奴才窜过来,将越涵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掰开。
王宫里的人都知道,越夫人盛宠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彭丰是不肯投降的,如今他们困守野山坡,算起来,他们的粮草也只能再撑一日左右了。”宁倾暖擦拭着铠甲,想起那夜他冷静执着的眼神。
温慕凉才同几位将军议事回来,从身后抱住她。
“彭丰的日子不多了。”
“他是一个痴情人。”宁倾暖微叹。
“他也是一个好将军。”
彭丰的最后一役,拼死杀出了一个口子,吴军突围了出去,可他却永远留在了野山坡。
吴军败走,齐国连收三座城池。祁公亲征前线,两军在崇州城对峙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