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然若梦》蜂蜜不甜

13、雨中芍药欲飞红(十三)

　　我是被一阵冷风吹醒的，伸伸脖子，天边已经微微发白了，一丝丝雨水落在脖子里，凉凉的，不禁打了个冷颤，往后缩了缩，立刻被一片温暖包围起来。

　　“冷吗？”头上传来他温柔的呼吸声。

　　我摇摇头，他一阵轻笑，随后眼前一片漆黑，我探出头，原来他把他的披风扔给了我，闻着淡淡的清香，脸颊开始发烫。

　　“你…你为什么要救我？”想了想，终于问出心中的疑惑。

　　感觉到他抓马缰的手紧了紧，“只是想带你走而已。从第一次看到你，就想带你走。”他笑得云淡风清，可是我的心却“砰砰砰”的跳个不停。

　　第一次相见，是在紫玉兰的树下吧，第一次见他便惊为天人。原以为只是毫不相干的陌生人，却还是有了交集。

　　“本想早点带你走，可是临时有事不得不离开。”他的语气就像是跟一个很久没见过面的朋友在聊天一样，好听的声音令人如沐春风，把身边的寒冷都驱散的无影无踪了。

　　“那你这次来的目的就是我吗？”我睁大了眼睛，心中小鹿乱撞，“你是特地过来带我走的？”

　　“是。”他干脆的承认，“不过我是有目的的。”

　　我屏住呼吸。

　　“我要跟你签订一个契约。”

　　“什么契约？”

　　“跟我离开，永远跟随我，生生世世，不离不弃。”

　　“生生世世？”我茫然的看着他，生生世世...好陌生的词，我问道，“生生世世是多久？是一辈子吗？”

　　他俯下头在我耳边轻轻说道：“生生世世就是每一个轮回的一辈子，是永，无，止，休。”

　　见我震惊的表情，他又笑道：“害怕吗？”

　　“不是。”我脑袋突然乱了起来，嘴里喃喃道,“为什么是我……”

　　马在清晨的细雨中狂奔着，良久才传来他低沉的声音，“云村，到了。”

　　来不及抬头，身子悬了一个空，然后被他抱着轻轻的放在了地上，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混着雨水冲入鼻喉，胃一阵翻滚。

　　我放眼望去，到处都是残枝断壁，从坍塌的墙砖可以看出这曾经是个很大的村庄,这里的村民曾经也是过着幸福的生活吧，我呢？这里曾经是不是有我可以依靠的人？我是不是也曾在这过着‘日出而做，日入而息’的幸福生活？我怀着忐忑的心情向前走去，一路上都是白骨,断壁,破瓦,碎木，当我们走到一块大平地上时，情景更是触目惊心。才那么小的一块平地，上面就堆满了皑皑白骨，由于天气潮湿,尸体腐烂的很快，脓血白骨,而这些骨头大多已经腐烂发臭,上面爬满了成堆的小尸虫以及苍蝇、蚊子和各种各样的小虫子。

　　“看来，他们是集中在这里一起被杀的。”

　　我再也忍不住，蹲在旁边剧烈地呕吐起来，直到胃里的酸水都吐了出来，眼泪突然就毫无征兆地流了下来。

　　这时我才明白这个世界是多么的险恶，不会武功就要任人宰割，我突然觉得好茫然，天下那么大，可是我却一个人也不认识，我要到哪里去，我该做些什么，我活下去的意义是什么？
　　我蹲在地上，头深深的埋入膝盖里，对明天的恐惧和无助让我放声的大哭起来。

　　“唉！”旁边的人轻轻的叹了口气，然后有双温暖的大手温柔的抚摩上了我的头。

　　“月音，你可愿意跟我回麒麟山？”

　　心下一颤，这句话好熟悉，好象之前也有人这样跟我说过，脑海里晃过那个白发少年的脸。对了，就是他，在我睁开的第一眼便跟我说过同样的话。

　　我泪眼朦胧的抬起头望着他，望着这个丰神俊逸有如天神下凡般的男子，此刻，他嘴角含笑，眼睛灿若繁星，温柔的眸子似要溢出水来。

　　“跟你回麒麟山是不是要跟你签订契约，从此生生世世都要跟你在一起，永远都不能分开？”

　　他的眼神闪了一下，脸上是复杂的表情，不知是悲还是喜，随后，就有一丝笑容从眼角散开扩大到整个俊脸上，他也蹲下来，长长的头发垂到了地上，他看着我的眼睛对我说“月音，你不愿意吗？从此就不是孤单一人了哦。”

　　不是孤单一人了吗？伸出手拂去他眉毛上的雨珠，我低声说道：“真的不是孤单一人了吗？”

　　“相信我，月音。”他轻轻的抱住了我。

　　“如果以后我后悔了怎么办？”

　　抱着我的手紧了紧，“如果你后悔了，我就给你自由。”

　　这一刻，泪水再次夺框而出，我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说道：“从今天开始，月音便心甘情愿为你效命，从此永生永世都追随着你的脚步前进，如有违背必遭天谴.......”

　　话还没说完，他的唇就压了下来，带着无比的专注和诱惑，让我无法抗拒，只深深的沉浸在他的温柔里，快要不能呼吸了，突然，一条滑腻的舌头生硬的卷了进来,顿时一阵电麻的感觉传遍全身，我一惊，牙齿咬了下去，随即一股腥味在舌尖弥漫开来。

　　他放开了我，脸上挂着戏谑的笑容。

　　“你...你的舌头没事吧”我的声音细小如蚊，“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他轻轻的笑了起来，“这是签定契约的方式。”原来，原来这只是签定契约么，我的脸立刻火烧似的烫起来，原来从头到尾都是我自己在胡思乱想罢了。

　　见我一脸疑惑的样子，他又说道，“你看看你的右手臂。”

　　我马上把衣袖往上翻了起来，白白细致的手臂上突然出现了一朵精致小巧的红色花纹，红的刺眼和突兀。

　　“只要是有过契约和誓言的人，身上的某个地方就会有像这样的印记。”他耐心的为我解释着，“如果印记消失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就是将死之人，要么就是自由之身。”他意味深长的看着我，“月音，契约成立。”

　　我也微笑着回望他，心想月音再也不会孤单了吧，只是很久很久以后我才知道，这个契约才是我人生的开始。

　　“啊~”突然身体悬空，来不及思索，人已被他带上飞奔上马。他双腿一夹,扬了扬马鞭,喝了声“驾”,白马四蹄蹬开,沿着宽阔的大道,如飞似的向前驰去。

　　一路上，我被白色的披风裹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只露出两只眼睛看着路过的世界，或繁华，或荒凉。开始的时候还会找客栈休息吃饭，但是在离开玄武城之后，没走多远，便遇上了庄美人，她竟亲自带着大队人马来寻我，其中还包括候爷和玄武城城主柴绍雄，以及那天在宴席上蒙面纱的少女。

　　“向兄弟，我柴某一直视你为知己，你怎地把我弟媳妇的妹妹给拐跑了。”声音响如洪钟，想必是有些恼怒。

　　我想开口解释，却被身后的人点了哑穴。

　　“交给我处理就好。”软软的声音绕得耳朵痒痒的。

　　“哼。”这亲密的举动很显然激怒了蒙面少女，“向穆白，我一直以为你是个正人君子，没想到今天才看清。传说中的‘谪仙’竟是这样一个好色之徒。”

　　他云淡风清的笑了起来，在场的人都楞了一下，为他那玉山倾倒的笑容。

　　“我今天定是要带她走，阻我者，死。”说完周身散发出一股镊人的气势，教人不敢贸然逼近。

　　庄美人透过人群狠狠的看着我，像是要把我生吞活剥一样，突然她嫣然一笑，“我这个妹妹虽说是认的，可是却也疼爱有加，我是万分舍不得紧。”庄美人眼波流转，声音娇媚清脆，“向公子若不嫌弃的话，我另外挑两名美人送给你，如何？”

　　我下意识的往他怀里缩了缩，这么舍不得我，定是发现了那颗‘红泪’是假的，如果被她抓去，只怕是活不成了。

　　“那些个庸脂俗粉怎入得了我的眼。”身后的人悠然自得的说道，“实不相瞒，如今她和我已有契约在身。”见众人面面相觑，他又轻笑道，“只要是订了契约，她就是我的人了，今天就算是陛下在这，我看也不能把我怎么样吧。”

　　一时之间，周围都没了声息，最后还是侯爷开了口，“既然已订了契约，就不是我们该管的事了，夫人，我们回府吧。”说完淡淡的看了我一眼，率自骑马转身走了。

　　“向穆白，我希望以后都不要再见到你，最好不要再踏入玄武城半步，否则休怪我无情。”柴绍雄说完就转头看向庄美人，“弟妹，我们走吧。”

　　庄美人深深的看了我一眼，最后仰天大笑了起来，“罢了罢了，就当我从来没见过你，月音。”最后两个字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

　　他们所有的人都随着柴绍雄和庄美人的转身调马离开了，只是蒙面美人在转身的时候幽幽的看了一眼向穆白，那眼神爱恨交加，我莞尔，她是喜欢着他的吧。

　　我又抬头看了看这个俊美的男子，正好与他视线相接，他温柔的笑着，心底突然变柔软起来，从现在开始，终于不再是孤单一人了呵，跟这样的男子生生世世应该是很幸福的吧。
　　他轻轻的解了我的哑穴，“没吓着你吧。”

　　我摇摇头，这一刻只为新生活窃喜着，完全没想到因为这件事，我便出了名，天下人都知道了候爷府曾养了个忘恩负义的丫头，这丫头从小便生得花容月貌，把未来的青龙圣使迷得神魂颠倒，甚至不顾礼仪廉耻的拐走了美人，一时之间也流传为佳话，成为人们茶谈饭后的消遣。

　　从这件事后，我们便开始小心翼翼起来，中间也有杀手来过，但都不是他的对手，我跟他说了‘红泪’的事，原以为他会叫我还回去，没想到，他只是笑了笑说，“这宝贝你就小心藏着吧，对你以后有好处。”我便把它和凤瑶送的戒指小心的藏在胸前，看到戒指，不知凤瑶她母亲现在怎么样了，等我安定下来，一定拿‘红泪’去救她母亲。

　　想着想着，脑袋不禁沉重起来。

　　“想睡了吗？”耳边穿来他温柔的呼吸声。

　　我点点头，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

　　“那就睡吧，明天早上就可以到麒麟山了，到了我再叫你。”

　　“恩”我把头深深的埋进他的胸膛，闻着淡淡的清香味很快的就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