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天道笑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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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马上就要到狗柱他们镇上了。
东郭狗柱已经好几个晚上在床上睡不着觉了。
他在思考一个严肃的问题。
这个问题关系重大。
并且快要没有时间了。
他焦虑得整张小脸皱缩在一起。
最后，他还是黑着脸戳了戳隔壁小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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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蛋儿，我问你个很严肃的问题哈。”
狗蛋儿转过了头，他的肤色很黑，比黑着脸的东郭狗柱还要黑上几分，在他的衬托下东郭狗柱黑着的脸就显得没那么黑了。但是这并不能给东郭狗柱丝毫安慰。
他仍旧紧皱着眉头开口道：“你说，等那个老人找到我了，我是应该拍着他的肩膀和他说：‘你终于完成了你的使命，你辛苦了。’还是笑着责怪他：‘你怎么才来啊？我等你好久了。’”
狗蛋儿粗犷的眉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皱了起来。
“或者说，上面两种都太不谦虚，我应该谦虚一点，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什么？我竟然是天选之子？！’”东郭狗柱催动了他全身上下的艺术细胞，摆出了一副少女式惊讶（两只眼睛瞪得像杠铃，嘴巴张得像深渊，双手拼命遮住深渊）。完了以后又继续说：“或者：‘什么天选之子啊？现在骗人都这么新奇的吗？’”他为难地蹙了蹙眉，苦恼得像个怀春少女。
狗蛋儿看着面前这个深闺少女，两条又黑又粗的眉毛卷成了一团。
“我不知道你该怎么办，但我知道了一件事。”他开口道。
“？”
“狗柱，你身上真的没有艺术细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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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我老大——狗蛋儿，枉我拿你当小弟，你就这么回报你老大？你心里还有没有我这个老大？”
狗蛋儿看着面前这个男人一脸被背叛了的样子，无奈地配合着帮助他挽尊：
“其实你不用太过纠结这个问题。”
东郭狗柱作为一个合格的老大，虽然不能主动开口询问，但还是适时地递上了一个疑惑的小表情。
“反正你是天选之子啊。到时候一定会做出最好的回应的。”说完，狗蛋儿默默转回了头。
“哦，还有，请在叫我的时候用儿化音。我名字念‘狗蛋儿’，不是‘狗、蛋、儿’。”他又转头补充。
善良的老大东郭狗柱适时地忽略了后面补充。
东郭狗柱恍然大悟地一拍手掌：“是啊！我怎么……”他及时地闭上嘴改口：“我怎么和你说的，不要随随便便把我是天选之子这种事说出来，会遭有心人嫉恨的。”
“不过别说，你这小弟还真不错，老大我没看错你！”他抚掌大笑转过了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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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啪、啪。”这是抚掌的声音，没有大笑。
“东郭狗柱，站过来。”
“还有‘狗、蛋儿’，也过来。”
“唉……”这是狗蛋儿发出沉重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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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到了一日一度的散学时光。
今天的东郭狗柱依旧举着两只红彤彤的手掌趴在桌子上思索。
今天的西门柱狗依旧在走过狗柱桌前用关怀失足少年的目光照耀他。
今天的东郭狗柱依旧转过头决定不……不，他没有！
东郭狗柱用手肘一拍桌面站了起来：“西门煮狗，敢不敢来场男人之间的对决！”
西门煮狗简直欺人太甚。即使像他这样好脾气的天选之子，即使他知道这无知的小可怜在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后一定会后悔，但是他又不是打不过。
他这次就要让这个男人知道，冒牌货永远是赢不了正品的！
天选之子永远是天选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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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什么，天选之子？”西门柱狗有意无意强调了一下“天选之子。”
“比什么你定好了，反正天选之子比什么都会赢的。”说罢，东郭狗柱转过了身子：“说定了，明天早上大榕树下见。”
东郭狗柱出了门，给西门柱狗留下一抹孤傲的背影。他一走，狗蛋村的小伙伴们呼啦啦一下全跟了上去。班里只剩下了铁柱村的小同学。
谁让这个班里搞地域歧视呢。
狗蛋村的看不起铁柱村的，铁柱村的也看不起狗蛋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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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东郭狗货……怎么说呢，真是有点……”铁柱村一个小同学率先开了口。
“他这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西门柱狗回到自己座位上开始收拾书本，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等等，你叫他什么，东郭苟活？东郭狗货？”
“谁让他老是叫老大你煮狗煮狗的，哪有这么难听的别称的。何况老大你都不需要别称。我们气不过。”
东郭狗柱=东郭苟住=东郭苟活=东郭狗货
西门有点想笑。但他忍住了。
“好了，都说了不要在别人背后说人家坏话。”
“老大你就是太善良正直。我们不说他们，那狗……东郭狗柱还指不定在背后怎么说我们呢！”
“就是就是。还什么天选之子，他能不能赢都不一定呢。疯了吧他。”
铁柱村的同学们一下子七嘴八舌议论开了，个个愤恨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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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门狗柱默默背过了身，抬手制止了他们：
“行了。”
西门狗柱在铁柱村的同辈中还是很有威信的。四周很快一片沉寂。
“你们今天先走吧。我要思考一下明天比什么。”
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动。
最后一个小同志站了出来：“不，老大你和我们一起走吧。”
“是啊是啊，我们也可以帮老大想想。”
“老大你比什么都赢，比什么都没关系的。”
没等战局继续扩大，西门狗柱连忙抬起了手：“真是的，你们别让我为难了。我明天比赛还想给你们一个惊喜的。”铁柱村小伙伴可以很清楚听出他话中的笑意。
他们只好恋恋不舍地和沐浴在夕阳下的背影挥手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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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最后一个铁柱村人出了门，西门狗柱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他不敢笑得太大声，怕最后走的那个铁柱听见，因而得死命捂住嘴巴。但是没有用，教室里仍旧回荡着他闷闷的笑声。
“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
西门狗柱的笑声其实特别能引人发笑。他的笑声有点像一种对春江水暖有先知能力的动物，又有点像一个发了病的哮喘症患者，因此最后就像一只发了哮喘病的鸭子。这就导致他不太肯在别人面前笑。
他不笑的时候像个绅士，笑了以后更像个有些神经质的绅士。
他笑得太厉害了，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笑得根本直不起腰。他不得不蹲下身子。
但他仍在笑。蹲下身子以后他差点就想学东郭狗柱在地上边笑变打滚了。但是他不允许。他是一个文化人。
于是他得费力地移开自己盯着地面的这个举动。
至于西门柱狗他为什么笑。
虽然他极力告诉别人不能在背后说人坏话，虽然他是个文化人常常教导别人要谦虚，虽然……
但一群人对着他放彩虹屁顺便踩了自己仇敌几脚这种感觉真是爽歪歪。
他本来只是打算小小地得意一下的。
但架不住一旦开始笑以后就没办法停下来，越笑越厉害这种令人智熄的操作。
唉，原谅他吧，他只是个十一岁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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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门柱狗笑够了，靠在教室的墙上望着窗户外。夕阳洒在小道上，道路旁的树木也被染得金黄。人走在路上，大概也和十八铜人一个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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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现在，十八铜人展示实物·东郭狗柱正在思考当那个老人找到自己后会发生什么。
一般分为三种情况。
假如老人一下子就认出了自己，那么很快所有人都会开始顶礼膜拜他这个天选之子。一步到位，爽！
假如老人开始没有认出自己——尽管这样他多半是个骗子不然就技术跟不上，但是人们还是会相信他的。这就得让他展现出一些独属于天选之子的天赋，揭示出这个骗子的真面目再顺便收割一列狗眼看人低的小人。啪啪打脸，爽！
假如老人只能知道大致范围，比如在这个小镇里，那他便不得不开始一场惊心动魄的比赛来证明自己天选之子的身份。碾压众人，爽爽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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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郭狗柱被自己的想法乐呵到了，只得抬起头来抑制自己的笑意。
毕竟他今天已经笑得够够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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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生活往往不按套路出牌。
也许上帝想要找点乐子，于是他决定掷会儿骰子，后来发生了什么也就多半不会按部就班地走套路型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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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东郭狗柱抬头的时候，就看见一束冲天的火光剧烈地晃动，与天边彩霞相接。
火焰“嘶嘶”地吐着它的蛇信子，吞噬着它爬过的所有地方，也吞噬了东郭狗柱久未停息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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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郭狗柱站到了这片熟悉的土地上。
坍圮的房屋，焦黑的土地，还有那一小撮仍在顽强挣扎的细细火苗。
东郭狗柱脑中不断闪现清晨离开时看见的场景，企图复原它原来的模样。
微风轻轻拂过，卷起了一朵小小的红花。小红花勇敢地与那一小撮细细火苗搏斗，飘飘荡荡越过一片片焦黑，停到了东郭狗柱脚边。
一双手将花小心翼翼地捧了起来，吹去了它上面覆着的尘土，却吹不走它上面被火炙烤过的痕迹了。说这是它英勇的勋章也好，说这是它的不可触及的痛苦也罢，它是永远也变不成以前的那朵小红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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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郭狗柱的目光移开了小红花。
他怎么就忘了，天选之子总要经历一些磨难。他的童年或许有美好的回忆，或许没有，但它们都该被付之一炬。
如果他真的是天选之子，那么这些该来的总会来的。
比如现在。
虽然这把火来得有些猝不及防了点。
但这不正是自己说天选之子的最好证明吗？
他应该很自然地接受了啊。
毕竟他是天选之子嘛。
他总该是有些磨难的。
只是来得太突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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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蛋！话虽然是这样说的。但这具该死的身体自己完全控制不住啊！
这什么辣鸡身体啊，怎么连控制泪腺都做不到啊！
见鬼的！明明、明明自己马上就可以证明自己是天选之子了啊！到时候我离开了，就什么事都不会有了啊。
为什么偏偏是这种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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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岁的东郭狗柱蹲下身子，哭得像个五岁孩子。
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不去深入想，只是单纯地想哭而已。那时候哭到一滴眼泪都挤不出来，也不过是不需要和人比赛、一个人的大喊大叫。
一旦深入想了，甚至于都不用去回想早上母亲盛出的一碗白粥或是父亲叮嘱他的话语，只是想想“父母”、“家”、“没有了”这些词便鼻涕眼泪双双涌下。胸口被撕扯得生疼，在夜风中迎着寒风，被一次又一次贯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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呐，商量个事。
我是天选之子啊。
怎么能这么痛苦呢。我应该是幸福的啊。
这肯定是做梦对不对？
好了，磨难我已经体验过了。
反正你们目的也达到了。
所以，让他们回来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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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倾斜而下。少年从废墟前直起了身子。
他一脸颓废。他翻找起了废墟。
他知道，他的漫长征途要开始了。
现在的他，决定做个反派。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天道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