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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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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外十里地盛云庒,丞相府六岁的小千金蹲在墙根边上眯着一只眼,使劲儿把脸怼在门板上冲一条细缝里瞅,两只手扒着那条缝,好像凭她那点儿力气真能给扒拉出一条大缝来似的。
“吱吱,我爹呢?”六岁的小千金一开口,风铃似的稚音与她的打扮和语气越发不相符,痞里痞气的,像个市井里混大的野丫头。
“回小姐,丞相大人受召入宫了。”被唤作吱吱的丫头苦着一张脸,看自家小姐这样“站没站相”的样子犹豫着要不要上前给纠正一下。
“我娘呢?”小千金猛一回头,一双圆溜溜的杏眼睁的跟核桃似的,眉目间是不加掩饰的激动欣喜,微微挑着的眉间明明就是在摩拳擦掌着一场“大阴谋”。
吱吱嘴角一抽,暗道不好。正支支吾吾着不知该拿个什么理由来搪塞这位突然转性儿的主儿,那小千金就“嘿嘿嘿”地阴笑着,跨着大八字步,搓着小小的手掌,活像个登徒子似的向吱吱走来。
吱吱一瞧她那阴恻恻的样子,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不知所措的皱着脸,要哭了似的。“小姐……”
小千金眼珠子一转,不退反进,把一条小短腿往旁边的小石墩上一抬,一只白乎乎的小嫩手放在膝盖上支楞着下巴,笑的相当不怀好意:“不说实话我就把你嫁给那瘸腿瞎眼、肥头大耳的老王八,吱吱,你可要想清楚啊。”
吱吱如今刚满十三,再过两年就是嫁人的年纪了,小千金这一下,把她脸色都给吓白了,要哭不哭支支吾吾道:“夫人……夫人被皇后娘娘请进宫赏花去了。”
小千金看着被自己吓白了一张脸的小丫头本来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尴尬地皱皱鼻子,一听这话,那嘴角直接开始往天上挑,咧的眼缝儿都没了,猛一回头又瞥了一眼那门上的细缝,皮笑肉不笑地“呵呵”两声,稚音里杀气满露:“吱吱,此乃天时地利人和,是老天有意助我,走!跟我去绑个人回来!”
爹不在,娘不管,相府千金要造反。
吱吱“呜呜”在喉咙哽了几声,终于还是吓哭了。
小千金嫌弃地缩着脖子瞥她一眼,一抬头看见头顶的大太阳,再滴溜溜转了两圈眼珠子,一拍小短腿:英雄,往往是孤独的!
走,不带这小丫头,咱单干!
说走就走,不管身后的吱吱哭的如何梨花带雨,小千金还是义无反顾地转了身,昂首挺胸地朝大门……旁边的狗洞走去了。
没办法,逃得过爹娘也逃不过门口的守卫啊!
英雄,能屈能伸!
爬出那个洞,还是身价万银的相府千金!
小千金捏着鼻子从狗洞里爬出来,望着庄子外的杨柳依依,闻着路边的花香阵阵,正要感叹一番人生如此多娇。
一只手伸到了她面前,半截儿浅蓝色裙摆映入眼帘。
小千金细细瘦瘦的小身子僵了。
吱吱尤带着哭腔,抽抽搭搭的声音从脑袋上方传来:“小……小姐,你干嘛,爬狗洞啊?夫人说,你可以,可以出去走走的,只要带上,带上吱吱就行。”
小千金:“……”
小千金咬牙:“……先拉我出来。”
吱吱抽搭着“哦”了一声,把自家小主子拉了出来。
咚……
吱吱“嗷”的一声迅速抱着额头,眼眶又红了:“小姐,你干嘛打我?”
小千金咬牙切齿:“打傻子不需要理由!”
吱吱扁着嘴望着她。
小千金迅速犯了一个白眼,茶着小腰怒气冲冲地往前冲。
“小……小姐!”吱吱又在身后叫住了她。
“还要干嘛?!”小千金气鼓鼓地瞪她。
吱吱想张口,但好像有点犹豫,在自己小姐越来越不善的脸色中还是掉豆子似的说道:“你……你不换身衣裳吗?那个……有点,不那么……不那么芳香。”
小千金:“……”
本来想展现一下自己的威武霸气说“我乐意”,但是一想到自己出去是要干嘛,还是马上耷拉了一张粉嘟嘟的小脸,极不情愿地往回走。
吱吱在她身后闻着“不那么芳香的味道”一路跟着她往回跑。
屋子里,小千金望着满柜子的小孩衣服陷入了沉思。
说起来,重生啊,那是多少人求不得的好事儿?
复仇虐渣顺便坐拥美男三千,带着哪个小宝贝指点江山聊作笑谈,多好的事儿!
是 ,她重生而来。
她拥有家财万贯,娇颜羞月。父亲是当今丞相,母亲是御封的一品夫人。
千娇万宠,什么都好。
就是有一点不太好。
她重生到了自己六岁的时候,短胳膊短腿,脸上还堆着婴儿肥,声音脆的能腻死人。
六岁……六岁!六岁我怎么去找我那未婚先卒的夫君?!
老天,坑我呢!
话本子里写的不都是前世求而不得,要是有机会重生,就会生到什么都还没发生,郎情妾意的时候吗?
哦也是,什么都还没发生……可说好的郎情妾意呢?!
小千金满腔幽愤无处发泄,只能望着菱花镜幽幽叹气:“想我虞寒,当年多少风光,今朝沦落,竟成“屎正香”。”
正在帮她绑衣带的吱吱愣了一下,低着头看小千金:“什么是“屎正香”?”
小千金幽幽瞥她一眼,语气毫无波澜:“黄屎未干小屁孩,不就是“屎正香”吗?”
她浑然不觉得这句话顺带骂了自己,接着幽幽叹气,千愁万结似的。
吱吱可能觉得把这个字挂在嘴边有点“不雅”,微微皱了眉头想纠正自家小姐,但一低头又看见自家小姐唉声叹气的模样,虽然不理解还是跟着忧愁了起来:“小姐,你在愁什么啊?”
小千金看着吱吱,张了张口,似乎要说什么的样子,但最终还是变成了更长的一声吁叹。
重生这事儿,说也说不清楚,说出来你也不敢信啊!
虽说不出来,但吱吱这一问,又把她心里的苦水儿全都给勾了出来。
她是相府嫡女虞寒,她爹娘唯一的孩子。
按理来说该万事顺遂,可偏偏上辈子被恶人算计,至死都没能和倾心相许的人白头厮守。
好不容易重生了,还生到了这个狗都嫌的年纪。
她心里挂念着她那没得及拜堂的小夫君,想着这一世一定要早早守着他。
免他苦,免他难,免他风霜雨雪。
可刚打听到小夫君的消息,就听说,她的夫君自容气度皆不凡,现在就有媒婆上门说亲了?!
等等!上辈子不是这么发展的啊!
虞寒心急火燎的要去探个究竟,结果爹娘以她“大病一场,需要调养”为由把她给禁足了。
禁足了……
虞寒想着,她可能还能死一死。
她夫君都要跟人跑了啊!
好不容易熬过了两个月,“病”也总算好了,她爹娘便把她带到这个庄子里继续“静养”。
虞寒一听,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救了她这一口气的,是她的另一个丫鬟“咕咕”带来的一个消息:周将军夫妇带着小周公子也来这边游玩了。
于是到了这个庄子,虞寒每时每刻都在想怎么逃离爹娘的“掌控”,奔向自己的小夫君身边。
等啊等,等到黄花菜都凉了,门上那条缝儿都被她扒拉大了。
终于让她等到了今天这个机会!
结果还白白爬了一遭狗洞!
虞寒觉得,相府千金嘛……为了拯救夫君于“苦难”之中,面子什么的,也可以暂时放一放。
虞寒叹完那一口长长的气,黯然垂眸,吸了吸鼻子,忧愁道:“你还小,不会懂的。”
吱吱:“……”怎么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不等她弄明白,虞寒又道:“我让你留意周家小公子的行踪,说说看,他最近都在做什么?”
吱吱皱了皱眉鼻子没再纠结上一个问题,老老实实汇报起来:“前天儿见了李家小姐,听说是周夫人表妹的女儿,两家关系很好,那边儿传言可能是周夫人认定的准儿媳呢!
昨天见了王大人的千金,王大人是周将军以前的下属,两人交情好,也有意结亲。今儿嘛……好像是去见江尚书的二小姐了,传说那小姐生的极貌美,舞艺也是一绝……”
吱吱还在叽叽喳喳一项项掰扯着,怕漏了什么似的,认真的就差掰着指头数了。殊不知她主子已经气的七窍生烟,头晕耳鸣。
虞寒气的嘴唇都在抖,小爪子捏的圆圆的,怒气从牙缝里挤出来:“去,拿捆绳子。”
吱吱刚好帮她穿好衣服,闻言眨眨眼,立刻后退半步警惕道:“小,小姐,你想干嘛?”
虞寒一下从凳子上弹起来,一蹬腿,咬牙道:“下山去,绑个压寨夫君回来!”
吱吱:“……”还是觉得哪里怪怪的?
虞寒愤怒地伸着小短手,等着吱吱给她拿绳子,结果吱吱一直愣愣地看着她。
虞寒一跺脚,自己去寻了条大粗麻绳出来。
本想扛着去劫人比较威风,可无奈身子太小,小手才刚刚包住那粗麻绳,虞寒恶狠狠地吸了气,连拖带拽地提着绳子杀气冲天地庄子外……跌跌撞撞,一步三晃地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