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迷途》半月镜

2、发泄

　　通过这几天的打听，我了解到我跟随的是一个运送货物的车队，这边称作镖局，也就是物流公司。
　　值得一提的是，那天从河里把我捞起来的那姑娘的“二哥”并不是那位赶车的小伙子，那小伙子只是三妹的表哥。真正的二哥是一位长得很帅，但面容不善的年轻人。
　　在我醒之后的那天傍晚，我感到自己不能吃白食，于是帮助车队的女眷们围在扎营的空地上搭灶生火做饭，她们多是车队男人们的妻子，都是很淳朴热情的人，我也很快融入了她们，洗菜烧火，忙得不亦乐乎。
　　我正蹲着往火里添柴，被烟熏得睁不开眼，一个清冷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身子刚好就好好歇着，不要又生病了，车队可没那么多精力照顾你。”
　　我偏头看他，但实在睁不开眼，当我揉完了眼睛，再睁眼却只看到一个远去的背影，他穿着黑色长衣，右手衣袖空荡荡的……
　　旁边的大婶过来给我解释：“这就是救你起来的那位，咱们镖局的二公子。”
　　我点点头，看着他离开的方向，也不好追问这位二公子的手臂怎么了，没必要揭人伤疤。
　　吃完了饭，我觉得实在有必要去感谢一下这位救命恩人，转了一圈却不见他，我问了那位“三妹”，她指着河边的方向对我说：“二哥应当是去河边散步了。”
　　但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这姑娘是怎么了，大概看出我的疑惑，她对解释说：“自从二哥的手臂断了之后，整个人就变得特别孤僻了，也不爱跟人讲话，听说他今天跑去跟你说话。所以希望你能够宽慰他一下，二哥性情不好，也希望你能包容理解。”
　　简直让我哭笑不得，这姑娘凭什么认为他来跟我说了一句话就认为我可以帮他走出阴影呢？这是病急乱投医，出于礼貌，我还是点了点头。
　　我在河边看到他，他坐在草地上，头微微抬，朝着月亮的方向，周身散发出一股忧郁的气质，我本来不忍打扰他的，但我一靠近，他就注意到我了，往我的方向看过来。
　　我走过去，在他旁边坐下，说：“谢谢你那天救了我。”
　　他没回答，过了良久，才开口：“你为什么要自杀？”
　　我愣住了，看着他的侧脸，他回过头来，眼睛盯着我，他很笃定：“我看见你在笑，在水里的时候，你是想去死。”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他，这个问题，要解释的话，太复杂也太简单，在旁人看来，或许也太愚蠢。
　　“我……”我感到喉咙发紧，“我觉得没有活的理由啊。”
　　“你知道么？我忽然感受到人生其实是没意义的，而且人类发展的历史越是久远，人类的本质就越是被掩盖，直到被吞噬。或许你不知道，在我的家乡，一个孩子一出生，他的一生基本上是被安排得满满当当，他要学会语言，要学会走路吃饭，要懂礼貌，特别是要懂礼貌这一点，我觉得简直是对人性的最大的摧残，见了面要互相问好，做错了要说对不起，接受对方的道歉你得说没关系，可没人教我们，如果你不接受人的道歉你应该用哪句话，我的父母老师们一直在教我要礼貌，可我感觉他们在压迫我。
　　他们将‘礼’当做世界的一个规则，但是‘礼’本身就是一件不平等的事，将人分为三五九等，下等人才需要礼，上等人却是规则的制定者，若没了礼，那这个世界就没了规则，国家颁布的律法、自然形成的道德，都是‘礼’啊。
　　国家存在的意义是什么？最初是一个部落为了生存而联合起来，分工合作，这时候就有了等级了，然后就开始制定规则了，其实规则也没有说不好，它可以将人管得井井有条，可以提高效率，减少暴动。但当规则太过于完善的时候，人就像机器一样，被指挥，上位者给你洗脑，要你忠于国家，那些乌合之众叽里呱啦赞扬你，说你做得真不错，你的品行真好。
　　你不要以为这群乌合之众跟着上位者走就没什么思想，他们可是规则的执行者呀，他们相互监督，最擅长的就是用唾沫星子来淹死人，他们信仰自己的规则，那是绝对正确的神明。你以为人间有爱吗我跟你讲，只要上位者一个规则的颁布，什么爱情亲情友情，根本不堪一击。
　　我们都是愚民，规则越来越完善的时候，你以为你的人生很完美了，满满当当的，前途一片光明，你认为自己很自由，可以在和平的年代干自己喜欢的事，你有自己的梦想，你用自己的一生去追逐，到临死，你还很高兴，哇，我真的是很不错了，感谢规则。
　　规则，让你失去了许多能力，它消耗你的时间和精力，规则宁愿你坐在电视机旁大笑，宁愿你钻进手机里，宁愿你娱乐至死，它也不愿意让你到处走动，不愿意让你看书和思考‘多余’的东西。
　　我没有自杀，我是被规则杀死的。我笑是在对规则进行嘲笑。”说完，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很大。但我盯着他的眼睛，希望他能反驳我，说服我，让我不再受精神的折磨。
　　但他的眼睛里只有迷茫和……一丝慌乱？他根本没听懂我的话，更不能理解我话中的意思：“你说话一直都是这样吗？”
　　在他迷茫的眼睛里，我看到自己简直就是个精神病人，是一个被思想逼疯的疯子，我的面目狰狞，可眼睛熠熠生辉。
　　过了好一会儿，我缓过神来了，才意识到自己有多么疯狂，对着自己的救命恩人，我竟然像吵架一样对对待他。
　　我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笑道：“是不是觉得我像个疯子，抱歉啊，希望你不要介意，我这人一说这些话就容易激动。就像与人辩论一样，其实辩题也不见得有多么正确，但我站在自己的位置上，都特别理直气壮。”
　　我又要把自己隐藏起来了，瞧瞧我，多憋屈，简直是要气死我了。
　　他有些复杂，迟疑地说：“疯不疯我不清楚，不过你不想道歉就不用对我说抱歉，还有，你不想笑就不要笑，真难看。”
　　竟然被人说难看，你可知道我带着这个笑骗过所有人活到现在有多么不容易吗？自认为是无懈可击、滴水不漏的笑容啊，但我很高兴他竟然可以理解我说的话。
　　“哈哈哈。”我这回是真的笑了，有一个人愿意听我说这番话，让我发泄，而不嘲笑我，我就应该感恩戴德了，他却理解我，我这回是真心感谢他。
　　他却也笑了一下，但似乎忽然反应过来，扭过头去，继续看那月亮，我也静静地欣赏着夜色里空寂的山村，月光在水面上的荡漾，河边草丛中一闪一闪的是萤火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