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味甜蔗的初恋》辞筝

38、季风「八」

　　周日晚上，城东一家日式餐厅的角落里坐着一个漂亮女人，优雅地翘着二郎腿，脚上的粉色细高跟为她添了几分少女感。

　　进门后，秋澄光径直走了过去。

　　时隔两年不见，忽然这样约出来怪尴尬的，但她还是尽量自然地打了招呼，胡冰颍也客气地笑起来，热情道：“坐！想吃什么？火锅吗？”
　　“你不喜欢火锅，不用迁就我哈。”

　　胡冰颍依然微笑：“行，那我点一份乌冬面好了。”
　　“我要一份鳗鱼饭。”

　　扫码点了餐，两人都沉默了，气氛逐渐冷凝。

　　“学姐今天怎么有空来？”秋澄光率先开口。
　　“今天不是周日吗？我想到很久没见到你了，而且前不久听池凯弋说，归于璞现在跟你住在一起。”
　　“我们是住在一起，但一栋房子有四个人，所以算合租吧。”

　　“他知道我约你出来吗？”胡冰颍微微笑着，仿佛已经知道了答案。
　　“他知道。”
　　“澄光啊，我跟他之前差点就成了，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

　　“一年前。”胡冰颍用食指点了点桌面，“他父亲生病那会儿，你跟他提分手，给了我机会。”

　　像一道刺眼的光闪过眼前，秋澄光收回视线。她抿了口茶，看着服务员将鳗鱼饭和乌冬面端上桌，又看向胡冰颍。

　　“学姐，你今天找我有事吗？总不会是来告诉我当初我多么愚蠢和他分手了吧？”
　　“你蠢不蠢你还不知道吗？不过我搞不懂，我陪着他那么久，认识他的时间也比你长，怎么就是比不过你。”

　　“我跟他认识的时间比你早。”秋澄光直言不讳，“我高一的时候就认识他了。”
　　“高一？”胡冰颖怔了一怔。
　　“不然你以为？我一进大学那么多事情，他都会帮我？你不了解他吗？”
　　“这样……那我还可以安慰自己，都是时间的错，要是我早一些认识他，说不定就是我了。”

　　秋澄光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她吃了一大口鳗鱼饭，把嘴巴塞得鼓鼓的。

　　胡冰颍看看她，又低下头去，一头栗色的鬈发扫在脸旁，几乎都要落在面汤里了。
　　秋澄光问：“不吃吗？”
　　“没胃口。”

　　“不管什么时候都要按时吃饭，心情不好，不能身体也搞坏。”
　　“他是不是就喜欢你这样的性格？”
　　“这叫胃口。”

　　胡冰颍默了一瞬：“他有跟你提起我吗？”
　　“没有。”
　　“一次也没有？”

　　“分手前，我跟他聊天，他会提到你；跟你聊天，你会提到他，”秋澄光看着鳗鱼饭，眼神逐渐黯淡，“后来……就分手了。”

　　说到这儿，她看向胡冰颍，口吻变得有几分敌意：“说真的，你太故意了，你做了太多故意的事情了！”

　　“我当时就是想让你自己走人，我成功了。”胡冰颍往椅背上一靠，嘴角的笑很是妩媚。秋澄光的胸口闷得慌。

　　“还好他没跟你在一起。”她喝了一口汤，狠狠地瞪胡冰颍一眼。
　　“没必要这么伤人。我陪在他身边那么久，我照顾他，我甚至可以照顾他爸爸。可是他最后只是一句‘谢谢’。我花了那么多时间和精力去医院看他爸爸，他根本不把这个当作是我的用心良苦。”

　　“只能说是你的别有用心罢了。你当时为了让他对你产生好感，才去照顾他爸爸的？”

　　胡冰颍咬了下唇，不回答。

　　秋澄光蹙眉，仿佛随便一踩却踩中了雷区：“你不是单纯因为喜欢他，就愿意去照顾他爸爸的？”
　　“你不知道我有多讨厌去医院！”
　　“每个人都讨厌。”

　　她忽然发现，一个人吃鳗鱼饭都比跟胡冰颍在这里瞎扯来得强。

　　“但不管怎么说，我还是走出来了。我现在也有男朋友了。”
　　“你有男朋友，你还跑过来跟我说这些干嘛？”秋澄光睁大眼睛。
　　“不然我要一辈子死在归于璞的阴影里吗？”
　　“当然不，可你刚才表现得就是完全没有走出来的样子啊！”

　　胡冰颍不自在地动了动身子：“我得把这些话说出来，算是做个了结。”
　　“你男朋友知道吗？”
　　“没必要把每件事都告诉你的伴侣吧？就像他也没有把两年前我照顾他爸的事情告诉你吧？”

　　秋澄光拧着眉，一下子瘪了：“没有。”
　　她本想再补充说明“我们还没复合，不算严格意义上的伴侣”，但话太长，还是决定不说了。

　　胡冰颖瞧见她一肚子坏水的模样，往前倾了倾身：“你贼眉鼠眼，想啥呢？”
　　“你才贼眉鼠眼！”

　　“其实我可以告诉你，他一直都……”胡冰颍“啧”一声，一脸不愿开口的样子，“都很爱你。真的很爱，不只是喜欢而已。你知道有一次，我差点勾引他了……”

　　“我跟他分手了吗？”
　　“还没有。”

　　秋澄光差点气晕过去。

　　“我都脱得只剩下内衣了，”胡冰颍故意气她，“但没想到，他看都不看我一眼。我胸也不小，至少比你大吧。”
　　“闭嘴吧你，你个龟孙！”
　　“哈，秋澄光你骂人还是这么搞笑！”

　　秋澄光又气又恨地瞪着她一眼。

　　“开玩笑啦。”
　　“开玩笑？这种事能开玩笑吗！”
　　“我都说差点勾引，又没说已经勾引，大惊小怪什么！我脑补的画面不行啊？你男朋友被勾引很值得惊讶吗？”
　　“你要是真勾引他，我现在就跟你打一架。”
　　“有本事来试试！”

　　秋澄光愤愤地咬着牙。吵架她实在不在行，更何况现在气得要死。

　　胡冰颍微笑地看着她，手又搭在桌上，说：“我也不知道我喜欢他什么。在你来之前，我对他的感觉，和对池凯弋的感觉是一样的，都觉得这些个人嘛，长得又帅，能力又强，但没有特别强烈的想法。他就是我们这一届比较优秀的人，能够和他共事、做朋友，我觉得脸上有光。两年来都是这样。可一直到你来了以后，看见他对你那么好，尤其是你们在一起之后，他看你就像眼里有光。”

　　“所以，你并不是真心喜欢他，你只是嫉妒心作祟罢了。”

　　胡冰颍不回答，继续说：“我花了半年的时间想要把他给你的好抢过来，然后你自己蠢蠢地把位置让出来，他眼里的光也彻底消失了。我真的很嫉妒。我谈了这么多年的恋爱，从来没有被谁那样看过。我也想在那样的光里头住一阵子。”

　　餐厅里有一刹那忽然很静很静，小条的灯光一直都如此昏暗，暗到将所有暗涌的情绪掩藏。秋澄光安静地垂着眉，心头忽然疼得厉害。

　　她抬手抽了一张纸，擦了擦嘴：“会的，你会遇到那样一个人的。而且，谢谢你跟我说这些。”

　　胡冰颍终于拿起来汤匙，喝了一口汤：“你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好不好？”
　　“嗯。”
　　“如果一年前你不提分手，你现在估计已经结婚了……他本打算求婚来着。”

　　*

　　归于璞的车停在马路对面的停车场，秋澄光刚在红绿灯前站住，便看见他从车上下来，亦站到了与她相对的斑马线上。

　　她冲他笑起来，眉眼弯弯，刘海随风飘动。不知道他看见没有。

　　她走了过去，他往前走两步，把她接到身边。

　　“你们吃了很久。”他说。
　　“你好不好奇我们聊了什么？”
　　“谈不上好奇，但你要是想说，听听也无妨。”
　　“你明明就想听。”

　　归于璞给她打开车门，快步绕过车头坐上了车。

　　“所以聊了什么？”
　　“聊你。”
　　“聊我什么？”
　　“聊你喜欢我。”秋澄光没皮没脸地说，“走吧，去接榈檐下晚自习。”

　　归于璞原本启动了车辆，这会儿却不走了。他转头看她，问：“她说什么了？”
　　“你紧张啦？”
　　“不是，”他慌地笑了一下，“我之前给她说了一件事，后来我后悔告诉她了。”
　　“什么事？”

　　归于璞看着她的眼睛：“你知道了。”
　　“大概知道了吧，就是一件来得及做的事情？”
　　“嗯。”
　　“那……怎么办呢？”

　　他的眼睛眨也不眨，专注地看着她：“我可以从头再来。”秋澄光倒先把头低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