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转神明[无限]》东山雾雨

28、冷风农场（4）

　　云溪心中一动，从树后走了出来，向着屠夫缓缓挪去。

　　鞋子踏在一地枯黄的草地上，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屠夫早就发现了她，但仍坐着，双手垂下，毫无反应，只是紧紧盯着这个大胆的女孩向他靠近。

　　“警告：一旦人类主动触发屠夫，屠夫将立即开始活动。”

　　在距离屠夫只剩下短短两米的距离时，系统的警告倏地在她脑海中炸响。

　　果然——先前的杀马特头托尼所言不虚，副本规则的确是凌驾于一切之上的东西。副本要求屠夫停止活动，哪怕她就这样大咧咧地站在他面前，他也只能干看着，不能对她发动任何攻击。

　　哪怕他坐着，也比云溪高出一个头。极具戾气的眼睛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目光一寸寸地在她的肩膀和脖颈上游移，仿佛她在他眼里只是一只待宰的牲畜。

　　“屠夫，”她轻声说道：“你杀了多少人了？”

　　云溪和他对视着，试图从他眼睛里看出些什么东西。相较于昨晚，他显然更接近人了，在听到她的话时，眼神里竟然露出了稍纵即逝的讶异。她精准地捕捉到他的情绪，微笑道：

　　“你听得懂我的话吧……”

　　还没说完，屠夫像是受到什么刺激似的，沙包大的拳头狠狠地捶着地面，发出一声响彻农场的咆哮。他怒视着云溪，咧着嘴，鼻子呼呼地喘气，似乎想要冲破副本的限制把她给杀了。

　　云溪连连后退了好几步，听见一道平静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你没事吧。”

　　她回头，只见南彦离不知道什么时候靠在背后那棵树上，双手抱胸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屠夫气急败坏了。他现在动不了手，又不想被我套出信息，只好故意把我吓走。”

　　云溪镇定地拍拍身上的灰，突然听见急促的脚步声往这边传来。周觅语从右边的断骨牛舍一路小跑过来，一边远远地绕开屠夫，一边冲着这边喊道：

　　“云溪——发生什么了？”

　　“没事。”云溪看着周觅语因为紧张而有些发白的脸，摇摇头，说道：“我发现了屠夫的秘密，所以他生气了。”

　　南彦离微微侧目。

　　周觅语怔住，眼神都有些发直了，轻飘飘地落在她的脸上，顿了一两秒才问道：“……啊？什么秘密？”

　　云溪的目光一寸一寸地扫过周觅语的脸，从她耷拉下的眉毛到无意识微张的嘴唇，通通刻在心里之后，才噗嗤一声笑了，眉眼都舒展开来，格外明丽：

　　“开玩笑的。我哪会知道屠夫的秘密啊。”

　　一阵凉风吹过，周觅语僵在原地，背上的汗此时被吹得一阵冰凉。

　　“你……为什么要开这种玩笑？”

　　……

　　“倒计时5秒……5、4、3、2、1。屠夫开始活动。”

　　云溪的手心滑腻腻的，全是汗。她活动活动手脚，转了转脖子，耳朵倏地捕捉到一丝细微的风声，她往侧面一仰，扑面而来的劲风将她的头发吹起，再次在耳边响起的轰鸣声宣告了屠杀夜的降临。

　　只要再撑四个小时就好。

　　“小心！”

　　周觅语惊出了一身冷汗，冲着险险躲过的云溪高声喊道。只见屠夫以极快的速度向云溪冲去，手中的电锯带着骇人的风声往他前方一扫。而云溪灵活地拐进屠宰场里，地上乱七八糟的陈设有效地阻挡了一下屠夫的步伐。

　　“1号选手，屠夫！”

　　一声鸟叫似的枪声在背后响起，只见周觅语单手捂着耳朵，另一只手高高举起，正握着一把小小的手枪，枪口冒着红色的烟。

　　【弹出必行发令枪】
　　日夜颠倒国的横七竖八田径赛三大准则：永无止境、永不停息、永不质疑。他们在赛道上跑啊跑、跑啊跑，跑了一圈又一圈，直到终于有一天，其中一名选手问道：我们为什么要这样跑呢？砰——发令枪对准了他的头。在枪声响起后，他又投身于无尽的奔跑中。虽无实弹，亦可噬心。
　　使用方法：大声喊出你想要使用的对象以及你为Ta安排的编号，对准天空发射即可。
　　使用后，对象将立即围绕场地进行奔跑，在跑足一圈之前不能停下。该物品的冷却时间为24小时。

　　仿佛是被什么力量给魇住了似的，屠夫奔跑的姿势突然被生生定格，浑身变得僵直无比，动弹不得。随即他像玩具士兵一样，手臂伸直，做出一个标准的走正步的姿势，连摆手和伸腿的弧度都精准的像是量角器成精。

　　他就这样迈着正步，往农场边缘走去。然后蹲下，双手撑地，蹬地一下沿着整个农场狂奔起来。

　　“趁现在，”周觅语喘着气：“他也只能跑个十几分钟，消耗一下体力。先换个地方再说吧。”

　　云溪虽然有些诧异她突然就用了特殊物品救自己，但也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便点了点头，四个人一起朝着痛苦溪流跑去。

　　风迎面吹来的时候，她鼻尖一动，嗅到了些许异样的气味。

　　“你有这个东西的话，昨天干嘛不用？”何群豪在奔跑途中抽空扭头看周觅语，脸色还是阴沉沉的，语气虽然和昨天无异，但却让人听了格外不舒服，像鞋子里进了小石子一般硌得难受。

　　“关你屁事！”周觅语骂道。

　　南彦离跟在最后面，似乎跑得不怎么费劲。众人在痛苦溪流停下来，周觅语烦躁地搓了搓头发，突然问道：

　　“如果在晚上就把屠夫的人类本体给杀掉会怎么样？”

　　云溪耸耸肩，表示不知道。南彦离却接话了：

　　“会被系统判定为副本失败，然后全员一起死。”

　　“你问这个干什么？”何群豪的眼睛里闪着狐疑的光：“你不会想跟我们同归于尽吧？”

　　“谁他妈要跟你同归于尽。”

　　周觅语低下头，来回踱步，无意识地踢着地上的小石子，似乎非常焦灼。屠夫的事像绑在身上的定时炸弹一样，逼得她不得不开口了：

　　“听我说，首先，我能肯定我不是屠夫——你先别急着说话——于简已经死了，何群豪的反应最正常，南彦离的身份自然可以排除，就剩下你，何群豪，还有，云溪。

　　“一开始我是不怀疑云溪的……但是，既然屠夫有越来越强的这个特性，那为什么第一晚屠夫就第一个追她就可以理解了，毕竟屠夫实力不强，逃脱了也说得通，还能洗清嫌疑。而且，她的实力明明不怎么样，或者说很弱，但她从头到尾都很冷静！”

　　她语速很快，中间还走音了几个字，显然紧张到了极点。她抬头与云溪对视，眉头紧皱：

　　“我知道你怀疑我，但恰恰因此把你自己暴露了。你的伪装很高明，只要……只要再撑过今晚，到了明天白天，杀了你就结束了！”

　　云溪沉默了。

　　“……你说的这些，倒是有几分道理。”

　　周觅语等了半晌，没想到就等来她简简单单的一句话，顿时眼睛圆睁，紧紧地盯着她，说道：

　　“那你这是承认了？”

　　“不……我只是在想，在剩下五个小时里，你可能要小心点了。”

　　话音刚落，跑完圈回来的屠夫浑身是汗，通红的脸上油光发亮。他怒吼一声，拎着轰鸣的电锯向他们冲来，狠狠地向周觅语当头劈下。

　　……

　　天蒙蒙亮，周觅语浑身脱力地坐在地上，像是刚从水里出来一样，头发都是湿淋淋的。她剧烈地喘着气，体力透支到她的眼前都一片昏黑，身体传来想要直接晕倒的信息，但她还是咬牙硬撑着。

　　像是故意印证云溪说的话一样，跑完圈的屠夫就追着周觅语一个人砍。她手段用尽，堪堪躲了两个多小时，最后还是南彦离看不下去了，出手帮了她一把，这才让她活到天亮。

　　云溪闲闲地站在旁边，手指指节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

　　“屠夫是谁，我已经有答案了。”

　　她盯着周觅语，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

　　周觅语突然浑身一激灵，脑子都清醒了不少：“就是你啊！昨晚你被我拆穿了，所以想把我杀掉，幸好南彦离帮我，才……”

　　南彦离伸了个懒腰，和云溪并肩站着，也望着周觅语，眉眼间满是柔和的春风：

　　“我也有答案了。”

　　周觅语突然惊恐，看着他，脸色都有些扭曲了：

　　“喂……你脑子出问题了？是你把我救下来的啊，怎么还觉得我是屠夫？屠夫是你旁边那个啊拜托！你快把她杀了呀，她绝对打不过你的！”

　　南彦离和云溪对视一眼，点点头，修长有力的手微微动了动，脸上依旧一派坦然澄澈：

　　“知道了。”

　　一道阴影倏地笼罩在周觅语头上，带着扑面而来的劲风。疲倦的四肢此时连简单的闪避都做不到，她绝望地闭上眼，心中闪过无数个在这副本中的细节，每一个地方她都竭力做到完美，但为什么……还是死亡……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她被扯着衣领丢到了一边。她错愕地睁开眼，只见云溪把她随手丟得远远的，而被南彦离死死压制住的那个人——

　　是何群豪！

　　猝不及防间被南彦离抬膝命中小腹、随即在剧痛中被擒住双手的何群豪极度惊愕，他剧烈挣扎着，脸色涨得通红，嘶声叫道：

　　“你疯了？打我干嘛？”

　　将周觅语丟离战场后的云溪走到他面前，铿地拔出明晃晃的匕首，轻声说道：

　　“因为就是你啊——于简。”

　　……于简？！

　　周觅语震惊地瞪大了眼，只看见云溪一层一层地挑开他的衣襟，露出底下包裹着的绷带。她用刀尖一戳，那绷带底下的伤口便再度裂开，渗出血来。

　　“虽然不知道你用什么办法换了面容，天衣无缝地用着何群豪的脸，但味道还是藏不住。”她笑道：“不过你也够狠的，还真给自己来了一下，这伤得可不轻吧？”

　　昨晚，她闻到了一丝极淡的血腥味，悄悄观察“何群豪”之后，又反复思考这里是否有人受伤，终于想通了这一点。

　　在她已经怀疑周觅语的情况下，再加剧两人的矛盾，最后为了坐实这一点，还故意让屠夫追了一整晚的周觅语。

　　直到最后，他也没想到，其实云溪和南彦离两人都早有准备了。

　　“何群豪”的脸抽搐片刻，终于还是像水中倒影一样扭曲着，露出了真实的面貌——

　　赫然就是在众人面前被行刑的于简！

　　“你……你不是死了吗？”

　　周觅语不得不怀疑自己的眼睛。可那晚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挂上铁钩的的确是于简本人没错，难道从那时起两人就已经被调换了身份？

　　云溪不再废话，将匕首深深地捅入于简的胸膛。

　　于简的身躯痉挛着，呕出几口黑血。南彦离松开手，他便无力的伏在地上，皮肤迅速地膨胀，骨骼迅速地生长，变得异样庞大起来。但在这过程进行到一半时，像是能量供给不足似的停下了，徒留一具人不人鬼不鬼的躯体，比第一晚的屠夫还要丑陋。

　　事已至此，真相也得到了证实。

　　他强撑着抬起头，突然间对云溪如释重负般地笑了，五官都挤在了一起，既滑稽又惊悚。

　　“这样的永生……我早就想结束了……记住，我也曾经是……”

　　……

　　眼前一黑，背后传来柔软的触感，云溪又回到了靠椅上。

　　“副本【冷风农场】已结束。系统正在自动评分中……你的得分为：8分。奖励为：40个龙栖石。已自动存入你的【深渊信物】中。”

　　她失神地坐着，良久才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问道：

　　“仅仅是‘结束’吗……所以，副本也没有绝对的胜利和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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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副本到此结束了
谢谢柒柒、予舍予求的地雷，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