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5、雁栖满阁楼（1） ...
-
“主子，城西茶肆传来消息。”青涟拿着信纸进来，宁倾暖放下浇花的水壶，接过信纸看了看，笑起来，“青涟，入夜陪我走一趟。”
“是。”这几日难得见到宁倾暖的笑容，青涟好奇起来，“主子，什么消息？”
宁倾暖烧了信纸。平静的眸子里掠起淡淡的雾霭。
“我要的东西，很快就到手了。”
自从花娘去世，温慕凉就让宁倾暖把京城的所有暗桩都接手过来。最近没什么大事发生，她也只在谋划一件事，请君入瓮。
夜满星辰，云淡风轻。
宁倾暖从宁府后门出来，一路到玄武街，走得谨慎。
眼前是一座三层楼，三面临街，挂着匾额，雁栖阁。楼阁雕饰皆是精美华贵，此时闭门，灯火还亮着。素娘每夜都要清点大堂，果然是没错。
青涟上前敲了敲门，不一会儿开了门，来开门的是一个约莫二十五六岁的女人。
“素娘，小女倾暖，前来拜会。”
宁倾暖恭恭敬敬的行了拜礼，面色平静而温柔。
眼前的女人一身蓝底百合绣纹的长裙，白缎烟色对襟外裳，头绾朝天髻，配翠石珠花，戴白玉梅花簪，脸上化了妆却掩不住憔悴。
她便是与花姝旖齐名京城的素娘，雁栖阁的老板。关于这个女人的传闻多之又多，她如何白手起家，如何斡旋权贵却不依附，时至如今，雁栖阁的地位已无可撼动。
见到来人，素娘端庄的微微一笑。身子却挡在门前，问道：“姑娘前来，所谓何事？”
“与素娘谈一笔生意。素娘不请我进去坐坐吗？”宁倾暖勾起一抹柔和的笑。
素娘上下打量她，侧开身子，伸手一请让他们进门。
“姑娘来，为谈什么生意？”素娘煮了茶来，宁倾暖双手接过茶杯，端上前轻嗅茶香，“素娘这里果然有好茶。”
“姑娘说笑了。”素娘淡淡一笑。
宁倾暖抿了口茶，这才看向素娘，“今日我来，是为了和素娘谈谈雁栖阁。”
素娘神色一凛，宁倾暖笑吟吟的开口，“素娘白手起家，不依附权贵，将雁栖阁开得风生水起，在京城混得一席之地，小女着实佩服。”
素娘淡笑，眉眼清澈，“姑娘谬赞了。”
“我看素娘眉宇间有一丝愁色，雁栖阁生意这么好，您还愁什么？”宁倾暖敛蛾眉，眸中漾秋水，似乎对她的愁感同身受。
“奴家无事所愁。”
宁倾暖站起身来打量，雁栖阁成半回字形，一楼大厅设几十张八仙桌，墙面有木格，东边布酒，西边摆茶，另设字画花瓶，摆绿植鲜花，不奢却雅。中间有对称双弧形黄花梨木楼梯，栏杆雕云纹，扶手雕忍冬纹，纹理精致细腻，楼梯铺绣缠枝纹红毯，一路铺满二楼回廊，二楼两侧另有楼梯，通往三楼客房。
这地方比凤来楼要大，且三面环街，全京城就这么一个位置。
“素娘家中兄弟可好？”宁倾暖手抚着楼梯扶栏，状似无意。素娘却谨慎的防备起来。
宁倾暖回过身来看她，“素娘，我说了今日来是与你谈一笔生意。”
“愿闻其详。”
“你兄长在老家惹了官府的人，这门官司不好解决吧？”她知道素娘为了从狱中救出她的兄长，又要给家里气病的母亲治病，私下奔走花了不少银子，可无济于事。
素娘神色淡淡，眼里却泄露出一丝狼狈，“你怎么知道？”
“我既然今日登门，便有万全准备。”宁倾暖轻轻一笑，“素娘莫急，我并无恶意。我不仅可以帮你摆平你兄长的官司，给你的母亲治病，还可以接你的幼弟入京城学府。”
“有什么条件？”素娘也站了起来，挑起眉毛，微微而笑。
“素娘聪慧。”宁倾暖走近她一些，附耳在畔，轻声道：“我要素娘。”
“要我？”素娘惊诧的瞪大了眼睛。
“素娘无价之宝，小女求之。”
素娘沉默的看着她，似乎在思量这笔交易。
“素娘应该清楚，你手里的银子还能撑几日，达官显贵你也求了不少了，可是被你兄长打死的衙役是宁尚书的远亲，你觉得有谁愿意为你得罪如日中天的宁尚书？”宁倾暖耐心不多，她敬重这个聪慧的女子，却并不愿意斡旋，“这雁栖阁由你一手打造，名声在外，若你最后拿它换了银子，岂不可惜？你若答应我，你便可以留在这里，继续做雁栖阁的老板娘，你家里的事我帮你解决。”
“姑娘如何能解决兄长的事？你也说了，他得罪的是宁尚书。”素娘深深蹙着眉。
“这与你无关。”
素娘思虑半晌，“奴家若不答应，又能如何？”
宁倾暖盯着她看，开口来带着几分嘲讽，几分冷漠。
“我以为素娘是聪明人，当不会喜欢被人威胁。”
素娘垂在袖子里的手握成了拳。宁倾暖给的条件让她无法拒绝，哥哥一时冲动杀了人，如今快要被斩首，母亲重病，幼弟尚小，若是哥哥死了，这个家就破了。
宁倾暖又温和的笑开，“我也不想威胁你，求人求心，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你为什么要我？”
“我若说是看中了你的才能，你可信？”宁倾暖啧啧而叹，“素花二人，可谓名满京城，如今花娘已逝，我还有比素娘更好的选择吗？”
提起花姝旖，她还是一阵悲恸。她走的是一招险棋，赌的是能不能得到素娘的忠心，唯有这样，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在京城埋下一个能顶替凤来楼的暗桩。
素娘将信将疑。宁倾暖故作为难，“素娘这般防备我，可如何是好？”
“素娘，我帮你摆平一切，今后一切我为你铺平道路，而我要你的忠诚和能力，有什么不好的吗？”她笑着，一双妖媚的桃花眼中竟流露出和温慕凉相似的清冷和霸气。
素娘直直的看着她，忽然跪下，叩首一拜，“素娘甘愿为姑娘，在所不辞。”
有时候选择只是一瞬间，多年后素娘想起这个时候，不由得感叹人与人之间微妙的缘分。
“素娘起来吧。”她俯身扶起她，她温柔了面色，“素娘，雁栖阁不会有任何变化，你依旧是这里的老板娘，明日你去一趟城西茶肆，会有人告诉你怎么做，至于店里的小二儿和姑娘，要慢慢替换。你只需记住一点，我没有来过，什么都没有变。”
“素娘明白。”
宁倾暖微微一笑，“家中之事你放心。”
“多谢姑娘。”
“今后你我之间不言谢。”
温慕凉下朝回来，见书房外青漪和青竹严肃端庄的站在门口，心里明白了几分，快步走过去。
“主子，姑娘来了。”
温慕凉点头，推门进了书房。
宁倾暖正在那张大大的紫檀木书桌后，坐在温慕凉平时坐的圈椅上津津有味的看着手里的书。听到门响，这才抬起头，咧开笑容，站起来朝他跑过去。
温慕凉张开手臂迎着她，她轻轻一纵身扑进他的怀里，喜滋滋的。
“阿凉。”
“有什么好事？你这么开心。”温慕凉摸摸她的头发，像在哄一个小孩子。
宁倾暖美滋滋地拉着他坐下，洋洋得意道：“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你说。”
温慕凉摆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凤来楼折损，这个暗桩定是不能再用了。可是凤来楼是你在京城最灵敏的耳目，就此折掉，我不甘心。”
温慕凉目光沉如水。
倾暖一笑，“我寻到了一处可以顶替凤来楼的地方，而且不会被人怀疑。”
这个地方，温慕凉也思索过。宁倾暖说的不错，凤来楼是他在京城里最灵敏的耳目，京城里一般的酒楼比不上凤来楼的地位，如若突然出现一家同凤来楼一样的酒楼，一定会惹人猜疑。
而他能想到，最好的选择，就是雁栖阁。
“这个地方就是雁栖阁。”宁倾暖滔滔不绝，没注意到温慕凉细小的神色变化。
“雁栖阁本与凤来楼齐名，任谁也不会想到京城最大的两家酒楼都是穆侯的暗桩，而且素娘不依附权贵是京城里人尽皆知的事。”
宁倾暖踱着步子，想着昨天见到的那个女子。
“我见过素娘了，我很喜欢她，也敬佩她。她一女子短短数年不依附任何人便将雁栖阁推到今天这个地位，实非常人能及。她见过那么多人，那么多肮脏事，她的眼里却很干净，不染尘埃。”宁倾暖回身，“阿凉，我相信她，她会很忠心的。”
温慕凉静静地看着她，目光里有太多情绪。
“素娘为什么会答应你？”
宁倾暖眼神闪烁了一下。
“我答应帮她摆平家里的事，出钱给她母亲治病，接她的幼弟到京城入学府。”
温慕凉静静地看着她，沉默了许久，才微微叹息一声，朝她笑起来。
“阿暖，谢谢你。”
宁倾暖舒了一口气，轻松的展开笑容。
从此宁倾暖的心里埋下一个秘密，到死她都没有告诉过素娘，除了温慕凉，无人知晓。
素娘的哥哥，并不是平白无故惹上官府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