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众生皆草木》月满则亏

4、第四章 陈梓

　　我是个极其不喜欢变化的人，曾经的我希望身边永远都是那群人，直到生老病死。但这个世界不是一尘不变的，不管是否愿意，老天总是会带一些人到你的身边。
　　所以三年级快结束了的时候，陈梓出现了。
　　他是陈文香的堂哥。
　　第一次听见他的声音，在电话里。
　　第一次知道他的名字，在陈文香的只言片语里。
　　第一次见到他的眼睛，在一个昏昏欲睡的语文上，他作为实习老师站定在我们的班级里。
　　那是一个闷热的下午，正在写作文的我身上沁出一层密密的细汗，沾了汗水的汗衫贴在身上，分外黏腻。外面的蝉鸣声在寂静的午后显得尤为刺耳，使得本就心烦意乱的我开始玩起了转笔。校长把陈梓领进来的时候，大家都没精打采的，只有我因为失误把转笔甩到了前桌的身上，她的背后赫然出现了两道蓝色的水笔印，前桌的女生惊叫连连继而引起了一阵骚乱。校长狠狠瞪了我一眼，慌乱之中我看见陈梓的嘴角向上弯了个好看的弧度。
　　他在憋笑！
　　他在笑我！
　　我的脸一下子就红了，碍于校长没有追究我的责任，我也就悻悻的闭了嘴，低下头去不再说话。从校长的介绍中我们得知，陈梓17岁，刚考上S市的重点大学，这次赶在暑假前回来是响应学校的号召参加暑假实习，至于为什么他17岁就考上了大学，陈文香说因为他是神童，初高中时各跳了一级，最后被Z大的新闻传播学录取了。可能因为他是这个学校毕业的又是高材生，校长见到他也是欣慰万分，所以陈梓提出想要在我们学校参加实习的时候，校长一口就答应了。校长简单的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下之后就让出了课堂给新来的实习老师，陈梓也没有表现怯懦，在校长走出去之后，大方的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各位同学大家好，我叫陈梓，大家可以叫我陈老师。”
　　“老师，你这个梓字好难认哦！”坐在我后面的林申接话道。
　　“难认吗？那你记住一句诗’梓桐花幕碧云浮，天许文星寄上头’，下次就会认得我的名字了。”
　　“老师，你好年轻哦！”又一个同学说。
　　“老师比你们大了7岁左右，不年轻了。”
　　“老师，你叫陈梓，我们可不可以叫你橙子老师？”
　　......
　　同学们七嘴八舌的说着，陈梓也并没有生气，只是回答说：“大家上课的时候还是得叫我陈老师，下课的时候可以叫我橙子老师。”
　　我沉浸在他好听的男声里，那时候的他应该已经过了变声期，说话的时候始终带着微笑，露出一排整齐的大白牙。很长的时间里，我都不记得“梓桐花幕碧云浮，天许文星寄上头”这句诗，只在后来高中时期学习诗经时，觉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这句霎是应景。
　　“你们班的班长是谁？”陈梓突如其来的发问将我的思绪拉回到现实。
　　“是我。”我在全班人的注视下缓缓举起了手。
　　陈梓看向我，点点头，说：“好的，那么之后的这一个月就麻烦你协助我的工作了。”
　　这就是我第一次见陈梓的全部记忆，那个斑驳的夏天没有热的云和暖的风，老天就这样把他带进我的生活。我还记得放学后陈文香拉着我把她哥从小到大的传奇故事都和我说了一遍，我只是静静的听，我知道那是一个永远都不可能属于我的故事。
　　“我哥是不是很帅？”
　　“帅......”
　　“我哥是不是超级温柔？”
　　“温柔......”
　　“我哥是不是就是你心里的白马王子？”
　　“........你心里能不能有点红太阳？你哥很好，但是我不喜欢！”准确的来说是喜欢不起，那种发着光的人是我喜欢不起的，我从小就深谙这种道理。
　　“为什么啊，要是你能做我嫂子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你别胡说，我还没你大呢！怎么能做你嫂子。”
　　“怎么不能？可以的....可以的.....”
　　“他那个妈我可伺候不起！”虽然小的时候不懂得什么婆媳关系之类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脱口而出就是这句话，可能是爷爷奶奶和妈妈的关系给我留下了阴影。
　　我想起上次戒指的事情，便接着问道：“上次你的婶婶有为难你吗？就是那个戒指......和.....钱......。”
　　我和陈文香都是极其敏感的人，所以在聊到这么尴尬的话题时我还是欲言又止，因为这在我看来是奇耻大辱。
　　她原本神采奕奕的眼神黯淡下去，说：“我哥帮我解决了。”
　　考虑到这件事可能会勾起他她悲伤的情绪，我转移了话题。“你哥看起来是个很好的人，他平时对你好吗？”
　　“我哥对我很好，给我买吃的，买辅导书，带我出去玩，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碍于婶婶的面子，加上他平时都在外地忙学业，所以其实也关照不到我太多。”
　　“你就知足吧，我想要个哥哥还没有呢！”我酸酸说。
　　我曾经真的想要自己有个兄弟姐妹，那样在想爸爸妈妈的时候就会有个人陪着我，安慰我，使我的人生还有所希冀。但是很多时候我都会让自己不要去想，因为再多个兄弟姐妹就意味着他或者她要和我承担一样的痛苦，而我不想看到他们痛苦。
　　“那你做我嫂子吧，这样我哥就可以分你一半！”
　　“闭！嘴！”我作势要去打她，傍晚的余晖就在我们打打闹闹中隐去。