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天宫乱》今浮月

23、荣荒

　　是夜，荣荒的梦中刀斧相撞的金属声又响了起来，折磨了天界少主启明三万多年的梦境，每一夜都在重复着。

　　梦中的送子鸟，半人半鸟，脸上绘着古怪的花纹，猩红诡异的纹路从人面上蔓延到小腹，此刻伸出尖细的鸟爪，将自己抱了起来。

　　“细皮嫩肉的小娃娃，被火烧了可惜。”她声音尖厉，仿佛铁锥刮过琉璃瓦，冲着启明森然一笑，紧接着张大了嘴。自嘴唇两侧延伸开一道裂缝，仿佛一条毒蛇，将半个颌骨都张开，皮肉外翻着鼓起一堆细小的肉包，肉包随着送子鸟的呼吸鼓起或消下，仿佛有蛆虫藏匿其中，一口尖牙绕着外翻的皮肉长的密密麻麻，如同一朵浑张的葵花盘。

　　随着送子鸟的呼吸，口中腥臭的味道一股一股的钻进启明的四肢百骸，让他想要呕吐。尖利的牙狠狠磕在自己肩膀上，一用力便撕下一条小臂，吃的咯咯作响。

　　吃罢以后，送子鸟冲着启明微微一笑，猛地张大了嘴，一口扯下了自己的头。

　　启明猛地醒了过来，浑身冰凉的贴在床旁的墙面上，环视周遭。手中一直紧紧抓着的匕首此刻也被自己的手汗浸湿，他松开握刀僵硬的右手，将匕首换了一个方向，藏在自己的袖中。

　　三万多年中，每一日都是如此，贴身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浸的透贴，启明不敢动身，只摸索着将被子扯来，裹住自己，警觉的环视着四周，待借着夜明珠的光晕看清周遭的熟悉环境以后，启明才渐渐放松下来，松开了紧紧抓住被角的手。

　　白日里练武太累，他的眼皮便有些发重，松懈下来以后，昏昏沉沉间，他侧身靠在墙上，又被梦魇住了。

　　天火烧燎着大殿上朱红的门柱，将柱子熏染成了黑灰色，随着一根根门柱倒塌，一段段的门廊发出轰然的倒塌声，自远而近。

　　启明双手双脚皆被绑缚，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只将眼睛瞪的颇大，眼睁睁看着天火向自己蔓延一寸又一寸。

　　最后一段门廊倒塌，天火爬上了内殿的屋角，半边屋子皆被天火摧毁，落下厚厚一层火灰。

　　启明想喊！想大声的吼出来！

　　想哭，想逃命，想冲破这桎梏，冲到殿外去！

　　想问问自己的父亲，究竟是什么让他如此恨自己，绑着自己的手脚，让自己去死？

　　“只因为小殿下生来修为更加深厚，便让大殿下抵命不成吗！？”启明看着一寸寸烧着的内殿，又想起祥秦挡在自己身前的那段话。

　　祥秦，祥秦如何了？

　　祥秦死了啊，死在自己身前，被自己父亲砍成一滩肉泥。

　　若自己死了，是否就能见到祥秦了？是否就能如了父亲的愿？祥秦是对自己最好的人，是最好的人。

　　被捆缚住全身的启明被丢在内殿的床边，眼看着大火烧到了自己头顶的木头，启明微微挑了挑嘴唇，努力作了一个笑容出来。

　　若是等下便能见到祥秦，倒不失为是一件让人期待的事情。

　　大火蔓延过来，头顶的木头急速落下，狠狠砸在启明身上，将他洞穿，又将他闷在大火中活活烧死。

　　睡着的启明，眉头紧锁着，满脸的痛苦。

　　送子鸟将自己的襁褓解开，笑的疯狂且恐怖，张开了嘴，牙齿之间磨出咯咯咯的声响，让人头皮发麻。

　　启明的灵台间忽然有金光一闪，乃是魔君杨回的印记，一闪而过的金光将他梦魇驱散，让他灵台清明起来。

　　梦中战衣战甲，英姿飒爽的女子，伸手拦下了送子鸟的动作。

　　“天界的余孽而已，吃一口怎么了？”送子鸟撇撇嘴，挽住女子的手臂，冲女子撒着娇。“我就吃一口，细皮嫩肉的，多补人啊~”

　　“这可不是天界余孽。”女子伸手将他抱起，将他放在日光之下。冲着送子鸟稳声道“烽皇，你好好看看。”

　　阳光穿过婴儿的身形，显现出一道细密的网纹，密密麻麻的遍布全身。

　　“嚯，这是个大娃娃啊。”送子鸟惊讶的叫出声“被做成这襁褓的模样，替长庚星去死吗？”

　　匆忙之中没被拔干净的仙骨，救了自己一命。

　　“别怕。”女子伸手扯开了自己身上捆绑的仙绳，解开了重重禁制。“我知道你听得懂，你也是被天界抛弃的孩子。”

　　杨回抱着他在怀里。“你若是想活下来，就好好活下来，去复仇。”

　　她手中的婴孩颤抖着流下眼泪，却发不出声音，杨回低头亲吻安抚着他，将他口中的禁制解开。

　　“荣荒，你就叫荣荒。”她道。

　　一瞬间如同新生，婴儿终于大声的哭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