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小事,在某个夏天》欧切

3、part2

　　公交车来了，沈硕朋合上等车时看的《多罗罗》，挤着上了车。“多罗罗到底男孩女孩啊…”他想着，伸手抓住了吊环。
　　他前面的座位，坐着一名少女，梳着单马尾，长得十分可爱，配上全市公认为“最美校服”的幼翁中学秋季校服，格外美丽。不过沈硕朋才不会注意到这些。他注意到了她的手机屏幕。
　　她在玩游戏，《刀剑乱舞-ONLINE-》的战斗界面。
　　这可把沈硕朋激动得，他刚想喊出来，又忽然意识到这里是公共场合，况且不认识人家，不合适。
　　于是便气息遮蔽地在她身后看了一阵子。少女在肝图，但还只在第三大关。她运气不佳，总是去不了王点。沈硕朋心里犯起了一阵嘀咕。当少女又一次把等级最高的次郎太刀放在队长位，并置一旁的平野藤四郎于不顾时，沈硕朋再也忍不住了：
　　“诶你别别别，把短刀放第一个吧，大太等级太高了再放没意义。短刀放着侦察高又吃经验。”
　　少女被背后突然传来的低语吓了一跳，整个人一蹦。慢慢地回头，带着惊恐的眼神。这是一张并不出众的脸，正一本正经地盯着自己手机看。少女脑子一片空白，只说了：“啊,啊？”
　　沈硕朋显然没有理解到对方的害怕，还说了一句“你别慌”，还“照我说的做。”见少女还直勾勾地盯着他看，才有所发现地放缓语速：“对了，看一眼你带的刀装。”
　　少女慢慢地扭头转过去，将信将疑的将平野拖到了C位。静音后的手机是无法播放放置语音的。少年看着少女生疏的操作，看着她点错了好几个按钮，才到了刀装界面。他摇头：“得得，不介意的话，我来给你配。”接过了手机，烫的。
　　公交车一路向城东开去，上车的乘客越来越少，下车的乘客却越来越多，两个人的交谈也越来越偏离主题。少女缓下神来，笑着对沈硕朋说：“那，扩个列”沈硕朋也笑着回应“行”，随后报出了自己的□□号。少女打开□□，输入了□□号。沈硕朋瞥一眼她手机左上角，感觉这头像好像在哪里见过。
　　“那好，那等你回、去、的、时……”少女惊讶得失声喊出来，“卧槽”
　　面 面 相 觑

　　-“好吧。”晚上，沈硕朋终于冷静下来，“真名，沈硕朋。”
　　-“好的吧。”对方回来，“真名，林莓英。”
　　-“哦，难怪你叫‘草莓英雄’啊”沈硕朋喜悦。
　　-“啊？这什么”
　　“你怎么还记得啊”林莓英在屏幕的那一头，喜悦。
　　-“我一直给你这个备注啊，没改过。”
　　-“我现在叫‘彩圈’了好不好!不是和你说过了吗!”
　　“改掉!”
　　-“好好好行行行OKOK马上改。”骗她的，才不改呢，沈硕朋窃喜。
　　这个人，还不错林莓英躺在床上，闭上了眼。沈硕朋。
　　那天，沈硕朋因为坐过站导致吃饭迟到，被沈母数落了一通。“多大个人了坐公交车还会坐过站!”沈母感到不可思议。沈硕朋只是低着头，说自己在看风景然后忘了要下车，其他的便只是闭着嘴唇微笑，不再多说一句。

　　“你他妈有完没完!”一只重拳锤在少年右脸上，瞬间重心不稳，跌落在地上，背猛撞了一下墙。“老子他妈今天真忍不住了。”
　　少年靠在墙上，脸歪向一边，咧着嘴：“这叫…友情…颜破…拳…”
　　“什么？”打者听清了对方的话语。又抬起脚，从对方肚子又猛踢了一脚。少年痛苦地捂住了肚子，人顺势倒在地上，缩成一团。
　　“我跟你说谁他妈要听你话一天到晚哔哔哔哔，谁他妈知道你在说什么，谁在乎你说什么？妈的一天到晚傻逼一样的走来走去，这里说一句那里说一句，你烦不烦啊给你面子你不要的啊？卧槽我真的服了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打者用手指着少年，一边骂一边盯着少年的脸看。
　　“什么…这…”少年眯开双眼，想在视野范围之内寻找一个有着同情目光的人。很遗憾，要不是冷眼旁观，要不是假装没看见。一句话传到少年耳朵里“什么沈硕朋被章剑打了？快去看快去看。”随后便出现了两张幸灾乐祸的脸。
　　“原来……如此啊。”少年闭上眼，任凭目光聚集在自己身上。反正也要毕业了，就这样吧。
　　少年绝望了。三年了，自己不遗余力向同学们热情地传播二次元思想，最后反而落得这样一个结果。他们这么就这么不识好人心呢？少年想不通，最后在书中找到了答案。
　　“然此可为智者道，难为俗人言也。”

　　“没有……就是……路上撞了一下。”关上门，沈硕朋以这样的方式来回应母亲的疑虑。再有几天，就是暑假了。沈硕朋即将告别初中生涯。不过，这只是于小部分人而言，大部分同学还将奋斗近一个月。就在几天前，沈硕朋以优异的成绩，获得了幼翁中学的保送名额。
　　-“卧槽你真考上我们学校啦!”拿到名额的那天，就告诉了她这个消息，可她到今天才看到。
　　-“嗯，是保送。”
　　-“牛逼啊，沙雕。真的了不得啊。”
　　-“嗯。你不也是。”
　　-“我啊哈哈哈那是瞎猫撞见死耗子。说实话我也不知道咋考上的。”这是一条有声音的消息。
　　-“嗯。”
　　-“嗯”
　　“你好像…不太开心？”莓英有所察觉。
　　-“有点吧”
　　-“啊？你怎么啦？”
　　-“没什么”
　　-“说，你肯定是有事情。”
　　-“真没事儿”
　　-“嗯”
　　-“就…被人搞了”沈硕朋拗不过莓英，说出了实情。

　　-“emm……”
　　-“就差不多是这样。”
　　-“内ssp”林莓英坐在床上，想学着他一样转移话题，“明天要不要出去玩”
　　-“嗯”沈硕朋适应不了跳跃的思维，“明天有展子吗？”
　　-“唉不是展子”莓英笑了，“就是普通的出去玩。银泰方便吗？”
　　-“嗯。”沈硕朋叹了口气，答应了，“方便。”

　　一遍又一遍捋顺自己的头发，扎个双马尾。挑一套合适的jk配一双小皮鞋，脸上化点淡妆再涂点口红，直男眼里女生们出门前的准备就是这样，但实际情况要比这复杂的多。这也是为什么，少女基本上每次聚会都会迟到至少一个小时（夸张）。但这回不一样，林莓英特意早早地从培训班赶回家，开始做准备工作。约定的时间是一点。培训班九点半放学，莓英回到家已是十点，出门却已经十二点半了。为了能准点到，她连午饭都没吃。“这下总不会迟了吧”她想。
　　但还是因为路上堵车而迟到了十五分钟。林莓英在反思自己为什么不把时间约在后天。
　　沈硕朋穿了一件薄薄的黑色卫衣，上面印有“Riot”字样。原本靠在商场门口的柱子上，见莓英来了便直起身来。不等莓英道歉，他率先开口了：“没事，我也刚到。”
　　莓英有点意外，张着的口不知该说些什么。互相盯着对方看了好一会，莓英才憋出一句：“吃过饭了吗？”
　　“没。早饭吃太晚了，没吃午饭就出来了。”沈硕朋这下也感到肚子有点饿了。九点起床，九点半吃好早饭，之后便无所事事干脆早点出门。于是从十二点三十等到了现在。不过，他现在也懒得计较了。
　　从一楼到四楼，再从四楼回到一楼，两人转了一圈又一圈，终于还是在地下一层选择了比较便宜的麻辣烫——他们都出于一样原因，日常吃土。沈硕朋还在纠结选青菜还是生菜时，却瞅见旁边那个夹子一次次地伸向香肠丸子区。看了眼莓英的盘子，“你倒是吃点菜啊”不免吐槽。莓英的手可没停下：“反正荤素同价。吃肉。”然后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把手一抽，露出尴尬的笑容：“啊，那要不还是多吃点菜吧。健康。”随后抬头把一撮不听话的头发捋至耳后，夹子乖乖伸向蔬菜区。

　　走近绿趴迎面撞来的是一整柜的饰品，林莓英伏下身子，露出了很多女孩子都会露出的表情。沈硕朋双手插袋，面容呆滞地看着她“啊…”在旁边站了一会，估计是不耐烦了，沈硕朋抬脚走进店内的礼品区。绿趴最近在和迪士尼搞联名活动，一连好几排都是米奇和米妮笑面如花的造型，堆在一起显得有点滑稽。沈硕朋只是扫了一眼，刚要往店深处走去。
　　“你看这个米奇，他像不像你？”那声音，少年瞬间想起了西木野真姬。他回头微笑了一下:“像个屁。我看啊，这米妮倒挺像你的。”再转回去，径直离开。
　　“他们俩不是差不多的吗…”少女小声嘀咕着，快步追去。

　　“我点四季春奶盖了啊，你要什么？”埋头在价目表上思索半天才决定好喝啥的林莓英，转身问在不远处盯地板发呆的沈硕朋。“和你一样。”对方只是抬了一下眼，随后又低沉下去。
　　握着冰凉的奶茶，两个人并肩踱在广场上，绕圈圈。两旁净是些有说有笑的情侣，相比之下，他们的沉默就显得格格不入了。
　　“还在想那件事？”在第三次经过同一家蛋糕店之后，林莓英忍不住开口了。
　　“嗯。”少年似乎不愿多说。
　　“怎么想？”少女努力地引导。
　　“唉。”少年叹了口气，“他们真的没救了，我不想再说这件事了。”
　　“那以后呢？”少女追问下去。
　　“我看透了。三次元的人是无法理解我们的世界的。我不会再向别人说明自己了理想了。绝对不会。”他抬头，望了望天，又伸手想要握住闪耀的太阳，“蠢货，是无药可治的。”
　　“那你是要隐藏自己？”少女望向她身旁惆怅的脸庞，时而又变得坚定。
　　“对。隐藏自己。”少年也转过头，回应少女的目光，“以后也就你这样的人，值得我珍视了。”
　　林莓英迅速转过自己的脑袋，想要藏住脸上泛起的红晕。手攥得越来越紧了，心脏也跳动得剧烈。少年只是又抬起头，叹一口气。
　　“答应我。”半晌，莓英又一次打破沉默。
　　“什么事？”
　　“别再犯傻了好吗？”
　　许久听不见回答。少女一点点地转过头，望见少年抿着嘴坚毅的脸。
　　“嗯。”

　　三个月后。
　　“滴！滴！滴！”
　　闹钟响了。现在是北京时间早上六点半。
　　不对。六点整。
　　少年迷迷糊糊地去寻找关闭闹钟的按钮，没找到。那干脆不找了。一分钟后，闹钟自动关闭。少年重新回到睡梦中。
　　“硕朋！快起床！要迟到了！”不一会儿。另一个“闹钟”以更高的分贝，响了起来。
　　直起身，对着对面的墙体，发呆。
　　如熊熊烈火的金发及红宝石般鲜红的双眸，一道身披闪耀盔甲的金光降临在离地十余米的路灯顶端，那绚烂耀眼的容貌，让人忍不住倒抽一口气。
　　“Gilgamesh…”沈硕朋低声喃语，但马上摇头，“不对不对。不能再这样了。”
　　两场3:1让他下定决心卸载了某款软件，彻底退出这一领域。固然这代表着他有更多时间与精力投身动漫，可他也并没有多大的兴致。至少现在应当如此。

　　三年来第一次坐公交车上学，沈硕朋很狼狈地错过了一班车。今天是上高中的第一天，他在第一天就因迟到而给老师留下了不好的印象。班主任是个圆脑袋的中年妇女，一皱眉整个脸的肌肉都会抽动。
　　逃不过的是很幼稚的自我介绍，相比之前或慷慨激昂或娇柔羞涩，或平淡无奇或堆辞砌藻，沈硕朋的发言既平淡又独树一帜。
　　“沈硕朋。”
　　说完这三个字后，少年立即在周围人疑虑的目光中回到了座位。闭上眼，静静等待下一个人的上台来吸引别人的注意。“真得变了。”少年心想。

　　“米娜桑空你几哇！博库哇‘沈硕朋’dei斯！有露西库哦捏该依西吗斯！”（みなさん、こんにちは！ぼくは“沈硕朋” です！どうぞよろしくお願いします！大家好！我是沈硕朋！请多多指教！）在说完这一串因发音独特而没人听懂的“鸟语”后，那个十四岁的少年背过手，干咳一声，“我是二次元！大家有谁知道《约会大作战》或是《魔法少女小圆》吗？那《火影忍者》、《海贼王》总听说过吧！我是以上爱好者，我会努力让你们感受到二次元世界的魅力的！”

　　少年在课桌上，一手扶额，一手抚胸口。咬着牙，一口老血差点喷出。

　　“怎么样？高中生活还习惯吗？”电影散场，轮流着去完洗手间后，两位随人群缓步在中庭。
　　“嗯。挺好的。真的很有趣。”沈硕朋的目光被一旁的雕塑吸引，但又接了一句，“就是…”
　　“就是？”
　　“不。”少年转回头，继续看着脚前的地。
　　“唉。”莓英叹了一口气，“遇到有什么困难，来找我。”
　　“嗯。”
　　“有什么书没带，来找我借。”
　　“嗯。”
　　“有人来欺负你了来找我，我帮你收拾他。”
　　“嗯。”
　　“你说，会不会在前世，或者前前世，或者前前前世，我们就相识了？”
　　“嗯。”
　　少女很惊讶对方会回答得这么干脆，转过头却发现少年正埋头肝着副本，不由得怒从中来，伸手要去拧那个比她高十七厘米的人耳朵：“我说你，有没有在听啊？！”
　　少年下意识地把脖子一缩，身子像虾一样弓了下去：“啊，讨厌——有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