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娱 致我亲爱的男孩》荣洛

12、【0章】我们相遇之前

　　日记里，白亦荣写道：“快要十八岁了，可我依旧没有成年的感觉。”
　　十八岁，大部分人准备升学考试，有人在埋头反复地做着题，抬起头，看着空白的黑板下，记录着升学考试的倒计时，忽然感到天崩地裂，内心无数小人在齐齐哀嚎，可是没有人听得到。
　　无人听得见这无声而痛彻心扉的哀嚎。
　　十七岁的白亦荣，戴着耳机练舞。他汗流浃背，长睫毛上沾染着汗水，像是眼泪。一同的练习生有些担心，叫着他名字，他答应着，抹去睫毛上的汗，继续练舞。
　　耳机里的音乐嘈杂而喧嚣，震得白亦荣耳膜发疼，可就算这样，也不愿摘下来，更不愿意停下来，一如遥遥无期的未来。
　　十一点才吃上晚饭。首尔的大街，华灯永在，与任何繁华城市一样惹人留恋。
　　可白亦荣在日记里坦白，“我讨厌首尔，它使我像个异乡人。可是，我也不知自己的家乡在哪里，母亲在的杭州？或者父亲在的伦敦？他们都有了家庭，我是多余的。我只能在首尔这座陌生的城市生活下去。”
　　迟来的晚餐热气腾腾。忙着给年长的几个人准备碗筷，等白亦荣自己坐下来时，发现已经失去胃口。
　　饭桌上，有练习生提起他的名字，说：“听说那个S.M公司特意找过你，为什么不去？”
　　S.M公司的艺人都是东方神起、少女时代等，一等一的韩流偶像明星。
　　疲惫的众人明显被这个话题调动，不由你一言我一语道：“啊，少女时代！”
　　“对对对，少女时代！听说星探来找亦荣，非要与我们公司社长谈一谈，说要带走亦荣……”
　　“那是！亦荣的脸是多好看、多高级的脸！不输给S.M任何出道艺人啊！”
　　众人的热烈，反衬出白亦荣的茫然无趣。
　　小时候，母亲抱着他念古诗词，念过一句“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从前他不能理解，现在忽然有些明白。
　　大约就是这个状态。
　　身边的练习生哥哥推了推他，让他说句话。察觉到他至始至终担忧的目光，白亦荣笑了一下，语气温和道：“传得太夸张了。社长叫我过去是续约练习生合同的事情，其余的，不过是随便问了一句。”
　　众人不肯放过他，追问那结果怎么样，是不是真的可以去S.M公司。
　　他摇摇头，说：“没有后续了。”
　　想到这最有前途的少年也被现在这个小公司耽搁了，众人不由一同发出惋惜的声音。身边的练习生哥哥安慰似地拍了拍他肩膀，然后搂住他肩膀往怀里带。白洺潮笑着躲开。

　　姜义建靠着路灯，没有再往前走。
　　路灯笼罩的光，像舞台的光，照得他匀称高大的身材如模特般。走在前面的尹智圣等人，不放心他一个人留下，转过头试图最后一次说服他回去。
　　尹智圣一转身，姜义建就知道他的担心，抬起手挥了挥，大声道：“智圣哥，你们先回去吧，我想独自静一静。”
　　知道这个弟弟最近心情不太好，尹智圣最终没有再坚持，跟其余人一起先回宿舍了。只剩下姜义建一个人，倚靠着路灯，目光放远，望着零点的首尔街道。这附近不是什么热闹的地区，静悄悄的。
　　一片落叶随风旋转，在地面上独舞。姜义建看着这片落叶，眼神低垂，认真想着自己的未来。
　　从小学习不好，只会跳舞的他，来首尔当练习生准备成为偶像出道，似乎是理所当然的事。可是，首尔的偶像练习生上万，又有几个出道？何况他所在的公司，还是个不知名的小公司。
　　“果然该去加拿大那边啊……”他自言自语道，想到加拿大那边还有亲戚在，去那边工作或者学习，是条更能看得到未来的路子。
　　未来……
　　这个词让他觉得迷茫。抬起头，看着首尔凌晨的街道，笔直清晰，一眼就能看得到尽头。
　　“如果未来是这样就好了。”他嘟嚷着，又低下头。
　　这一次，什么都没想。
　　有人从身边走过，掠过一阵清风，姜义建适时抬头，看见一个戴着耳机，帽子压得很低的少年走过去。
　　他听着歌，似乎没发现有人，然后突然双手伸展，面对前方无人的街道。少年很瘦，风吹过去，他的白色T桖飘起来，像大海浪潮翻起来的白色水光。
　　姜义建正是无趣，干脆观察起这个背对他的少年起来。听歌的少年，随兴跳起舞来，近来火热的某女团舞蹈，被他跳得几分诱惑，几分力量美。
　　跳得兴起，少年转过身，舞动的身体突然僵住。因为发现了路灯下的姜义建。
　　姜义建感受到少年那份尴尬，想着怎么化消，就见少年拼命压低帽檐，然后不自然地朝他招招手，算是打招呼。
　　姜义建配合地抬手，挥手，打了招呼。
　　二人对视一会。姜义建开口道：“练习生？”
　　少年“恩”了一声，又压低帽檐。
　　其实从始至终，姜义建都没有看见少年的脸。想来这事被陌生人撞见的确丢脸吧，他很理解。接着便没有说什么。
　　少年受不了这般尴尬，挥手告别，匆匆跑开。
　　目送他离去的背影，姜义建也撑起身子，慢慢往宿舍走。

　　被告知团体即将要解散，黄旼泫在想，自己是第几个知道的。
　　看着队内大哥红红的眼圈，以及队长金钟泫自责的神情，他发现逃避这个事实不是办法。
　　“去求社长吧。”黄旼泫冷静地说，“鞠躬也好、下跪也好，怎么样都好，我们去求一次社长，把我们不希望解散团队的心告诉他。”
　　“就算这只是无用功，就算早已经决定的结局，就算……”一时间，他想不到什么话，停顿下来思考着。
　　在这个过程中，他始终挺直腰，神情冷静。
　　这时候，队长金钟泫的手拍了拍他笔挺的腰，告诉他：“旼泫啊，我们做的很好了，你也做得很好了，不要在这个时候勉强自己，想哭就哭吧。”
　　“我没……”黄旼泫顿了顿，没有再狡辩下去。因为连平时最爱哭的姜东昊，最小的崔珉起，此刻都在担忧地看着他。
　　他深吸一口气，冷静到冷漠的脸突然间一个抽搐，然后整个人崩溃不成军，彻底嚎啕大哭起来。
　　说到底，他也不过二十出头。以为出道了，有水花了，未来会更好，可没有，日子如坐滑梯，一天天，一点点地滑落下去，跌倒最低谷，却没有梯子可以爬上去，再重新来一次。
　　在最低谷的时候，黄旼泫想，这世上，真的没有上帝。要不然，“神爱世人”这句话实在是太讽刺。
　　等待解散的日子，宛如判处死刑。他在心里默数着，目光撞到队友们，眼中都是绝望、无奈与不甘。
　　最最绝望的某个瞬间，他甚至想过冲到公司社长面前，大声嚷嚷：“既然要解散我们，就给个痛快。”很快，这个念头又被抹去。
　　因为钟泫他们，一定不希望这样。当了练习生，努力到出道，经历过出道那年的百团大战，从百来个偶像团体里厮杀出来，让观众们看到他们的脸，成为他们的粉丝。然后以为未来至少不跌宕了，谁知道会沦落到现在这般凄惨的境地。
　　在这样的压力下，队长金钟泫大病一场。黄旼泫承担起照顾他的责任，听见他在高烧烧得糊涂时，还在自责自己身为队长的失职。
　　这时候，黄旼泫只能强忍心酸，一遍遍握着金钟泫的手，坚定地告诉他：“钟泫哥，你做得很好了。你是我们最好的队长，也是我最好的哥哥。”
　　而在夜里，黄旼泫再也睡不着。他睁着眼，数绵羊。无数的羊，越过栅栏，无数的念头，翻滚在脑海，他整个人悬浮在半空，上不得，下不去。
　　终于，他爬起来看黎明的太阳。天慢慢亮起来，太阳升了起来，闪烁的光芒宛如他出道那年的生日蜡烛。

　　摊开韩语作业本，赖冠霖挠了挠头。
　　除了其中的数字以外，他都不太能确定意思。握着的水性笔，是个可爱的胡萝卜造型，上面那一撮绿色叶子是柔软的塑胶。
　　他抬手拨了拨塑胶绿叶子，又用这个在脸上戳了戳，觉得很好玩。等柳善皓赶到公司，来休息室找他时，赖冠霖的注意力早从作业本到其余的有趣文具了。
　　“呀，冠霖你这样是不行的啊。”柳善皓抱怨道，“这样什么时候才能做完作业，跟我一起练习？”
　　赖冠霖答得干脆：“要叫哥。”
　　这句话把柳善皓气得鼓起脸来，争辩：“可是之前我都是叫冠霖。”
　　“公司前辈们都跟你说了这点，不要为此得罪前辈。”赖冠霖也是为他好。当然了，他少不了捉弄的心，“叫声哥来听听。”
　　“冠霖……哥……”柳善皓也知道这点，但到底不是十分情愿。
　　“没听见，大声点。”赖冠霖不肯就此算了。
　　柳善皓觉得好生气，但是又没办法违背传统的尊长规矩，忽然眼珠一转，主动开口喊道：“冠霖哥，冠霖偶吧。”
　　最后尾音更是拉长，学小女生撒起娇来。
　　赖冠霖吓得浑身一激灵，然后抱着胳膊抚平皮肤突起的鸡皮疙瘩，连忙让柳善皓打住。
　　赢得最终胜利的柳善皓嘿嘿一笑，催促道：“你快点写完作业。今天不是说练习了，还要去庆熙大学那边玩吗？”
　　“不是去玩。”赖冠霖纠正道，“我爸爸想让我去那边看看大学生的生活。跟他争吵太多次，我不想他老觉得我现在的路是错的，但是偶尔听他话，去见见其他视界，我想也是可以的。”
　　他耸耸肩，总结道：“反正最后，我还是会回到我现在走的路。”
　　柳善皓“哦”了一声，五分理解五分同情：“你爸爸还是觉得当练习生不好。”
　　赖冠霖没说什么，合上作业，打算先练习再做作业。等他从庆熙大学游玩回来时，他的作业本也没有打开过。

　　这一天，白亦荣的日记写了今天的事。
　　“凌晨的首尔大街，我一个人独舞，却被人看到，感到很丢脸，跑开了。
　　“刚才，再次收到S.M星探的短信，向我确认真的不去他们公司了吗。其实社长也劝我去，坦白待在现在的小公司的确没有前途。我还是没有去。
　　“不是因为骨气或者义气。只是面对突然的变故，我感到很害怕。上一次这样的事，是父母告知他们要离婚。我从中国跑到韩国，可是还是没有逃过父母各自结婚的结果。……好想找个人说话，可是我没有任何能聊天的人。
　　“难道我要一直下去吗？永远逃避下去吗？……也许，我该考虑参加社长提议的那个选秀节目了。”
　　这一天，姜义建准备订去加拿大的机票。
　　宿舍里，尹智圣说起一个选秀活动，打算参加，说服了其他三个人，最后跑来问姜义建要不要一起去。
　　姜义建答应考虑看看。
　　尹智圣兴致很高，开启比平常更可怕的碎碎念模式：“哎呀那就不能以你的本名参赛了那样，想想看姜义建，义建实在是太土了。对了社长给你取的那个艺名用上吧，丹尼尔，叫姜丹尼尔对吧？姜丹尼尔？”
　　这一天，黄旼泫的煎熬到了头。
　　面对通知他们最新策划的经纪人，在场几个人都露出了吃惊的表情。最后还是队长金钟泫小心翼翼开口道：“也就是说，我们要跟练习生参加一个选秀节目吗？”
　　经纪人确认，看着他们略带难堪的脸色，反问：“难道还有什么问题？”
　　出道的偶像前辈跟没有出道的练习生一同竞争……如果还有脸面的人，都不会想这样做的吧。
　　经纪人也知道，可依旧冷酷地强调：“这是你们最后一次机会了。要不然，就解散吧。”
　　“这……”金钟泫等人陷入两难。
　　“没有问题，我们会参加的。”黄旼泫冷静道，果断地抓住这最后的机会。在金钟泫等人诧异的神情中，他站起来，朝经纪人鞠躬，真挚道：“辛苦您了。”
　　这一天，赖冠霖柳善皓被叫到部门代表办公室。
　　部门代表是专门管理练习生人员的人。他问二人：“你们进入公司多久了？”
　　两个少年对视一眼，鞠躬恭敬地回答道：“快半年了。”
　　代表“恩”了一声，说：“公司打算让你们去参加一个选秀节目。”
　　“什么节目？”
　　“Mnet有线电视台的‘PRODUCE 101 第二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