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有女》大魔王呀

36、036 同进士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何处话凄凉。

　　这首苏轼的悼亡词石氏每日都读，不知不觉，竟也十年了，可那人心狠，从不肯入梦来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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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氏自小便体弱，十来岁上得了头风，每犯起来饭也吃不下、床也下不得，疼的她翻来覆去只觉得去了半条命，还不如真死了的好。

　　这病反反复复去不得根儿，这次与女儿大吵一架，石氏当场晕厥过去，醒来又犯了毛病，竟比以往还要严重了。

　　郎中开了虎狼猛药，才暂时止住了她的疼。却说：“这药虽有效果，却是伤人根本，不是长久之法。”

　　石氏不在乎，她喝了药疼痛渐缓，捂着厚被望向房梁，恍惚间竟像回到十年前那晚。

　　她这人从来性子孤僻，唯和秦泽说的来，嫁与他后日子难得开心起来，连病痛都变得不再难捱。对石氏而言，那人不光是她的夫君，更是她的一切。

　　所以那晚在得知秦泽遇害的噩耗时，石氏的天都塌了。

　　她屏退众人，枯坐一晚。谁也不知那天晚上，她呆看房梁，一心只想着解下腰带将自己挂上去。那样便能再见到他了。

　　多好啊，不用再被这磨人的病所折磨，不用再忍受无边孤寂，所有的痛苦都会消失不见，只肖忍过那一刻，她就能到所爱之人的身边去。

　　再没有什么比这更能诱惑人心了。

　　可嫆月睡梦中的一声‘娘’，让她再没迈出这一步。

　　十年，她被病痛和思念所折磨，华发早生，人如朽木。

　　可她一直挺着，因为她的嫆儿那么小，总要看着她嫁人生子才能放心。直到今天，连女儿都问她‘若是如此，你当初为何不不和我爹一起去了？’

　　石氏才终于明白，原来她是如此的不堪、失败。她的女儿不需要她，甚至埋怨她。那她又何苦撑下去呢？

　　石氏本就是个软弱的女子，再无那股子心气硬撑，竟是一副要不好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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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氏病来如山倒，可除了请大夫，旁人什么也帮不了。
　　连李氏都偷偷与丈夫抹眼泪，说：“你说弟妹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呢！早早没了丈夫，自己身体又不好，好不容易教养女儿长大了，嫆丫头又许了好人家，她该高兴了放心了，只等着看女儿嫁人，这时候怎么竟不好了呢！”

　　昭月担心妹妹，也时常来看。

　　“三婶今日可好些吗？这是根百年老参，你让她们拿去煮水，也能给三婶补补气血。”

　　“谢谢姐姐。我娘这病就是反反复复的，今儿瞧着好了些，到了明儿却又严重了，兴许也跟这天气有关。”

　　“那就是快好了！都开春了，天再暖和些三婶肯定能好。”

　　“唉，希望如此吧。”

　　说到时节，秦嫆月又道：“过几日，小五子也该回来了吧？”

　　李玄上京参加会试前，特意来了桂清园一趟，与秦渭聊了许久。

　　这回秦家两位准姑爷都要参加会试，自然是家里的头等要紧事。

　　虽不知他二人说了什么，老太太却张罗着让小五子跟他一齐上京。说是路上既能照顾他，放榜了也好回家来给报个信儿。

　　李玄听了竟还答应了，他说：“老太太说的是，放榜之后还要谢师应酬，自然要耽搁些时日，能有个人先回来报信，最好不过。”

　　这话说的就好像他一定能中一样。

　　可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偏还让人信服，也是奇怪。

　　所以听嫆月此问，昭月算了算日子，说：“可不，再有个三五天肯定到家了。”

　　果不其然，比她猜想的还要快些，第二日晚晌，小五子就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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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路未走水路，打马回来，小五子风尘仆仆面容憔悴，可唯独一双眼却亮的吓人。甫到了桂清园门前，他便朗声高喊道：“中啦！又中啦！”

　　消息一路从外院传回内院，仆人们奔走相告，秦家人更都像做梦似的，各房全聚到了瑞鹤堂。

　　“阿弥陀佛，老天保佑！是哪个中啦？纪家的还是李家？”

　　钟婆子笑答：“您这是高兴糊涂了，老奴哪知呢！还得问小五子啊！”

　　“对对对！让他快些进来回话儿，也别梳洗换衣了，今儿个不讲究！”

　　有了这句吩咐，片刻小五子便进了正厅。

　　喜气洋洋，跪拜在地：“给主家贺喜！大喜啊！”

　　老太太倾身问：“快说！是哪个中了？”

　　里间中三个姑娘也都在座，到了此刻，秦嫆月整颗心都悬在了嗓子眼，她指甲紧紧扣着茶杯边沿。

　　直到听到外头说，“恭喜老太太！纪颖初纪公子中了三甲第五十七名！”

　　秦嫆月才终于舒出一口气来，幸好，她选对了。

　　她要嫁的那人，相貌朗朗，不光家世显赫，还考中了进士。将来他会做官，自己则是他的正妻，不说别的，在婚事上她已赢了家中姐妹，无论是霜月还是昭月，她们都不如自己。

　　嫆月绽出一个属于胜利者的微笑，只一瞬就又收敛回去。她靠向昭月身边，拉住她的手说：“二姐姐，你别难过......李公子这次虽未中，可他还年轻，下次好好准备还是有机会的。”

　　昭月点头：“是，哪就那么轻易都能中呢。倒要恭喜嫆儿，这下子要做进士夫人了！”

　　前头正厅，秦四爷听了道：“三甲？那不是才是同进士？”

　　‘才同进士’，年纪轻轻未满二十的同进士都令人不屑的话，那年近五旬的秀才还不让人笑掉大牙？秦洪说这话无疑是在戳他的肺管子，秦海简直气的直想骂娘。

　　他冷哼一声，说：“也就是你没考过，才说得出这话来。每次科举录取不过三百余人，其中一甲三人那都是天下大才，将来的朝中重臣，这不用说。二甲三甲每等也才一百来人而已，你可知光一个州府就有多少读书人？又何况是天下才俊汇聚的会试！还‘才是同进士’？你也考个三甲来让我瞧瞧，你当进士是王五赵六，喊一嗓子满大街都是吗？简直无知的让人发笑。”

　　秦洪也不甘示弱，“嘿，大哥丢了面子也用不着拿我撒气啊！我是不懂，不懂还不许人问了吗？”

　　“我丢面子？我为何丢面子！我好歹是秀才功名，你呢？自己的名字可还会写？”

　　眼瞅着二人要吵起来，老太太喝道：“行啦！大喜的日子，你们兄弟争些什么！”

　　她又叹了口气道，“说实话，本来先前李玄那孩子气势如虹，连中两场还是解元，我料想着是他希望大些，没想到，倒是人家纪家小子稳稳当当，考中了......也罢，都好！”

　　本来主家二位爷吵了起来，堵得小五子后头的话不知怎么开口，眼见老太太倒帮他起了个头，小五子连忙接上，“恭喜老太太，老太太料事如神！小的这喜还未报完，咱家啊，这回是双喜临门！”

　　“什么？双喜？你是说李玄、李玄也中了？”

　　“岂止是中了啊！”说到这，小五子眉飞色舞讲了起来，“小人前两回看榜都是学着别人，从榜尾看起，一个名字一个名字的数，生怕错过去了。可每回费了半天劲，看到最后，发现李公子的名字都赫然写在榜首。这次虽知是会试，也知能再得中头名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可我就像那鬼迷了心窍，直接去看了榜首，可您猜怎么着？”

　　整个正厅落针可闻。

　　小五子道：“当真是头甲第一名啊！李玄李公子中了会元！小人当时就傻了，再往后看心不在焉的，险些错过了纪公子的名字。”

　　‘啪嚓’，后头的话已无人再听，听到头甲第一名，连秦渭都惊得摔了茶碗。

　　其实临行前见那一面，秦渭已知李玄不是池中之物，可没想到，他竟能中了会元。解元、会元，那再往后是......状元？想到这也怪不得他手软。

　　李雪知更是顾不得里子面子了，她想起多年前少年惊呆众人的那番话，一把拉住丈夫衣袖：“你看看！你看看！我说什么来着！人家如今已中了会元，那凤冠霞帔来聘，可还会远？”

　　老太太回过神，直接让钟婆捧来一托盘金锭子。

　　“小五子，你这差事办得好！好极了！我老太太心里高兴，就得重重赏你才行！”

　　小五子哪见过这么多的金锭，咧嘴傻笑却也没忘了磕头谢恩。

　　“谢老太太赏！往后咱们府上的喜讯还多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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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头比过年还热闹，里间却如同空气凝结一般。

　　直到秦娇月扔下手中干果，拍拍手掌，笑说：“真是好笑啊，这不如人的安慰起别人来倒是能说会道的。今儿个可真没白来，笑死本姑娘了，哈哈哈，绿荷你说是不是？”

　　秦娇月向来跋扈，此番就差指名道姓的羞辱她了，可秦嫆月也只能忍着眼泪。她不敢同她吵，因为她知道真闹起来，无论是护短儿的祖母，还是刻薄的四婶儿，每一个都能撕了自己。

　　所以她死死忍着泪。

　　待娇月走了，昭月安慰她说：“她就是那么个性子，你莫往心里去。”

　　岂料嫆月竟甩开她的手，站起身道：“用不着你来假好心！到底还是你最风光，这下你满意了吧？”
　　那眼神中竟满是恨意，昭月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